自宮宴以避水山莊小姐的身份嫁到這西涼,這是他第一次拿自己這個假身份震懾旁人,這個身份他雖然不喜但平日裏借著它看那三皇子對自己畢恭畢敬擁著護著的樣子倒也不錯。簡翊安很聰明,也很能忍,他知道自己娶的就是頤尚荷的身份,便不會對宮宴真的怎樣。江湖與朝廷本就是相互牽製多年,就連那皇帝都忌憚這滿是渾水的江湖,眼前這位二皇子卻是自大的叫人想笑。“二殿下。”簡長嶺身後突然站出一人,輕聲喚了一句,簡長嶺滿是怒意的眸子這才收斂了些,盯著宮宴從容不迫的臉,最後隻能憤憤道:“放開我。”“二殿下看來是個聰明人。”宮宴盈盈笑著鬆開了對方的手,側過身的時候正對上簡翊安複雜的神情。他猜得到簡翊安在想什麽,無非就是他幫了他。恐怕在他看來自己這位皇子妃不給自己使絆子便是好事了。“殿下別害怕,我在呢。”當著眾人的麵宮宴故意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朝著簡翊安安慰道,聽著頗為曖昧。果不其然,這位三皇子殿下的臉又肉眼可見的陰沉了下來。眼下怕是所有人都想這簡翊安是位靠夫人做事,被人欺辱還得要夫人安慰的柔弱皇子了。“你,你過來,別亂說話。”簡翊安雖氣惱這女人又故意當著眾人的麵逗趣自己,可對方剛剛確確實實是為他說了話,他若是生氣隻怕是會被人覺得無情。“沒事吧?”簡翊安最終還是耐著性子裝模作樣地關心了對方一句。本隻是想應付一下,誰料對方聽到這話立馬將手伸了出來,白皙如玉的手瞧不出一點痕跡,其主人卻是楚楚可憐地開口道:“手疼,殿下幫我吹吹?”簡翊安沉默了片刻,他剛剛看得清楚,明明是對方握的簡長嶺,反倒是簡長嶺的臉看著像是吃了痛。可既然如此,對方這一舉的目的也是一目了然。簡翊安抬眼,見對方歪了歪頭,像是在催促什麽。看到這簡翊安隻能歎了口氣,低頭輕輕地朝著其手吹了吹,末了還溫和安撫道:“不痛了,放心吧。”“真的不痛了,殿下真好。”宮宴也不覺得丟人,他看著簡翊安斂下眉眼朝著自己的手背吹氣,手背被吹得有些癢,他的目光也順勢落在了簡翊安的唇上。這麽一想,他們成婚這些天貌似還沒做過什麽僭越之舉。簡翊安會喜歡嗎?宮宴想起自己每每逗趣對方之時,隻要一吻對方的額頭這位三皇子便會瞬間仰起頭來看著自己,眼底的憎惡不住溢出卻又被其遮掩。是因為他不喜歡,還是因為吻他的人是他?宮宴生性恣意,從不喜瞧人臉色過日子。或許......他該試著讓對方學會取悅自己,不過......堂堂皇子會取悅一事嗎?宮宴很是好奇,若是他真的逼對方那般做,對方的臉上又會是怎樣一副神情?簡翊安自然不知眼前人在想些什麽,他抵下對方的手,示意其不要再胡鬧。他可以慣著對方,但也得看場合。“二哥,這江州你想看看嗎?我可以帶著你好好瞧一瞧。”簡翊安在簡長嶺離開前故意這麽說道,簡長嶺沒有回他,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他已然落敗,再不離開便是自討羞辱。見對方離開,簡翊安鬆了一口氣,終於是放下了一件心事。可他還不能離開,他還得將江州整頓好了才行。“殿下,別累著自己。”宮宴看著臉色慘白的簡翊安,一眼便瞧出其身子骨已經到了極限,“回宮吧,這裏會有人打理的。”“可是......”簡翊安還是不放心,他隻相信自己親眼所見。“殿下,你要知道你是皇子,權力才是你的佩劍,而這把劍隻有在宮中才能所向披靡。”宮宴一介江湖人卻也明白這皇宮中的紛爭,“殿下你不是棋子,而是布局之人才對。”