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身上的傷所致,雪凰若是畏寒,必定是遭了反噬,一時半會兒養不好。白盡澤將他的手握在手心捂著,說:“你父君今日過來說,讓你好好在我這裏養傷,婚期往後延了一個月。” 聞言,餘羨輕飄飄嗯了一聲,把手抽了出來,縮到被中,翻身背對著白盡澤,兀自生悶氣。 不多時,腰上環來一隻手臂。雪凰還沒反應之際,被動落到溫熱的懷裏。 他驚得一動不敢動,呼吸窒住了,那口氣死死地憋著,不敢出亦不敢進。 “白……白盡澤,”餘羨慢慢挪正身子,仰下巴瞧人,“你這是……你知道我的心思,還這樣抱我……我會誤會。” “不是誤會。”白盡澤歎一口氣,手掌輕輕摩挲雪凰的麵頰,妥協道:“我舍不得你,無論是何種關係,都想將你留在身邊。雪凰,不願做師徒那便不做師徒,待你傷好,我帶你去緣涅天師那求根紅繩,這次莫要再燒了。” “嗯?”餘羨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問“你的意思是……” “是。”白盡澤的手滑下來,捏著雪凰的下巴,自然而然的唇齒相貼,處處透著柔情。 與此同時,雪凰的心跳擲地有聲。第74章 白盡澤可以。 根根細長的手指,試探性地爬上白盡澤的麵頰,隻敢輕輕地觸碰一下。下巴縮回去的同時,連著手一起收回懷裏藏著。 餘羨清楚他們此刻在做什麽。 兩人擁著親吻,是何種意思他也都明白。 可這種感覺仍舊如夢似幻。 月餘不見,白盡澤變化為何如此之大?他越想越覺得,是他間接仗著白盡澤對自己的疼愛,拿性命相要挾,逼迫了他同自己這般胡來…… 這般想著,心中便控製不住的苦澀,他輕輕推開白盡澤,忍著心中的不舍,說:“你不必這般,我日後一定好好待在南禺,再也不做這種傻事,也不會再給你添麻煩。若非真心,你為哄我才和我在一起,我隻會更難過。” 白盡澤應著他的話,不曾替自己解釋。 誰都逼迫不了他,即便此人是他最為疼愛的徒弟。世人皆知無妄神尊厲害,可哪有十全十美的,有些事,就算是他也不能控製。 譬如說,感情。 閉關前,白盡澤去過一趟神庭,正是尋那位管姻緣的緣涅天師,他將雪凰燒毀的紅繩交到緣涅天師手中。 此時,是斷去姻緣線的最佳時候。 望著燒去一半,剩餘一半的紅繩,緣涅天師陷入久久的沉默,翻來覆去摩挲紅繩的殘餘。半晌過後,他將紅繩收了起來,“神尊可否同我去一趟姻緣殿?” 白盡澤頷首,同他並排而行,問:“可是有什麽問題?” “如今的問題出在您身上。”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天師便直言相告了,“前段時日,還未這般明顯,單是您徒弟對您的那條線亮了,而現在,您對您徒弟那條線也亮了。”天師捋一捋長白的胡須,同他分析道:“也就是說,神尊心中其實裝有您那徒兒,許是礙於師徒身份,並未聯想到情愛之上。” 白盡澤蹙眉不語。 天師道:“自古日久易生情,您同您那徒兒朝夕相處這麽些年,疼愛成了自然,在您也未曾察覺的時候,這種疼愛變了味也未可知。” 白盡澤如何能說清楚,心中那斷斷續續的五味雜陳。 他隨天師到了姻緣殿,明晃晃兩條泛著亮光的金色絲線纏繞在一起,兩端分別是各自的名字。 白盡澤若有所思地問,“如若非要將情絲斬斷呢?” “這樣做隻怕您會為難。您師徒二人算得上兩情相悅,若強行斬去情絲,反噬的威力是您二人的總和,您徒兒定然扛不住。嚴重些,怕是連活也活不成了。” “……是我的不對。”