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元昭說不出的不安就在這響聲中散了, 不安什麽呢？或許是擔憂公主再用親吻一樣的方式喂他酒。不可以。他醉得糊塗, 說不出不可以在哪, 明明他並不討厭, 可能是公主太霸道了吧, 每次都會吮咬他的舌頭, 又麻又痛的……現在上了酒杯，公主應當就不會再喂他了，畢竟他自己會喝。他小口地啜著杯中之酒，驚訝地看向顧景懿。“好喝嗎？”顧景懿淺笑著問。“好喝。”寧元昭的眼睛潤且亮, 很滿意的模樣, “沒有喝過。”這酒雖然沒有桃花醉醇厚，可清冽微甜，剛剛好。“它的名字是月下春桂。”顧景懿將酒杯放下, 其內依然酒滿, “不烈, 可以多喝一些, 不會醉。”“新釀的嗎？為何從未見過？”“是隻供給我的酒。”說著, 他又斟滿了寧元昭的酒杯，“阿昭若是喜歡, 以後可來公主府找我, 我隨時和阿昭共飲。”“好。”“還有那株梨花樹, 我已移來了, 今晚陪阿昭去看看好不好？”“我看到的。”寧元昭模棱兩可地說了句。“看到了, 是又做小賊翻牆去我府上了嗎？我本想和阿昭一起看呢。”“不是小賊……一會兒去看。”他話語胡亂，句調含糊，卻自覺回答得很好，說完後繼續小口小口地嚐酒。顧景懿沒有再問，說了聲好表示同意。而後又含著笑意撫他後頸，“阿昭喜歡這酒，怎麽喝得如此克製？”寧元昭露出點為難且委屈的神色，碰了碰唇角，那裏有一道很細小的傷口，被顧景懿咬出來的。“痛。”他說，有傷口的地方，若是碰到酒水，會更痛。顧景懿反而又笑了，“下次會小心些。”第一次予人喂酒，不免青澀，多練練便好了。寧元昭沒意識到這話裏的陷阱，隻點了點頭，說好。兩人對飲了三四杯，侍女去叫的小倌還沒有來，寧元昭不免生了疑惑。“殿下。”他催促道，“他們怎麽還不來？”顧景懿見他記得牢，短時內應是不會忘記，於是淡著聲說：“快了。”他又哄著寧元昭喝了一杯酒，寧元昭喝完，懶懶倚在他肩膀上，很困的樣子。饒是如此，仍舊強睜著眼睛，就等著看龍陽之法究竟是些什麽東西。顧景懿拂過寧元昭的下巴，寧元昭就勢伏在了他手掌心上，小聲地說：“殿下，答應過我的，別騙我。”“不騙。”顧景懿俯身，又承諾般說了一遍，“不騙。”少頃，寧元昭期待的人終是來了。是兩位俊秀清雅的男子，二人皆身著薄可透膚的輕衫，有種若隱若現的惑意。他們的身貌並不瘦弱，男子的特質很是明顯，沒有人會將他們誤認為女子。侍女放了一盤金錠在二人麵前。二人柔柔地朝侍女笑了一下，頃刻間煙波拉絲，交頸親吻，手指相纏。寧元昭沒想兩位公子如此麻利，他一時反應不過來，眼睛眨也不眨地愣在原處。垂落的紗幔讓他看得不是很分明，可對他而言已經足夠，有種霧裏看花的新奇感。兩人持續地親著，發出水波相擊的吻聲。寧元昭忽然覺得似曾相識。……公主給他喂酒的時候，酒液已然入喉，可他們的唇舌還戀戀不舍地纏著，和眼前之景何其相似。恍然間，那兩個人變了模樣。一個是他，另一個是……顧景懿……顧景懿還穿著他很喜歡的淡色裙衫，而他呢，他萬分輕佻地拔掉了顧景懿的發簪，讓她柔潤的長發盡數散開……寧元昭腦中開始眩暈。他晃晃腦袋，眼前的人變成了那兩位公子，不久之後，又再度扭曲成他和顧景懿。他沉沉地呼吸著，默然離顧景懿遠了些。被醉意侵占的腦子無法判斷正確的做法，隻能依據直覺行事。“阿昭，怎麽了？”顧景懿如影隨形地攀附過來，貼著他的後背摟住他，使他們的距離近得不可思議。“殿下，我好像醉了。”寧元昭想，都出現了幻景。“是麽？”顧景懿早有預料般，“月下春桂的後勁大，過會兒便好了，阿昭不必擔憂，且看就是了。”“嗯……嗯……”寧元昭小心地抬眼，生怕又看到自己和顧景懿的幻想。他已然生出了抗拒之意，不太想看了。