......離開江州城的時候,簡翊安已經是精疲力盡了,他躺在宮宴膝蓋上都不再強撐著起來,路過江州城一處的時候外邊卻是傳來了喧鬧,簡翊安緩緩睜開眼有氣無力地問了一句:“外邊發生什麽了?”宮宴抬手掀起簾子,隻見外頭有人圍著一輛推車,臭味熏天,那些個人滿臉嫌惡,正拿著鋤頭將一具老人腐爛了的屍體從那堆枯草中劃出。瞧著那有些眼熟的推車,宮宴很快了然。一旁之人還在詢問,宮宴卻是將簾子緩緩收起,淺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麽事,殿下不必擔心,閉上眼休息吧。”聽到這話簡翊安也不再堅持,閉上眼瞬間陷入沉沉的夢裏,恍惚間似乎是嗅到了一抹清香,讓他仿若置身於清早空曠的竹林。雨露順著葉片緩緩滑下,最後落在了他的唇瓣之上肆意摩挲。......頃刻,一記得意的輕笑響起。“殿下,這般沒有戒心,倒是叫我心頭歡喜。”第24章 病人簡翊安回宮歇息了很久,更確切的說是養傷。肩膀處的傷太醫瞧了後也是詫異,覺得這傷早該惡化了,也幸好有人幫簡翊安處理過傷口,否則簡翊安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個問題。“來,殿下,喝藥了。”側過身子,簡翊安便瞧見那個熟悉身影又端著藥進了屋,簡翊安的麵色不免變了變,不知為何從江州回來後自己這位皇子妃就和變了一個人一樣,雖不像良家婦女般溫婉賢淑,卻也比先前要好上了許多,甚至會對簡翊安噓寒問暖。當然簡翊安不可能被對方這副模樣迷惑,他甚至更加忌憚這個江湖大小姐。不過江州一行,對方怎會變得如此之快?端著藥碗,宮晏一眼便看到了床上掙紮著起身,滿臉狐疑的簡翊安,都不用去細細思索便能知曉對方在想些什麽。不過宮晏也不在意。他做人一向隻尋自己高興,至於其他人又關他何事?“好了,殿下別下床了,這肩膀可才保住。”宮晏一手便將對方按回,接著把手中的湯藥遞給對方,眉眼瀲灩含笑,“尚且溫熱,殿下一口悶了吧,太醫院那邊換了藥,有些苦。”“......”簡翊安盯著那碗與平日並無不同的湯藥,太醫院換了藥怎會不同他說?簡翊安盯著那碗藥,遲遲沒有伸手。見此情形宮晏倒是沒有生氣,將那碗湊到自己跟前喝了一口,簡翊安立馬製止卻正巧對上其安慰的神情。“好了,我喝過了,殿下可放心了?”簡翊安依舊提防著自己在宮晏的預料之中,這個三皇子本就多疑,怎麽可能因為江州一行而完全信任他?若是真的完全信了他,那反倒是有些蠢了。那碗藥再次被遞到自己跟前,簡翊安微微抬眼,見對方眸色不變便知道是自己錯怪了對方,於是端過碗將其一飲而盡。而這新換的湯藥也同對方說的一樣,苦到簡翊安舌尖發顫,眉頭不著痕跡皺起,他一向不喜歡這般苦的。再抬起眼,卻看到麵前之人神情自然,明明喝的是同一碗藥,對方卻一絲一毫苦味都未展露,這讓簡翊安困惑兩人喝的到底是不是同一碗。對方和哄小孩一樣又給簡翊安掏出了一包糕點來,側身坐到了簡翊安的身邊,不等簡翊安同意伸手便輕捏住了他的下巴,“吃點?”“你別這般動作。”簡翊安試圖扭頭掙紮,可對方動作很快,頃刻間便塞了塊糕點進他的嘴。“殿下貴為皇子,怎麽被人伺候都這般抗拒?”宮晏縮回手,隨手捏了快帕子細細擦拭自己沾了糖粉的指尖,隨後便端起那空碗便要出去。他才一腳踏出門外,便聽到裏頭的人羞赧出聲:“你是主子,不需要和下人一般做伺候人的事。”聽到這聲,宮晏稍稍側過臉,聲音清朗:“那也得看我想不想伺候那人才對,殿下這般寵愛我,我自然是要好好對殿下的。