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我是你養的守山鳥嗎?”餘羨故意湊到他眼底下。  這張臉長得極為悅目,長睫半遮下的眼更是靈動漂亮,性子稍冷,不藏脾氣的時候也有幾分俏意。  白盡澤眼底帶寵,不偏不躲,逼得主動的餘羨倉促退後。  “那你便說我是你的守山鳥!”餘羨邁步離開。  白盡澤的白綾捆住了人,好好地送回來,“守山用雪凰,當真暴殄天物。”  “靈山上古青龍守,極之淵為何不能是雪凰?”餘羨言辭鑿鑿,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在堅持什麽。  白盡澤頷首,卻道:“但雪凰是我養的,如何舍得他日曬雨淋?”  “我,我...”餘羨撤下腰上的白綾,還給白盡澤,“反正我不去。”  “好,不去。”白盡澤拿他沒辦法,吩咐鐵毛道:“我去一趟神庭,你好生陪著他,回來帶你們一起下山玩。”  鐵毛抱著手,原本低眉滿麵愁容,聞言眉頭舒展開,歡天喜地答應了。撒腿去追餘羨,疊聲道:“餘羨餘羨,下山玩下山玩!”  待白盡澤離開,餘羨翻了翻藏書閣的竹簡,數量太多,便邀鐵毛一起,他說:“幫我找一找神庭仙史。”  “什麽是神庭仙史。”他問。  “記錄神庭各仙神以及大小事宜的簿子。”  鐵毛再問:“餘羨在找人嗎?”  “嗯。無妄神尊。”餘羨翻開竹簡,一目十行,合上又換下一卷。第27章 為何不許我看。  餘羨首次著手收棺事宜,列完罪狀趴在案前檢查細目。  懸棺中收來的魂須移交鬼界。  餘羨取出裝有靈梵魂魄的繡囊,踱步魚池邊等白盡澤從神庭回歸來。  池中的金魚在他的陰影裏遊了幾個來回,斂了粗糙的嗓音,夾著喉嚨細聲道:“餘羨,你要入鬼界,可否帶我一起?”  鐵毛讓它黏膩的聲音惹得渾身不舒服,半隻腿踏在魚池沿邊,趾高氣揚道:“憑什麽帶你去?”  “跟你說話了嗎?”銅毛朝他吐了一口水,“滾一邊去。”  “餘羨...”鐵毛抹了麵上的池水,撇著嘴道:“臭魚欺負人!”  銅毛道:“你是人嗎?你是竹子精!”  鐵毛嘴笨,說不過三句。以為餘羨會幫他討公道,揍這臭魚一頓,誰知他隻是睨了一眼,接著掀袍麵,蹲在金魚麵前細看。  紅身白尾,如絲綢薄紗在池水中蕩。腦袋大了,肚皮滾圓金黃,帶回極之淵也不過半月餘,看著如何大了一倍多?  鐵毛氣的往池中扔冰塊,一心隻想凍死這隻嘴上不饒人的臭魚。餘羨用鎖魂鏈捆了他,轉頭問銅毛:“你去鬼界做什麽?”  “我...”銅毛支支吾吾,撥了撥水:“想去...看看。”  它被餘羨瞧得心中發慌,訕訕地扭動尾巴,在水泡翻滾的池中窺看他。  央浼道:“餘羨,帶上我,我絕不添亂子……”  它一動,餘羨便覺得它的變化著實大,他問鐵毛,鐵毛卻道臭魚一日比一日醜,變化當然大。  雞同鴨講。  餘羨便罷。知魚有難言之隱才不多問,應允了。  入鬼界有規定,餘羨一人決策不了。待白盡澤來,他把繡囊遞出去,“靈梵的魂。”  白盡澤收了,帶餘羨進淞雪閣,解開他身上的大氅。  餘羨立著不動,問:“做什麽?”  “麅的血沾不得,是誰那麽憂心?”白盡澤在他脖頸處抹了一點藥膏。  清清涼涼,還有一股淡香。白盡澤去神庭,竟是去拿這東西。  “你也沾了。”餘羨學著他的模樣,用指腹取了一些,探到他後頸,兩側皆抹勻了才縮回來。  “白盡澤,何時能出發去鬼界,我想隨你一同去。”  “好。”  餘羨又道:“你曾同我說,池裏的魚沾了仙氣便長不快,今日我見它胖了。”  白盡澤說:“想是鐵毛將它喂得太好。”  “不是。”餘羨抿唇,收了視線不肯同他說了。  白盡澤分明有意搪塞,銅毛不是普通金魚,買下它時白盡澤親口說的。說它性子烈且難養,若做寵物恐事與願違。  餘羨悶著不說,白盡澤便要哄他說,“極之淵天地靈脈滋養萬物,一條魚大了也要同我置氣,雪凰一點都不講理。”  “沒有,沒有置氣,”餘羨叫他說的麵熱,頰麵浮上一點韞色。‘不講理’三字實在不好聽,他仰首,辯白道:“白盡澤,我沒有置氣。”  “好,是我錯怪你了。”白盡澤為他披上大氅,轉言道:“陰府是刺骨的寒,且魑魅魍魎隨處可見,當真想跟著去?”  “要去。”