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庭有...不喜歡的人。”餘羨提及。便要將腦袋埋起來。 白盡澤問其緣由,餘羨道不出所以然。 他便試探問:“因為丞靈?” 聞言,餘羨糾正道:“他叫圭臧,其他的身份都是假的,他壞。” 餘羨竟還記得圭臧是壞的。 白盡澤便又問:“圭藏如何壞?” “他...”餘羨皺起眉,麵露痛色,還是說不出緣由。 見狀,白盡澤忙斷了話,一吻落在他的眉心,“八寶弄了個綠藤秋千,我帶你去玩一玩。可好?” “八寶...”餘羨呢喃著,忽而想起還有一人不在,“夫君,聊蒼呢?我怎麽一直不見他?”他轉頭麵朝窗外,一片空空蕩蕩,回首道:“因我害怕,所以他留在了靈山嗎?我也可以不怕,夫君,別將他一人留在靈山上...” 白盡澤袖中的白綾此時動了動,緩緩探出來,圈圈裹纏在餘羨的手腕上。 餘羨低頭,看一眼白綾,又看白盡澤,“夫君...” 白盡澤將白綾收回,見時辰差不多便帶他往庭院去,“好,不將他一人留在靈山。”一路往外,白盡澤問:“雪凰曾說極之淵太冷,如今不冷了,還想不想回靈山去?” 餘羨頷首,“想回去,那是我同夫君待得最久的地方,那時候...”他微微皺眉,頭隱隱作痛,為了不讓白盡澤憂心,未將不適說出來,定定地看著他,“那時候,你還是師父。” “嗯,對。” 適才能說話的人,坐到藤蔓秋千上頻頻走神,如同第一天醒來那般沉默。 白盡澤牽著他的手立在一旁,不說話,八寶看出他的擔心,於是主動同餘羨說話。多重複幾遍,餘羨也會給一些回應的。 “神尊,餘羨是不是病了?”八寶說得極小聲,胖乎乎的手捏著秋千繩子,輕輕地晃。 “嗯,明日去神庭請藥官看一看便好了。”說話間,林裏起了風,白盡澤低下身要帶他回去。 餘羨迷茫說:“等白盡澤。” “我在這,我同你一道回去。”他撩開餘羨麵頰亂飛的發絲,捧著臉讓他看著自己。 餘羨還是搖首,“我要等白盡澤回來...要等他回來...”他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念念有詞說:“不行...他布了結界,他怕我有危險,我不能出去……” “餘羨。”白盡澤喚他一聲,跟過去摟著人,“你仔細看,我在這兒。起風了,雪凰同我回去,好不好?” 餘羨看了許久終於答應,轉身望見八寶,目光瞬時帶了幾分疑惑,“八寶何時化得人形?”言罷又不願回去了,“我要在這裏等白盡澤回來。” 他不哭不鬧,神色平淡。八寶卻撇著嘴,也想抱一抱這般可憐的餘羨。 白盡澤化出大氅披在他身上,這樣一等便是大半夜。雪凰昏昏欲睡時,小聲哽咽,因他沒將白盡澤等回來。 一夜後又見好轉,餘羨迷糊醒來便喊夫君。也記得昨日白盡澤提得今日要帶他去神庭看大夫。 庭院中縹緲的霧氣將花和樹藏匿了,餘羨趴在窗前看不到,失望收回目光,慢悠悠將桌上的湯藥喝幹淨。 “夫君。”他喊一聲便沒了下文。白盡澤猜他是害怕去神庭,又不敢將怕說出來,因想身子快些好回南禺看父君娘親。 轉眼落地神庭,餘羨腳不敢沾地,縮在白盡澤懷裏不動。心中幾次想打退堂鼓,不治了。 也隻是想想,埋著首不敢亂瞟,生怕看見他不願看到的。 “到了。”白盡澤的聲音帶了點笑意,一路上就見他怕得發抖又強著不說。 餘羨眯開一隻眼。 霧氣還是重,能看見的地方不超過三尺,白盡澤帶他進了一處大殿。 殿中有些暗,中間立著燃著火的大爐子,雖是如此,餘羨覺得殿中比外麵要冷許多。 “來了?”是一個老者的聲音,渾厚有力。 餘羨不敢抬眼看,白盡澤說這是神庭藥官,不可怕。可和神庭沾邊,他便莫名心懷懼意,不願抬頭直接看,用眯開一隻眼悄悄地瞟。 棕色袍子,和一把晃悠悠的棕櫚扇。 “來這邊,我看看。”周不夜掖了掖袖子,放下扇子,往裏帶人。 白盡澤嗯一聲,作勢要放下餘羨。 “不...”餘羨緊緊抓著白盡澤的脖頸,“你要抱著我…” “抱著怎麽看病?” “不要...”餘羨抗拒搖頭,生怕白盡澤將他放下就走了,抓得更緊了些。 周不夜笑道:“躺在榻上就行了,你無須害怕。” 雪凰還是不肯,但沒堅持多久,腦袋昏沉,竟睡了過去。周不夜蓋上藥瓶,這才靠近床榻,在他頭頂下了三根銀針。 “白大人,方才你帶他進來我便看出了端倪。”周不夜又在他手背下了一根,收回手時,語重心長道:“您徒兒應是受了不小的打擊才會這般記憶錯亂,也算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白盡澤問:“何時能恢複?” “還不能確定。”周不夜若有所思道:“白大人可知,您這徒兒是受了何種打擊?” “說來話長。”