我對殿下的好,殿下受著便是。”門被輕輕合上,屋內也終於是安靜了。簡翊安坐在那,舌尖糕點的甜味與湯藥的苦味雜糅,一如他現在的心情。他不需要任何人對他好,這些有什麽用?望著手中剩下的糕點,簡翊安想要的怎麽可能隻是這麽一塊糕點?稍稍咬緊牙關,簡翊安收緊了手,將掌心身下的糕點捏了稀碎,可片刻又不知想到了什麽,抬起手又盡數塞進了自己的嘴裏,舌尖瞬間被糕點的甜味侵襲,他卻隻覺得膩。除了皇位,他不需要任何好。......輝煌的大殿,簡翊安已經很久沒有來這了。他就好像一個被遺忘了的皇子,唯有大婚之時能被對方記起。如今他傷尚未愈合,卻是跪到在了這冰冷硌骨的磚上。簾後之人還是那般威嚴,緊緊隻是跪在這他便被對方的氣勢壓到抬不起頭來。他見過這位帝王發怒,下場都極為慘烈。不論是寵妃還是隨他多年的大臣,隻需一句話,他便能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垂著眼簾,簡翊安知道自己在害怕,他和所有人一樣都畏懼對方。可同樣,他又對其仰慕至極。他身上流著對方的血,他想和對方一樣,掌握旁人的生死。“翊安,你這回做的很好,讓朕都刮目相看。”簾後的帝王在簡翊安跪了一個時辰後終是開口,僅僅隻是一句話,便能讓簡翊安磕頭謝恩。“謝父皇誇獎,這都是兒臣應該做的。”磕頭時候簡翊安的肩膀還在陣陣生疼,他的胳膊眼下也不過才能抬起罷了,在自己那院中之時都是頤尚荷在給他早晚按一按,省得整個胳膊僵住卻也不讓他做大動作,等他回去若是被對方知曉自己這般折騰怕是要挨那位大小姐的罵。對方罵人簡翊安是聽過的,不帶一個髒字卻能將人罵到狗血淋頭,那張嘴簡翊安是絕對說不過的。“翊安?”帝王疑惑的聲音從簾後傳來,簡翊安猛地回神,發現自己竟是在這出了神,頓時背脊發涼。“翊安,你今年來做的每一件事都讓朕歡喜,可你要明白一點,長嶺畢竟是你的兄長,你該讓著他點。你貴為皇子,更應該明白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而你卻把自己折騰成這副狼狽模樣。”又是這般......簡翊安咬緊牙關。明明他已經做到了最好,為何父皇還是為那個簡長嶺說話?是那個混蛋的母妃吧,對方一定恨極了他,怕是早在父皇耳邊說了閑話。“翊安,朕不是在批評你,朕隻是在提醒你,做得好不代表做得對,有些事注定不是你該去做的。”皇帝像是想到了什麽,稍稍歎了口氣,竟是提到了別處,“你如今更重要應該是和你那皇子妃生個子嗣,也好讓朕安心。”突然提到頤尚荷,簡翊安愣了一愣,但也很快清醒。確實。就算他娶了頤尚荷,可江湖依舊不是他們能插手的,唯有誕下子嗣,讓這個孩子身上流著朝堂和江湖的血,這能有機會涉足其間。“兒臣......明白了。”簡翊安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應下了。離開之時他那父皇還是給了他獎賞,可簡翊安卻瞧不上這些。回去路上簡翊安一直在想,想父皇說的那些話。是在提醒他吧,對方身為帝王何其聰明,怎會看不出他要爭皇位之心。若是看出來了,那對方的意思便也是顯而易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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