畏寒膽子也小的餘羨偏頭望窗外,似在思索什麽,半晌道:“池裏的魚也去,它自來了極之淵,便沒提過什麽須要。”  “小惡魚入陰府?”白盡澤答應了,輕言淺笑問:“還想帶什麽?”  他這般有容乃大,餘羨愈加覺得自己蠻橫無理。別扭地瞧著他,眸裏清淡淡的,不自覺便蹙了眉。  白盡澤但笑不語,任由他瞧。  陰府的門開在白露青崖,沿一路帶毒的黑花見到無邊的海。海岸停放一方極樂彩舫,距離雖遠,絲竹雅樂不絕於耳。  餘羨袖中的魚探頭出來,一言不發望著彩舫。餘羨偏首看它,料定魚有心事。  “你曾來過這裏?”他問。  “嗯。”銅毛眼巴巴注視著,欲言又止,說不盡心酸。  白盡澤將魚取出,笑了一聲。  躺在手心掙紮不斷的魚直想往餘羨身上逃,奈何被擒住尾巴,撲騰幾下就算了。  “知錯了嗎?”白盡澤問它。  餘羨不明白,等待下文。  銅毛忙不迭嗯了一聲,“再也不敢了,白大人饒命。”  白盡澤將魚拋進海裏,頃刻間,那條魚變大再變大,在海麵轉了幾圈,溜煙功夫不見了。  餘羨往前邁了幾步。  白盡澤道:“它是陰府出去的,起初是想吃了你,歪打正著被鐵毛看上帶回極之淵,我見它秉性難改,便將它封在這小小軀殼中。關怕了,確實不敢再有歪心思。”  “它要吃我?”餘羨驚了一驚,對上白盡澤的眼睛。難怪白盡澤叫它惡魚……  白盡澤領著人上彩舫,不等看清布景,餘羨目上遮了一層紗,將視線擋幹淨了。  彩舫開始移動,餘羨重心不穩,抓住白盡澤的衣袖靠近了一些,“為何不許我看?”  “不好看,別看。”白盡澤不同他解釋過多,牽著腕往裏走。  他不解釋,餘羨卻聽到了,掐緊拳走快幾步,幾乎同白盡澤並排走。紗布隱隱透著交疊的人,他們笑得肆意,有男有女,還有別的。  餘羨自覺閉目,待耳邊沒了別的聲才問:“他們為什麽要這樣?”  “榮登極樂。”白盡澤撤了他眼睛上的紗,揉了揉才許他睜眼。  入目的光亮比青天白日還晃眼,一個小廂房而已,修得這般金碧輝煌。餘羨適應不了,睜久了便疼得泛淚花。白盡澤給他遮了光,遞上茶水潤喉。  餘羨捧著茶,眯了眼看:“這是亡魂的極樂?”  “過了這片海,便要放下前塵入輪回,這裏是他們最後能放肆的地方。”  餘羨道:“你也說是極樂,如何放得下?”  南風知我意  “膩了便會放下。”白盡澤看著徒弟,忽然封了他的聽覺。  餘羨隻見他唇在動,什麽都聽不見,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急了。  不多時聽覺恢複,白盡澤在笑。餘羨便背過身,一副‘無趣’的模樣,心裏更急了。  下船有戴麵具的鬼差來接他二人。餘羨上下琢磨,思忖差使麵罩下會是什麽樣的麵容。  白盡澤似是知道他想什麽,附在他耳邊,道:“骷髏。”  餘羨偏頭,便看到麵具下的一點森白。還真是。  “沒你說得可怖。”  “嚇人的在彩舫,沒讓你瞧見。”  骷髏使將他們帶到殿前,畢恭畢敬垂著頭,“貴客裏邊請,鬼君馬上到。”第28章 何故如此?  連串脆響後,是人砸在木板上的悶聲。  傳話的骷髏使麵露驚色,叩門的手頓在半空。殿內又一陣碎聲過後,他徹底嚇沒了膽,將森白爪子縮回袖中,跑遠了默默等。  鬼君素來陰晴難定,更是不知從哪虜回來一個心肝寶貝,整日被迷得七葷八素。奈何小心肝誓死不從,前些日剛把鬼君特意為他修築的殿宇燒了個幹淨。實在惹不起。  聞此動靜,鬼君怕是又受氣了...  可造訪者不是別人,是天地敬仰的白大人,骷髏使不敢坐以待斃,轉身去搬救兵。  寢殿內,琉璃玉器碎滿地,案幾上的硯盞被一隻手臂揮到地上。竹簡書冊七零八落,毛筆上未幹的墨染得宣紙髒了好幾處。看不出到底寫了哪三個字。  雲挽蘇散著發,青絲垂落,衣衫也淩亂,圓潤的半肩布滿齒痕。彎曲著手臂,被迫同身上的人十指相扣。  他如何都推不開,氣急了抬腿就要踹出去,不料被握住了腳踝。  那人道:“挽蘇,學會享受,嗯?”  “我讓你滾……”雲挽蘇似被嚇著了,本該嘶吼出聲,對著圭藏忘情的麵龐,乍然低了姿態,“若你執意如此,我會恨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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