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狐露出了然:“即便不住在靈山上,想必也同靈山上的人熟悉。這就對了,你不知道也屬正常。” “拐彎抹角!”雲挽蘇蹙眉,站起身,將受傷的手臂負到背後,“你走吧,我不同你廢話了。” “要不要我告訴你?” “我不認識什麽圭臧,不想聽。”雲挽蘇擺手要走。 紅狐傷勢重,脫了束縛漸漸維持不住人形,眼見蓮花妖精走了。他奔過去,跟在他身側,自顧自說:“我雖不知圭臧以何種模樣和身份同你相處,但我還是好心提醒你,他最會騙人,不是什麽好東西,若你一直在他身邊,注定不會有好結果。” “什麽意思?” “你好自為之吧!”紅狐說完轉身往叢林更深處跑。 雲挽蘇沒能攔住他把話問清楚,心不由自主往下墜了墜。大步回到觀中,沒有人回來過的痕跡,他草草將手包紮了,轉身又出去。 門口養著一壇荷花,逢應閑素日將它們照顧得極好。雲挽蘇雖從未表露,可心裏偶爾也會醋意蔓延。 他是紅蓮,可逢應閑喜愛的是淡雅荷花。 逢應閑前幾日早出晚歸,同他說是助山下百姓除邪祟,靈山下隻有一個村子,雲挽蘇失魂落魄尋去了。 原想將今日之事同他說一說,不想半路碰見人。 還有另一個生麵孔。 雲挽蘇心驚肉跳,第一反應竟是先將自己藏起來。潛意識裏,他把那紅狐狸說的‘圭臧’認作了逢應閑…… 因時常伴他左右的,隻有一個逢應閑。 說話的兩人並未注意到遠處的異樣。本該素色道袍的逢應閑此刻華冠墨袍,氣質都變了,裏外透著疏離的冷漠。 他對身側的人道:“下次不準擅自上山,有事我自會去找你。” “我是提醒你,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不必再同這個蓮花妖糾纏了。” 鬥篷將說話的男子身形麵容皆遮幹淨了,雲挽蘇認不出是誰,收回視線,緊緊靠在樹後。適才受傷的手會兒鑽心地痛,一陣蓋過一陣。 逢應閑並未立刻接話,頓住腳步不再往前,稍作思索,說,“我自會打算。” “白盡澤重心在他那徒弟身上,你當初決定在蓮花身上花心思,是賭對了,機會難得,萬不能在這種時候再出岔子。”男子說,“我已將東君哄騙至妖界,倉景如今孤立無援,他若死了,你直接將天帝的位置補上。萬事俱備,隻待取了雪凰的命了。快些動手吧,蓮花妖將雪凰帶到觀中便可動手。” “談何容易。”逢應閑不假思索道:“即便將雪凰誘哄下來,也難動手。” “直接殺是不容易...”男子蹙眉思忖,忽而一笑:“南海?南海想攻南禺,我們大可助他們一臂之力。雪凰若死在這場戰役中,白盡澤又怎麽會聯想到我們身上?” “怪罪的就是南海和神庭,這個主意不錯。”逢應閑頷首,“別被白盡澤看出任何端倪,現在就將審判懸棺的本事傳出去,待雪凰死了再傳顯得過於刻意了。” “好。” 雲挽蘇聞見腳步聲走遠,默默憋著一口氣,指甲生生嵌進掌心的肉裏。 他沒回觀中,一路心事重重往靈山上。八寶嗅到血腥,低低飛下來,轉悠幾圈,說:“你的手,在淌血。” “餘羨醒了嗎?”雲挽蘇低頭望著血染紅的白布,無動於衷藏進袖中。 “醒了。”八寶咂咂嘴,你們兩個當真心有靈犀,他正要下山來,神尊讓我將人看著。” “他下來了?”