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徐公子見簡翊安瞧著一舉一動落落大方,並不像他這般拘謹。“我是第一次來,看樣子你也像是第一次來這。”簡翊安看似悠然地端著茶水,可目光卻一刻不停地在四周徘徊,他從雅間朝著外頭望去,試圖看到些蛛絲馬跡。那個給他信的人,到底在何處?“公子啊,你說笑了,其實我也來了好幾回了,隻是我沒什麽錢隻能在下頭坐那喝點水尋尋友。”這萬花樓在下邊坐著便已經是筆不小的花費,更何況是坐在這雅間。“你不是文人墨客嗎?不在意詩詞書畫,竟是在意這錢不錢的。”簡翊安覺得好笑,不過他對錢也確實沒什麽概念。同宮晏生活了兩年多,對方對他可以稱得上是毫不吝嗇,因此簡翊安也從不在這上邊犯愁。“正所謂談的是風骨,但錢財也是必不可少的,不然拿什麽吟詩作畫?”這位徐公子看的竟是比別的文人都要透徹,有些討喜。簡翊安覺得有趣。可他來這,卻並不是來吟詩作對的。“徐公子,這樣,你就站在這同那些個友人好好對對詩,我且出去一趟。”簡翊安起身,走到窗邊,在徐公子驚愕的眼神中留下一句“等我回來,也祝你能尋得知己。”便翻身從那窗邊一躍而下。“哎!公子!”徐公子趕忙來到窗邊,卻隻見簡翊安穩穩落在地上,朝著他做了個“噓”的動作。徐公子瞧著那並不友善的眼神,立馬捂住了嘴。而簡翊安卻從窗外跳到的那塊空地又繞回了萬花樓的前邊。他剛剛進來的時候要了個雅座,而這所謂的萬花樓多的是像徐公子這樣身無分文又自詡清高之人,他們也一定會注意到簡翊安。錢花的不多,但一定能惹得那些人的注意。當然,若那個人早已等在此處,那便也一定瞧見了他。“出來吧。”簡翊安來到了個角落,突然停下腳步,低聲道。話音剛落,一個人影便從其身後走出。“殿下。”隨著一記熟悉的稱呼,簡翊安緩緩轉過身,正對上一雙通紅的眼。對方瞧見簡翊安的那一瞬,手不住顫抖,陰鷙的臉色鬆動些許,隨即一下跪倒在地。“殿下,是屬下來遲了。”對方咬著牙,憤恨道,“殿下,我早該來救你的,是我無用,尋不到宮晏到底將你藏在何處。”話語錚錚,不料卻隻是換來了一句:“你……叫什麽?”簡翊安瞧著那張臉,似乎有些眼熟。“什麽?”寒竹的臉色一沉,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他抬起眼,看向他苦苦訓了兩年的三皇子,可看到的卻隻是一雙清澈含笑卻沒有絲毫波瀾的眼眸。這不是他要找的三皇子。“宮晏到底都對你做了什麽……”寒竹上前握著簡翊安的肩膀,忍不住逼問,可他顯然問錯了人。簡翊安怎麽可能知道。他怎麽可能鬥得過那個瘋子。“殿下,是我啊,寒竹,你真的不記得了?”寒竹已經不甘心。可惜,他所見並不假。簡翊安所說也不假。“抱歉,我不記得了。”簡翊安沒有迷茫,也沒有故人重逢的喜悅,他隻是耐心地看著這位他沒有絲毫印象的故人,露出一抹溫和親近的笑,在寒竹看來尤為陌生。“但若是你願意,可以將一切說與我聽。”簡翊安上前,將寒竹扶起,心疼地為其掃了掃衣袍上的灰。“隻要你說,我便聽,畢竟我還是我,就算不記得了也改變不了,不是嗎?”第86章 茶香抬眼又望了望外頭,簡翊安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還是長話短說吧,我在這留不了多久。”宮晏還在外頭,對方很了解他,按照他的性子,最多半柱香簡翊安就會出去。“為何?殿下,你需得同我快些離開。”寒竹好不容易尋到簡翊安,怎麽可能又放對方走。“你從何處打聽到我的住所?”“前些日子有兩個江洋大盜盜走了翡玉軒的傳家寶,逃到了你那鎮子,後來被武林盟抓回,為保命他們兩人供出了殿下你。”