白盡澤並未反駁喜歡與否這件事。心中已有解決之法。 南禺萬石嶺的戒台,他早年就知道,比雪凰先去了。 但,這段看似不該有的情,是冥冥中注定的。他受下二十二道天雷,也未能平息心中的雜念。回來便開始閉關,一旦認清了一件事,之後的種種,便都得心應手了。 歸根結底,還是他一個人習慣了,才會不知自己對雪凰的感情何時萌生,又是何時根深蒂固的。 “疼…”餘羨忽而出聲,肩上有一處天雷劈開的裂口。他方才抬手的時候撕裂開了,擦著被子,一下一下地痛。 白盡澤將手覆在毫厘之處,運氣療愈,使得傷口重新長合。 他道:“若躺累了,我抱你起來喝湯藥,再去院子裏走一走,今夜的月亮比往常的還要亮。” “不喝藥,不看月亮,不同你走。”餘羨並非不想,而是誠心忤逆白盡澤,不安分地手伸過去抱住他的腰,問他:“白盡澤,我不叫你師父,這般無禮,你為何從來不怪我。” 白盡澤認真聽完他的話,先問道:“那雪凰為何不願叫師父?” 餘羨將人抱緊。起初不願說,兀自掙紮許久,欲出口之時再次猶豫了。 nan風dui佳 最後壯著膽同白盡澤四目對上,理直氣壯地道:“因為師父不能喜歡,但白盡澤可以。” 白盡澤可以。 白盡澤愣神一瞬,忽而笑了,指尖劃過他紅潤的唇瓣,“既隻有白盡澤可以喜歡,那就叫白盡澤吧。” “真的嗎?”雪凰半信半疑。 “我何曾騙過你。” “從方才到現在,我也未能弄明白你的心意。白盡澤,我要聽你的實話。你是為了哄我,還是真的想要我?”他問得極其認真,半趴著,壓在白盡澤身上,勢有一種,若答案不是他想要的,便一直將人壓著,不放了。 白盡澤道:“實話便是想要你。” “既如此,為何我要成婚了,你還是不來,隻吩咐聊蒼送賀禮。這哪裏是喜歡,分明就是再也不想見我了。”餘羨委屈撇嘴,“我以為,這輩子我都見不到你了……” 白盡澤怕他哭,將人往懷裏送了一些,泰然自若地說:“南禺千裏迢迢將你的婚訊傳來,帖子奉上,我讓聊蒼將賀禮送去。可,以我對雪凰的了解,你怎麽可能乖乖地成婚,若不是我去,你怕是要將自己葬送在那戒台之上了。” 此言一出,餘羨羞紅了臉,低聲說:“是書上說可以……我試了,不可以。” 白盡澤暗自苦笑,哪裏是不可以,隻是對他不可以罷了。 “你又是怎麽知道我在那的?”餘羨壓著他,一會兒便累了,趴下來枕著他的肩,“白盡澤,你是不是放心不下我?” “嗯。”白盡澤的回答得含糊,他並不想去過萬石嶺這件事讓雪凰知道,多餘的難受罷了。他輕揉著雪凰涼涼的後腰,轉移了話題:“此番折騰,你又變回那個畏寒的雪凰了,羞不羞?” “不羞。”說出這兩個字時,餘羨麵頰上的餘紅未消,他理所當然地道:“若是雪凰畏寒能有白盡澤的喜歡和照顧,那我要一輩子都畏寒!” “你啊。”白盡澤無可奈何,抱他坐起來喝湯藥。 這些苦本不該他受到。 從前,白盡澤隻後悔收下了這個徒弟,現在他卻後悔未能及時承下這份情。 他早該明白,即便他們不是師徒,日後也會以另一種方式相識。這個年歲不大的雪凰,竟成了無妄神尊命中最大的劫。 而此時,渾然不知的雪凰黏在他懷裏,帶了幾份恃寵而驕的嬌俏,道:“白盡澤,我要你喂我。” ban第75章 任其胡鬧。 餘羨一連幾日喝藥湯,次次苦得難以下咽。白盡澤若不看著,他轉身便往竹林裏倒,久而久之,那一處的竹葉都比別處更黃些。 凜冽的風從極之淵的方向刮過來,餘羨捧著碗大步跑回來,原說夜裏才回來的白盡澤不知何時來的,站在房門前等著他。 餘羨快速將藥碗往背後藏,頭頂上的八寶撲騰翅膀,哈哈笑道:“看到了,都看到了!” 