雲挽蘇腳下的步子邁得極快,略微的慌亂,他欲蓋彌彰說:“餘羨身上有傷,怎麽能獨自下來。” 話音落,石階拐角下來一位少年,腳下步子也快,嘴裏念叨著什麽,笑得開心。雲挽蘇迎過去,二話不說將人往回帶,問:“神尊他準許你下山了?” “他不許,我趁他沒注意跑下來的。”餘羨迫不及待亮出腕上繞紅線的玉髓,說:“挽蘇,我上次將紅線燒了,白盡澤又重新給我要了一條!”說完他忽想起雲挽蘇之前也想要,又說:“下回去神庭,我給你也要一條,怎麽樣?” “好好好。”雲挽蘇眼下並不關心這些,推著餘羨繼續往上,說:“山下有的是吃人野獸,你莫要一個人下來,讓神尊陪著你。” “知道了。”餘羨邊走邊問:“今日怎麽是你一個人?” 雲挽蘇思緒混亂,含糊回了一句。八寶劫到一直傳信的飛鳥,接過紙條送到餘羨手中。餘羨低頭看署名,是羽族姑娘送來的。 “餘羨,要不你先上去,我想起來還有別的事要做。” 雲挽蘇一直心不在焉,狀態不太好,餘羨隨是疑惑,卻沒攔著不讓他走,還當他與逢應閑吵架了才會如此。 注意力回了到信上。 他偷偷和白盡澤許了終生,忘記還有個婚約在身。 餘羨拖著沉重的步子回來,往床榻一倒,滾了好幾圈。白盡澤來時,雪凰仍在唉聲歎氣,便問他緣由。 “羽族姑娘,傳信問我近來身子如何了。”餘羨萬分為難,問:“白盡澤,我若同父君坦言,你會不會覺得不好?” “哪裏不好?” “你曾說是父君舊友,如今我和你在一起,你便成父君的...兒夫了。” 白盡澤忍笑重複:“兒夫?” 餘羨不知怎麽形容更妥帖,紅著麵說:“反正,若是你不願,我就不同父君說此事。” 白盡澤倏地轉來目光,道:“沒什麽願不願,我已經親自同你父君說過了。” 餘羨:“啊?” 窗外不知何時落了雪,涼意陣陣,白盡澤過去關窗,餘羨則裹緊被子,隻將一顆腦袋露出來。 等對方折回來,雪凰好奇道:“那我父君是怎麽說的?” “沒說什麽。” 南禺帝君那日被白盡澤嚇得不輕。琢磨許久,才問出口:“實在不知神尊看上我兒哪一點,他哪一點都算不得拔尖,愛哭愛鬧,渾身缺點……” 白盡澤但笑不語,心中卻道,雪凰天真無邪,自是招人喜愛。 “父君當真什麽都沒說嗎?”餘羨心中有喜,笑:“那他就是同意我與你的事了!” 雪凰冷也不怕了,掀開被子撲到他身上:“白盡澤,我父君不反對!你同我成親吧,好不好!” 雪凰思想跳脫,白盡澤有幾分反應遲鈍,問:“你說什麽?” 雪凰眸光會兒暗淡,聲音低了不少:“白盡澤,你難道不想同我成婚嗎?昨夜才不分彼此地……” “怎麽就說到成親上了?”白盡澤並未不想,隻是被這說風就是雨的雪凰驚著了。 心中軟綿,問他:“真想與我成親?” “想。” “那雪凰是夫君還是夫人?” “夫人。”餘羨抬眸,手環著白盡澤的脖頸,不知羞地說:“我要當你的夫人。” 白盡澤:“好,夫人。” 他將‘夫人’放在榻上,捏著下巴親吻一口,餘羨樂意至極,黏著他喊夫君。 入夜大雪積起厚厚一層,雪凰裹得嚴嚴實實走出來,拉著白盡澤一同玩雪。他滾了個雪球,推不動了才歇下來。 他指著極之淵的方向,道:“白盡澤,我們日後要去那裏成婚!” “為何是極之淵?” “因為...”