寒竹說的不假,他當時聽到這事馬不停蹄就尋去了簡翊安在的鎮子,可他又不敢直接去尋,他知道宮晏絕不會讓他帶走簡翊安,隻能留下一封信,讓簡翊安來這京城。“不對。”簡翊安有一處卻是想不明白,“那兩個盜匪並不識得我叫什麽,我也隻騙他們說我偷了武林盟的東西,你又怎知是我?”“因為浮空步,此乃武林盟絕學,唯有武林盟族譜中人方可習得,而大多武林盟的人不會去到那般偏僻之地,因此我能想到的唯有宮晏。”寒竹尋了簡翊安許久,就算隻有點蛛絲馬跡,他都會去尋一尋。但幸好是蒼天不負有心人,隻要簡翊安回來,那一切便都可遊刃而解。“殿下,來不及了,還是先隨我走吧。”宮晏將簡翊安困了數年,就連當初的新帝都已經贏得了民心,何其唏噓。“隨你走?去哪?”簡翊安微微一笑,問了個他一直都想問的問題。寒竹的出現讓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就是那傳聞中失蹤多年的三皇子,有人說他已經死了,也有人說他是被新帝軟禁。可無人知道他早就忘了過去的一切,在一個人煙稀少的鎮子,過著他簡翊安的平淡日子。何其可笑。“三皇子輸了,寒竹。”簡翊安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就要離開,他不喜那三皇子,更不喜那些個聽著就叫人頭疼的事。簡翊安漠不關心的樣子讓寒竹感到害怕,他不知宮晏做了什麽,將簡翊安變作如今模樣。這根本就不是他所追隨的三皇子,現在的簡翊安就好像被人抽去了傲骨,在這世間隨意地活。寒竹剛要開口,卻隻見簡翊安給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寒竹怔了一怔,隨即他便注意到了萬花樓內的喧嘩。“哎我說說你,都說劍客不能進萬花樓你還要進,也太狂妄了。”樓內傳來那些個文人雅客的不滿與抱怨,至於是在抱怨誰,兩人一猜便知。“我得走了。”簡翊安知道再留在這,對誰都不好。“不行!殿下,先皇後還活著。”寒竹這些年並未一直在尋簡翊安,他也無時無刻不在打探宮內的消息。“再者,你難道忘了六殿下的死,他是為了殿下你而死!殿下,你不該如此。”寒竹一把扯過簡翊安的領口,神情激動,怒不可遏。他恨極了宮晏,若不是他,簡翊安便絕不會是如今這個模樣。“六殿下……”就算被寒竹這般抓著領口,簡翊安也沒有惱怒,眸中劃過一絲迷茫。“六殿下……不是早就死了嗎?他的死與我有關?”簡翊安也聽到過那六殿下的事,傳聞其驍勇善戰,但後來卻死在了皇宮。傳聞便是三殿下殺了他,誰想後來新帝將此謠言推翻,那六殿下的真正死因便再無人知曉。可如今寒竹卻和他說,那六殿下是因他而死。難不成,真是他殺了那六殿下。“我都不記得了。”斂起眼睫,簡翊安的語氣有些落寞。“你不能不記得!你難道想拋下過去的一切苟活於世?難不成你要做懦夫!”“懦夫?”像是聽到了一個極為新奇的詞,簡翊安頓住身形,將這兩個字含在舌尖細細咀嚼。可過了好一會兒,他還是掙脫了寒竹的箍束,擺擺手離去。寒竹咬著牙想追上前,一轉身卻看到了宮晏的身形,趕忙躲進了陰影之中。另一邊,簡翊安從窗戶爬回了雅閣之內。那徐公子被嚇了一跳,趕忙上前將簡翊安給拉回來。“天啊公子,你去哪了?嚇死我了。”徐公子還是第一次看到能爬上爬下的文人,單看樣貌和氣質還真真看不出什麽來。“說笑了公子,我什麽時候出去過?”才剛坐下,簡翊安便含笑開口,將那徐公子都說懵了,愣是反應了許久才想明白簡翊安此話是何意。不等他再說些別的,門外頭響起敲門聲,簡翊安自是知道來人是誰,又給徐公子“噓”了一聲,這才起身打開了房門。“不是叫你在萬花樓外等我,怎麽進來了?”看到屋外的男人,簡翊安麵露不悅,“你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