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因為離開南秦的事煩憂嗎?就這麽不願意和他一起走嗎?燕暮寒心裏生出一股子戾氣,仿佛又回到了暗無天日的曾經,他是漂浮在人世間的孤魂野鬼,無人關心無人在意。“祝長安,你是騙子。”明明說過不怕他,明明說過要……房門關上,祝珩如同卸下千斤重擔,可算是走了,再不走他就要露餡了。燕暮寒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祝珩最近一直在留心裴聆的發音,能聽懂常用的北域話了,但燕暮寒剛才說的那一句,他從來沒有聽人說過。房間裏沒有點燈,祝珩在黑暗中摸索手腕上的東西,突然愣住,他急切地俯下身,將左手湊到炭盆旁邊。火星閃爍,照亮了他手上的珠串。這是燕暮寒在離開前套在他手上的,珠子圓潤光滑,尺寸相宜,像極了他那條不見了的瑪瑙手串,隻不過那一串殷紅如鴿血,這一串瑩潤似新雪。玉石寒涼,但這手串之前被人貼身收著,沾了對方的體溫,戴在手上溫溫熱熱的,祝珩撥弄著玉珠,一顆一顆地數。一共有二十顆。--------------------作者有話要說:真實的學語言-小燕子:好難,今天也沒學會南秦話,哭哭。虛假的學語言-長安:一日聽懂三日會講五日精通。第10章 羊腿這場雨從夜裏下到清晨,淋淋漓漓一直沒停,殘存的暑氣被徹底洗去,寒意初露。祝珩很晚才睡著,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以往催促他吃飯的塔木不見人影,裴聆拿著小板凳坐在門口,拿著火鉗撥弄炭盆。“咳咳……”“殿下,您醒了!”裴聆扔下火鉗,將盛著溫水的銅盆端來:“飯菜已經準備好了,洗漱完就可以吃了。”“你放下吧,我自己來。”祝珩從小自力更生,不習慣被服侍,“怎麽就你一個人,塔木呢?”裴聆將布巾遞過去:“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像是將軍找他有事。”祝珩動作一頓,手腕上的珠串沾了水,更顯得清透瑩潤,他接過布巾,擦了擦臉:“昨晚……”“什麽?”“沒什麽,吃飯吧。”桌上擺了八道菜,有四道是南秦的菜色,還有四道是以前沒有出現過的,分別是烤羊腿、蒸奶糕、吊鍋魚、煙熏木中肉,全葷無素。裴聆熱情地介紹道:“這四道是北域的特色菜,可好吃了,將軍特地囑咐廚房做的,殿下您快嚐嚐,看看合不合口味。”北域百姓作風粗獷,在飲食上也有所體現,他們喜食肉奶,分量大,兩國的特色菜擺在同一張桌子上,涇渭分明。隻那份烤羊腿就占了半張桌子。“怎麽突然做起北域菜了?”在明隱寺裏,明心吃不完的齋飯都是老和尚吃的,自從知道他剩下的飯菜都被燕暮寒吃了,祝珩就有一種被當成孩子的感覺。本來還想著要多吃點,不要剩飯,這烤羊腿的出現,算是徹底打破了他的計劃。“是將軍安排的,這是現宰的小羊羔,在北域,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都能吃掉一條羊腿哩。”哦,原來他連孩子都不如。羊腿烤得滋滋冒油,上麵塗抹了特殊的香料,整間屋子都是烤羊腿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動。裴聆直咽口水:“殿下您快嚐嚐,這是剛烤出來的,可香了。”這一整條羊腿怎麽吃,下手抓著啃嗎?祝珩骨子裏還有身為皇子的自覺,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敬謝不敏:“你想吃就吃吧。”“我?”裴聆連忙搖頭,“不行,這是將軍特地給您準備的。”吊鍋魚的味道不錯,祝珩又夾了一筷子:“誰吃不是吃,你偷偷吃,反正他也不知道。”“不行。”裴聆嚴詞拒絕,轉身往外跑,“您快吃吧,炭盆要燒完了,我出去拿點新炭。”祝珩挑挑眉,裴聆一副經不起誘惑的模樣,沒想到態度還挺堅決。祝珩第一次吃北域的菜,除了不好下筷子的烤羊腿,另外三種菜都吃了。尤其是那道蒸奶糕,甜絲絲的又不膩,一碟有六塊,他足足吃了三塊。吃飽喝足,下人們將飯菜撤下去,塔木正好從外麵回來,見到沒被動過的烤羊腿,眉頭一皺,咕噥了一句,掉頭就往外跑。祝珩偏了偏頭:“他剛才說什麽?”