似乎是畏懼腦中以下犯上的想象，他不該褻-瀆公主，哪怕隻是想想，最重要的是，他覺得很奇怪，很奇怪……他是男子，公主是女子，那兩個小倌都是男子，而他竟然不敬地將公主想成了強硬居上的一方……恰如其中一位小倌……難道是因為公主的性子太霸道？難道他也會如另一位小倌一般無力嬌柔？寧元昭皺著眉想，而後掩飾般哼了一聲，被親親而已，那位公子身子都軟了……這要放在他身上，隻有四個字絕不可能。他強壓下心中的抗拒，繼續聚精會神地看。既是他提出來的，就要清楚地看到最後。直至兩位小倌輕解腰帶，慢褪衣衫。寧元昭的宏圖偉誌在這一刻粉碎無蹤。……他竟然沒有辦法將自己和公主從腦中移去。他心虛地低下眼，想要向後縮躲。然而他的背後是顧景懿的懷抱，這樣隻方便顧景懿把他抱得更深。“阿昭。”顧景懿貼著他的耳朵，說話間唇時不時會與他的耳垂相觸，“怎麽不看了？不好看麽？”“不好看。”寧元昭趕忙接下這個台階，轉過身體麵對著顧景懿，再一次道：“不好看。”看著顧景懿的臉，他好不容易安定了下來。他下意識想去捏顧景懿的頭發，又矛盾地頓住了。因著剛才的幻想，捏頭發這樣的行為也變得曖昧又輕佻。他將手指攥緊成拳，以克製油然生出的衝動。哪想顧景懿全然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又在他手心上慢悠悠畫圈。寧元昭很癢，又不敢製止她。他委屈地看著顧景懿，顧景懿點點他的手心，笑問：“想捏頭發是不是？”“……是。”“好。”顧景懿毫不猶疑地抽掉了發簪，任憑黑發散落而下。“殿下……”寧元昭無措地睜大了眼睛。“不怕。”顧景懿牽住他的手，引著他去摸自己的發，“來。”顧景懿方才就發現了。寧元昭喜歡握他的頭發，這似乎是很令寧元昭安心的習慣。可習慣都是人養出來的，誰養了寧元昭這個習慣呢？他想不出來。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在現在不太重要。因為他會讓現在的寧元昭全心全意都是他。“摸一摸。”顧景懿誘哄著說，“我不會怪阿昭。”光明正大的摸頭發是多麽難以拒絕的誘惑，起碼寧元昭拒絕不了，他再度踏進顧景懿的陷阱，輕輕撫了撫顧景懿的發尾。“可以重一點，沒關係。”顧景懿覆住他的手背，親自帶著他去撫摸，似是強迫又似是教導。寧元昭在溫柔的指引中一步步失了克製大了膽子，終於，他小心翼翼捉住了顧景懿的一小束發。一點得意和親昵自然地冒了出來，就好像他總算沒辜負公主的耐心。顧景懿也笑了，“阿昭做得很好，我很歡喜。”他也捏住了寧元昭的一縷頭發，“我說過，阿昭和我之間不必那樣生分，阿昭記得了嗎？”公主是什麽意思呢？“我想摸的時候便能摸嗎？”是這樣嗎？“是。”顧景懿肯定地鼓勵他。隻不過到時候，他會向寧元昭索取一點報酬，自然，這些不必告知寧元昭。“……我記得了，多謝殿下。”寧元昭抿著唇笑了。在能隨時握頭發的喜悅中，他幾乎忘記自己正處在怎樣的環境中。他心情很好地又捏了一縷長發，與此同時，一聲似痛非痛的吟叫在他身後響起，伴隨著別的什麽，綿延不絕。他猛然呆住了，連抓著頭發的力道都不由大了幾分。“阿昭。”顧景懿眼中的惡劣和興味湧了出來，“你抓痛我了。”寧元昭立即鬆開手。顧景懿則笑著注視他，期待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寧元昭沒有轉身，也沒再露出類似於窘迫害羞的神情。他隻是仰起頭，慢慢捂住了顧景懿的耳朵。不好聽，公主不喜歡。顧景懿的世界變得安靜起來。安靜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對不住，殿下。”顧景懿閉上眼睛，將臉埋在寧元昭頸窩，同樣輕聲地回應：“等下要為我揉一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