白盡澤望著眉頭微蹙的餘羨,歎一聲,問:“若想徹底好,我該如何?” 周不夜道:“我這裏有藥,吃了便能好。但,若是忘卻的事一股腦又想起來,您徒兒的病隻怕會更嚴重。所以才問是何種打擊,您徒兒是否能受得住。” 周不夜不多問,又道:“我將藥丸拿來給白大人,吃還是不吃,白大人自行斟酌。” 不多時,銀針拔下,餘羨猛地睜眼,慌忙坐起來。白盡澤大步過來接著跳下床榻的人,寬慰道:“好了好了,我們這便回去了。” 周不夜一邊收拾銀針,淡淡笑道:“隨你師父回去好好養傷,若是不聽話,過幾日還得再來我這。” “嗯...”餘羨將話聽了進去,眼皮沉沉,剛入極之淵,徹底睜不開了。白盡澤腳下步子放輕些許,隻怕將人擾醒了。 八寶迎上來,張開的嘴立即息了聲,默默跟在一側。待白盡澤送人回屋又從房中退出來。 他追著問:“神尊,餘羨的病治好了?” “快了。”他手中握著一個素色瓷瓶,指尖不住摩挲。 他還未能想好,這藥,吃還是不吃。第86章 孟浪妖怪! 天未亮,庭院老樹伸出的枝頭顫了一聲響,四下又恢複寂靜。 白盡澤起身披上外袍,回過身將雪凰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一些,又在眉心落了一吻才退身出房。 暗藍的天飛來一團黑影,收翅落地後化作了一個肥嘟嘟的孩童。 八寶踉蹌幾步站穩,氣喘籲籲道:“神尊,圭藏這幾日不曾出過陰府。另外,聽說雙花同靈梵死在了洞中未出來,尚不知真假。” “圭藏不出來,可有人下去陰府?” “有。”八寶說:“就是神庭那些神仙。” …… 陰府封了進出口,常年漂泊的畫舫停在岸邊不動了。 雲挽蘇正仰頭看著,琢磨如何能夠攀上去。 圭梟奉他哥的命,寸步不離守著人。這會兒嘴裏咬著一截狗尾巴草,抱著胳膊道:“你就算爬上去了,無人掌舵,畫舫也是動不了的。” 雲挽蘇不理他,繼續琢磨,半炷香後終於收回了視線,往回走,“大魚,你與圭藏是親兄弟?” “如假包換。” 圭梟微蹙起眉頭,糾正幾百次,這朵不知天高地厚的蓮花,還是我行我素地喊他‘大魚’,他抬手一巴掌拍在雲挽蘇腦門上,“什麽魚,給我喊梟哥。” 雲挽蘇睨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圭梟:“我怎麽說也比你大幾千歲吧?” “是嗎?”雲挽蘇哼笑兩聲,“誰大誰小,問你哥去吧。”說完他便要走,大聲問:“他在哪,我要見他。” “我哥在...”圭梟話音戛然而止,挑眉道:“不告訴你,他忙著呢,你別煩他了,想玩什麽我陪你。” 雲挽蘇頷首,原地便開始脫衣裳,胸口露出大片白皙,接著便是下裳。 值守鬼差見狀紛紛側目,驚大了眼,隨即鬼麵下的臉變得更加扭曲,忙避開視線,裝模作樣換地兒守。 圭梟哇哇直叫,迅速攏上他的衣物,“你個孟浪妖怪,別亂來!” “圭藏在哪?”雲挽蘇鎮定自若問。 “他忙...” 雲挽蘇繼續脫。 “好好好!”圭梟一隻手捂住眼,另一隻手慌亂指著樹林之後的那座殿宇,“在那在那,別脫了,惡心人!” 雲挽蘇忍笑,一巴掌還在他腦門上,轉身邊走邊將衣裳重新穿好。 入林前的石子路兩側長了各色的花,這般看著同陰府氣氛格格不入。他此前說陰府不是好地方,看不到生的氣息。 圭藏將話聽進去了,從人間找了生機帶回來。 再往後走,便是傳說中的石菩樹,黑花周圍亮著星點螢火,分外的好看。雲挽蘇隻遠遠看著,眸中異色一閃而過,駐足片刻便邁步離開了。 圭梟將人放走,生怕他哥責罵,亦是轉頭跳海,當一條縮頭魚。 這邊,未曾掛牌的大殿殿門緊閉,隱隱有交談聲。雲挽蘇片刻不猶豫,抬手直接推開了。 談話眾人皆是一愣,為首的圭藏也帶了幾分意外。守門鬼差才要出手攔人,圭藏出聲阻攔。 雲挽蘇得以順利到他身邊,在一眾異樣目光中,坐到圭臧身側,伸手環著他的腰身,輕聲告狀:“圭梟欺負我。” “你去冥川殿等我一會兒,待這裏忙完了我再來幫你出頭?” “不。” 雲挽蘇自來了陰府,也稱得上乖巧,最是依賴圭臧,仗著寵愛為所欲為,現下這般便算不得是無理取鬧。 圭臧說:“你在此處也是沒趣。” 雲挽蘇掃一圈眾人,心中默默記下幾個熟悉麵孔。 西北戰神炎無羈,至善星君周不夜,以及文墨星君遼清。 片刻,他收了視線,埋下首來,囁嚅說:“我要同你待在一處,你們說你們的,我不打擾便是。”說著便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闔眼假寐。 遼清:“鬼君既有別的事,我看今日就到這裏吧,之後的事之後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