餘羨將凍僵的手塞到白盡澤手心裏,“極之淵是我明白自己心意的地方,那兒雖然冷,可是我喜歡。”第78章 紅蓮。 雪歇一會兒落一會兒,封了下山的路。低雲層疊,閃電劈開了天邊的墨色,震耳欲聾的響動將蹲在地上的人嚇得一顫。 餘羨偏頭,見又一道閃電下來,落在不遠處的山頭,照亮了半邊天。白盡澤坐在一旁陪他,燭火明亮,書已看了過半,被這頻頻的閃電打斷。他放下書冊,掃過的天邊異色,頓時蹙了眉。 餘羨拍幹淨手上的雪渣,移步過來立在他身側,“這般動靜,今夜是要下暴雨了。” “看著也像。”白盡澤收回視線,落到雪凰身上,抬手拂過他紅潤的麵頰,已是冰涼一片。 “進去吧,臉凍僵了。” 餘羨搓一搓手,將身子倚在白盡澤身上,“可是,落雨了,雪也沒了。” “有的是機會,若靈山不積雪了,我便帶你去極之淵玩。” 說話間,又一道閃電劈下來,炸開的雷響賽過前幾次,不知劈到了哪座山,‘嘭’的一聲炸開了。 餘羨滾起的雪球被震開幾條裂縫,碎作幾半。 他本就害怕炸開的雷響,此時驚得頭皮發麻,抬臉對上白盡澤關切的目光後,那抹害怕漸漸被自己壓了下去。 “白盡澤,我心中有不安。”放眼入目皆夜色,一動一靜都讓餘羨心中無底。這種惡劣的天氣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無事。”白盡澤將人撈過來,攬著肩往回帶,寬慰說:“不過是尋常的打雷下雨,雪凰無須害怕。” 餘羨握住他的手,“今夜你哪都不許去,需得陪著我……” “哪都不去。” 窗外樹影搖晃,風聲漸大,二人預備歇下了。剛滅蠟火,房門自外叩響。 聊蒼倉促道:“主子,神庭出事了!” 聞言,餘羨同白盡澤一道起身,將衣服整整齊齊地穿上,他說:“白盡澤,我同你一起去。” 白盡澤頷首:“也好。” 出來時,聊蒼看了一眼餘羨,雖已接受他同自家主子在一起的事實,親眼看見到了還是覺得別扭,雖是別扭,也還是將抗寒的狐裘扔給了他。 白盡澤抬手將狐裘接著了,親自幫餘羨穿上,肅聲道:“聊蒼,不可這般無禮!” “沒事…”餘羨瞄一眼聊蒼,連忙將視線移開,。今日的聊蒼多了一對龍角,麵上依稀可見的龍鱗泛著亮光,他看著害怕。 餘羨說:“他在關心我,隻是關心的方式特別罷了,你莫要說他。” 聊蒼抱著手臂,似笑非笑道:“既覺得我是在關心你,還那麽怕我做什麽?別往主子身邊縮啊。” “我……”餘羨為難地垂下下巴,“我哪裏怕你...不怕……” “還真是個記仇的人,當年我不就是不小心將你扔下去了嘛,又沒說不接住你,至於將我記恨那麽久?你這般,主子還當我總是欺負你呢。” “他沒欺負我,”餘羨這話是對白盡澤說的,解釋道:“我害怕是因他的真身,和別的沒關係。” “我並未責怪他,聊蒼有時就是這般,但他沒有壞心。”白盡澤說著,裏裏外外檢查一遍雪凰的身子才決定出發。 此番陣仗比杌撞破天的那次還要嚴重,方才補好的天再次裂開一個大窟窿。霧氣繚繞的殿宇塌成了廢墟,死傷慘重,整個神庭亂作一團。 幾隊仙兵朝長廊一端奔過,匆忙不避物,白盡澤忙將餘羨拉到身側。 餘羨踩著殿宇的廢墟,連連踉蹌,“這是發生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