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半山這回,連額頭上都冒出汗來了。皇帝笑嗬嗬地讓身邊的大太監給他遞了帕子,拍拍他的肩膀,走了。胡半山站起身來,內心湧起了一陣狂喜。十年寒窗,誰不想輔佐一代明君?可惜啊可惜啊。胡半山睜開眼,看著夜色,心中惋惜。那一場火,斷的不僅是三皇子的未來,也是斷了天下有識之士的仕途啊。時也命也,可惜啊,可惜啊。……蒹葭館。何明德在外一日,估計著自己不能給家屬掉麵子,一直注意著姿態。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小院子,終於是放鬆了些,隻想趕緊休息了。誰知剛走回臥室,便是一驚。這臥室本是寬敞的,放了三皇子的床,窗邊軟塌,還能給端王布置出半間書房和一個喝茶的小客廳來。可是如今掀開簾子一瞧,軟塌沒了,小客廳沒了,書房的桌椅也往外挪了挪。那多出來的空間,全讓一張奇大無比的床給占了。何明德喃喃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五百平大床嗎?”池旭堯站在他身後,也是扶額。他的本意隻是想要一張可以睡兩個人的床,或許再大一些,可絕不是這麽一張,能讓五六個他翻滾的大床。何明德對著外頭的一鴻招手,發自內心地疑惑道:“為什麽我的屋裏,會多出一張通鋪來?”一鴻也愣住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端王,示意這是端王的吩咐。端王……端王這輩子,也算是經曆過不少了。可是在這張奇大無比的床麵前,他還是少有的尷尬了。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一張床?水碧在屋外聽著裏麵的聲音,也聽到了端王的久久沉默。她想到了端王早上吩咐的那句,“越大越好,”心中一咯噔。她懷著忐忑,走進了屋內,“王爺,事出突然,這是奴婢能找到的,最大的床了。”何明德詫異地看著水碧,又看著端王,等著一個解釋。端王……端王覺得,這才是他最尷尬的時刻。“下去吧。”端王揮退了婢女,決定獨自麵對這窘境,“這是本王吩咐的……”何明德看著那張床,又看著自己消失的軟塌,再想到早晨盯著自己看的端王,忽然就把一切都串聯了起來。“我知道了。”端王:“知道什麽?”何明德低落道:“我這就搬出去。”第22章 放肆何明德失落地歎息,就要往外走,袖子卻兩個手指捏住了。“本王隻是覺得,深秋睡在窗邊,容易受寒。”聲音越來越小,可是卻似乎是擔心何明德真的就此誤會,因此視線一點也未曾移開。何明德起初還沒反應過來,等明白了,忙先壓住了嘴角的笑,佯裝詫異道:“王爺換了這大床,是想分我一角被褥嗎?”端王:“……我想蒹葭館裏,應該不差這兩床被子。”何明德點點頭,又低聲問,“那王爺今早守在我床邊,也不是因為我哪兒惹了王爺生氣?”端王……端王那露在外麵的兩隻耳朵立刻便翻騰起了紅色。他實在是想不到,何明德一早上居然是醒著的!他一時慌亂,脫口而出:“你知道本王在看你?”端王暗道糟糕,這不是承認了麽?聽聞此語,何明德忍不住大笑。冷靜自持的三皇子,也有犯蠢的時候?還挺可愛。他正笑得歡,便覺得肋骨一痛。端王收回手,施施然走進屋裏。“你若是在笑,本王便、便……”何明德接話,“便取我狗頭。”他這麽說,端王倒不好意思了,“胡說。”屋內燭光晃動,兩人坐在書桌兩端,倒是有些像洞房那日了。與那時不同的是,何明德確信,此時的端王,應當是不會再殺他了。端王對自己的傷疤有多在意,他心中清楚,能夠讓自己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便是他親近自己的意思了。何明德有些自得,想著這麽些天,終於把這隻小老虎養熟了,雖然還摸不得碰不得,可是至少願意讓自己踏入他的領地了。試問這天下,還有誰有此等殊榮?室外,一鴻和水碧二人蹲在窗下,緊張地等著主子吩咐,擔心因為床的事情,兩位主子又鬧出什麽矛盾來。