裴聆將炭盆搬到軟榻旁:“離得太遠沒聽清,好像是說什麽不喜歡吃羊肉。”沒過多久塔木就回來了,領了一個三四十歲的異族男人,男人圍著圍裙,衣服上沾了零星的油漬。祝珩一眼便看出了他的身份:“這位就是北域的大廚吧,有什麽事嗎?”這人身上有香料的味道,與烤羊腿上用的相同。廚子神色慌張,攥著圍裙局促地抹了抹手,嘰裏咕嚕說了一通後,竟直接跪在了地上,開始磕頭。祝珩被弄懵了,坐直身子:“他這是什麽意思?”裴聆恭恭敬敬地低下頭:“他在求饒,他說他做了十幾年烤羊腿,希望您能夠告訴他,對今天中午的烤羊腿有什麽不滿。”祝珩半天才回過神來:“沒有不滿。”說來可笑,他貴為南秦皇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還是頭一遭有人用謹慎畏懼的態度麵對他,好似生殺予奪盡在他一句話中。更可笑的是,這不是在南秦,眼前的人也不是南秦子民。塔木不解:“那您為什麽不吃烤羊腿?”祝珩沒有回答,攏著衣袖,朝窗外看去。院落清幽,支開的一線窗口後是被雨洗刷過的石階,遠處的池塘波光粼粼,荷葉泛黃,在水麵上漫無目的地飄蕩。“我要見燕暮寒。”裴聆對著塔木擠眉弄眼:他要見將軍。塔木快速朝房門瞟了一眼,小幅度地搖搖頭:不行,將軍不想被發現。裴聆硬著頭皮上前:“將軍事務繁忙,您”“我要見燕暮寒。”祝珩摩挲著玉珠,輕飄飄地重複了一遍,“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不吃烤羊腿,讓他來,我隻告訴他一個人。”話音剛落,房門就被推開了,祝珩抬頭看過去,他要見的燕暮寒正站在屋簷下,肩背挺拔,好似雨後新出的青竹。燕暮寒沉聲命令道:“你們都出去。”塔木三人忙不迭退下。屋簷滴答滴答的往下落水,燕暮寒的肩頭已經被洇透了,形成一片深色的濕痕。從痕跡的大小推測,這人已經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你學會南秦話了?”剛才那句話沒有讓裴聆翻譯,可燕暮寒聽懂了。秋風吹來清冽的寒意,炭火呼啦一下燃起來,冒出些許火星子,燕暮寒轉身關好門,站在門邊,一句話不說。祝珩思忖片刻,試探道:“聽不懂我說什麽,看來燕將軍學藝不精。”燕暮寒瞪了他一眼,又扭過頭。這可不像是聽不懂,更像是在故意鬧脾氣。“燕將軍對我有什麽不滿嗎?”祝珩自問最近沒有惹到燕暮寒,反倒是這人每天夜裏偷偷潛到他房間,按理說應該給他一個解釋。軟榻旁邊放著兩個炭盆,裴聆說下過雨後寒氣重,怕他著涼,特地加的。祝珩被烤得渾身發熱,想扯開衣襟透透氣,剛抬起手來,突然意識到這樣的舉動似乎太失禮了。他現在的行為也很失禮。一個“戰俘”不恭恭敬敬的給將軍磕頭就罷了,反倒跟個主子一樣窩在軟榻上,八成是活膩歪了。祝珩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抬手掩住唇邊的笑意:“咳咳,將軍不想跟我說話嗎?”燕暮寒搖頭:“不是。”“那為什麽不理我?”等了半晌也沒等到回話,就在祝珩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燕暮寒開口了:“我在,生氣,你的。”祝珩強忍住笑意:“你在生我的氣?”南秦話太難了,小將軍還沒學會,不僅有口音,語序還顛三倒四。燕暮寒重重地哼了聲,算作應答。在軍營中,每當他這樣,將士們總會被嚇得兩股戰戰,燕暮寒哼完後偷偷打量著祝珩,怕自己太凶,把他嚇出個好歹。怎麽不說話了?難不成真的被嚇到了?祝珩倒沒有被嚇到,隻是覺得燕暮寒太……可愛了。他前二十年用到“可愛”的次數少得可憐,基本集中在明心和狸花貓身上,前者臉上畫著王八的時候勉強算是可愛,後者攤開肚皮要他擼的時候很可愛。除此之外,這個詞是第一次用在人身上。還是個大男人。祝珩覺得好笑:“既然在生我的氣,怎麽還願意來見我?”“你,不吃羊腿,為什麽?”燕暮寒停頓了一下,“羊肉,你不討厭,我來見你,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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