餘羨皺眉,扭頭看一眼八寶。 白盡澤則並未說什麽,朝雪凰招了招手。素來自稱聽話的雪凰,頰麵泛起紅暈,藏起來的碗又拿回身前,路過樹下的石桌上,擺在上麵,接著三步並兩步跑過去,撞白盡澤一個滿懷。 見狀,八寶驚叫兩聲,展開翅膀飛了。 “羞羞臉!羞羞臉!” 話音在山間回蕩。 餘羨充耳不聞,抱著白盡澤的腰,每日都要確認一遍他後沒後悔,開口便問:“白盡澤今日後悔留我在靈山上沒?” “沒有。”白盡澤再不同他說什麽後悔不後悔,牽著人進到屋裏,“隻有今日不喝藥被我撞見了,前幾日的也沒喝,不過八寶同我說了。” 也不能說一點沒喝,為了能讓白盡澤聞到點藥味兒,餘羨也會喝下一兩口。他頷首,拉白盡澤的手環著自己,“我已經好了,不信你看。” 他點足尖,將額頭送上去,貼著白盡澤的,“是不是好了?我能將自己焐熱了。” “外傷好了,看不見的內傷還在。”白盡澤的唇淺淺印在他的額頭,末了準備再給雪凰盛一碗湯藥過來。 餘羨不讓他走,抱著一隻胳膊不肯鬆,白盡澤拿他沒辦法,不肯喝藥就帶著他運氣療。足有一個半時辰,結束時雪凰滿頭的濕汗,渾身軟弱無力,念叨著下次還是選喝藥。 待沐浴更衣回來,坐到白盡澤身側準備寫字,一邊鋪開紙張,說道:“你同我說今日有事,夜裏才能回來,怎的現在就來了?” “事情沒預料中的繁瑣。” “是什麽事?”餘羨手上的毛筆頓在半空。這些年他隻要拿起筆,最先寫的一定是‘白盡澤’三個字,現在還差一個‘澤’字,他不落筆,稍微探身過去,等白盡澤給他答話。 “雪凰還記不記得天上有個東君武神?”白盡澤握著他的手,將最後一個字寫上了。 餘羨看著新鮮的‘澤’字,眉回想,隻片刻搖首道:“想不起來了。” 天上大大小小神官那麽多,他知道的一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不論東君還是西君,他都想不起來。 白盡澤再問:“那杌致使天裂那一次,雪凰可還記得?” “這個記得!”餘羨垂眸不看他,“因那幾日我總見不到你。” 白盡澤抽走他的筆,把人抱過來,下巴蹭到他的頭頂,說道:“那次情況十分危急,杌撞破天後出逃人間,東君武神也一同前去追拿,可歸來之時,他的友人花神,竟獻身補了裂開的天。東君知曉真相後,同神庭反目成仇。而我這次去,正為這事。” “真相是什麽?”餘羨聽話本故事一般,揪著一顆心,“是花神自願獻身的,還是...?” 白盡澤:“兩邊各執一詞,真相是什麽隻有他們自己知道.花神殞,死無對證了。” 餘羨又問:“那東君同天家反目,後果會是什麽?” “他立有戰功,罪不至死,後果便是除去仙骨。不過,他已先墜了魔道,不受神庭管束,此事便算是過去了。” 說罷,將懷裏的人往上提了些,注意力轉回案幾之上,讓他寫些別的。餘羨重新執筆,再寫三個字。 如意郎。 蒼勁,利落。白盡澤看了便想笑,小團子後來口齒清明,沒再將如玉郎喚作如意郎。如今心思清明,再沒將如意郎喚作如玉郎。 餘羨不願再寫,揣著手,覺得靠著他暖和又舒適,換了個麵坐到白盡澤懷裏,本想趴在他肩膀頭睡一會兒。看見近在咫尺的麵頰,雪凰將唇湊過去,輕輕貼著他的唇瓣。 白盡澤將他抱穩,任由其胡鬧。 餘羨麵頰紅潤,忙著索吻,下邊的手慢慢探到白盡澤的腰上,想做什麽不言而喻。扯了一下,未能將腰帶解開,低頭看時,白盡澤捉住了他的手。 “這是誰教你的?”白盡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