室內,端王看著何明德臉上的笑,悄悄紅了臉,卻又忍不住跟著一起笑。入夜,窗外秋風瑟瑟,那張大床上的兩人在熟睡之中,卻是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半夢半醒見,何明德感覺懷中多了暖融融的一團,下意識地順著那背脊,掖緊了被子。……這一邊溫情脈脈,定國侯府的另一邊的氣氛卻是截然不同。何明晟披著一身寒氣,臉上猶帶著幾分薄怒。他進了屋,喝了口茶,卻是冷的,當即氣得把茶盞砸在了地上。“人呢?茶呢?”屋外應聲進來了兩人,何明晟一瞧,卻是兩個過了五旬的老婆子,滿臉的皺紋。何明晟見了便心煩,“怎麽是你們?秋菊和蓮香呢?”老婆子瑟縮了一下,道:“今日都被夫人打發出去了,說是留在院子裏,成日、成日地勾引二爺。”“這個妒婦!”自從春月一事之後,這妒婦便屢屢找由頭撒潑,不許自己娶春月,鬧得家宅不寧。鬧不過了,竟把院中的丫鬟都打發出去了。可惜眼下還需要李家相助,何明晟狠狠地想,等大事定了,定先休了這妒婦!他也沒心情再看這兩個老婆子,轉道去見了他的父親。“父親,我剛從太子府回來。太子那邊,看來是有意要扶持大房了。”何靈璧也皺了眉頭,“失策啊,沒想到這何明德竟果真能哄了端王。”“父親,眼下事情還未說死,你我要另想出路啊……”……“嘩嘩”何明德被一陣規律的聲音喚醒,他閉著眼睛,知覺慢慢地恢複了。一抹天光穿透窗戶,撒在了床上。院子裏傳來婢女掃除落葉的聲音,輕輕的交談聲,懷裏是溫熱……溫熱?何明德低下頭,發現懷裏多了一個人,溫暖的一團,帶著一點清新的梅花香是端王慣用的熏香味。池旭堯自己的被子已經被踢到了一邊。過於親近的距離,並未讓何明德感覺不適,反倒是端王這入睡之中透出的依賴,教他渾身舒坦。就是有點……過於舒坦了。被窩裏,端王曲著腿,膝蓋頂著自己,陌生的體溫帶來了異樣的感覺。雖然何明德從來不沉迷於此道,可這久違的感覺,確實讓他欣喜了那麽十分鍾。他未穿越之前,原身沉迷酒色,掏空了身體。他剛接手這具身體時,又被端王擺了一道,人都虛了,年紀輕輕就吃起了補藥。一個二十出頭的男人,早上都沒什麽反應,豈不是……這段時間,何明德早上剛醒的時候,也是擔心過的。幸而這段時間遠離聲色犬馬,休息了這麽久,這補藥終於是起了作用了。感天動地,我還可以。何明德默默感動一會兒,小心地往外挪,免得越是靠近,越是上火。誰知他一動,端王便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何明德立刻不敢動了,僵硬地微笑:“早。”“早啊。”端王的聲音還有幾分不清醒,眨了幾下眼,又一頭栽進了何明德的胸口,不動了。這是又睡著了?何明德低頭看,發現自己胸口的衣帶也鬆了些,露出了半片胸膛。端王的臉隔著發絲貼著,一無所知。此時的氣氛,倒是有了幾分平和美好。誰知就在此時,端王跟受驚了似的,忽然往上一躥,腦門磕在何明德的下巴上,膝蓋往上一抬,也磕了上去。“嘶”何明德深吸一口氣,一時不知道是要捂上麵還是下麵。端王也傻了。他逐漸清醒之後,忽然意識到自己竟主動投懷送抱,已是羞愧。誰知羞愧了半分,卻又感覺到了膝蓋處頂著什麽,一時受驚,不由自主如此。何明德緩過了一口氣,咬牙道:“王爺,我斷子絕孫了,可都是因為你。”端王看他疼彎了腰,也是驚慌。這……雖然他二人成婚一日,便要斷子絕孫一日,可是這兩個斷子絕孫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有沒有事啊?”端王一手搭在何明德的背上,另一隻手又是先想掀被子檢查,又不敢的樣子,進退兩難。他因為低著頭,長發垂下,長長的發都鋪在了何明德的腿上。何明德又聞到了端王頭發上的那中清淡的香氣,不由得有幾分心猿意馬起來。何明德一時昏了頭,道:“我重傷不愈,王爺要負責啊。”端王認真道:“本王的過錯,本王自然要負責。”“好啊,王爺替我揉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