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燕暮寒還會來嗎?白天見過麵,晚上又一起逛過街,剛剛把他送回房間,應該不會來了吧。祝珩摳著手串上的玉珠,神色難辨。梅花香在北域十分流行。據說延塔雪山的山腳有一片白梅林,受穆爾勒河的澆灌,梅花在冬日最冷的時候盛開,花瓣和雪片一樣白,香氣濃重,北域百姓常常以白梅花瓣入香。這晚香大抵也是為了讓他盡早習慣吧。祝珩翻了個身,床邊放了兩個炭盆,他渾身都被烤得暖烘烘的,被子蓋到腰間,裏衣胡亂地敞著,露出大片胸膛,白皙的皮膚上起了小片小片的紅疹。怕冷又怕熱,祝珩恨透了自己這副麻煩的身子。太醫署的人曾診斷過,他體寒,皮膚薄,受不了太大的冷熱刺激,最好是用恒溫的取暖工具,比如暖床的人。要不是他一直住在明隱寺,榻上怕是躺滿了各處塞進來的姑娘。腳步聲從房門傳來,祝珩連忙閉上眼睛,將被子拉到脖子底下。做完這些事後祝珩才反應過來,自己完全可以不裝睡,是燕暮寒半夜偷偷潛進他的房間,理虧的不是他,他該起來抓包才是。祝珩微闔著眸子,準備等燕暮寒走到床邊就睜開眼。驚慌失措的小將軍一定會羞憤不已,從耳朵紅到脖子,支支吾吾的辯解不清楚。房門被打開,等了一會兒也不見腳步聲靠近,祝珩滿心狐疑,悄悄掀開眼皮,然後就看到了讓他心情複雜的一幕。燕暮寒坐在軟榻上,拿著他吃剩下的糖人,吃的津津有味。祝珩:“…………”這麽喜歡吃糖嗎?喜歡到半夜來他房間裏偷糖吃?--------------------作者有話要說:小燕子:糖好難吃,為了間接接吻,忍一下。長安:他好喜歡吃糖,半夜還來偷糖。第13章 抓包祝珩默默閉上眼睛,他什麽都沒看見,那糖人……就當是放在窗口被吹化了吧。房間裏很安靜,隻有窗紙被風吹動,簌簌作響。祝珩特地觀察過,燕暮寒之前是哢嚓哢嚓嚼著吃糖人的,如今大抵是做賊心虛了,跟個小耗子似的,一口口舔著,不敢發出聲音。這一點可比不上狸花貓,狸花貓在明隱寺裏作威作福,得到吃食後就翻臉不認人,不會這樣做小伏低。南秦的溫風細水豢養了刁蠻的貓咪,北域的凜冽寒風竟然馴出了羞赧的狼崽子。何其荒唐,何其……有趣。祝珩抿出一點笑意。不過燕暮寒之前的動作也很輕,如果不是裴聆說漏嘴,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發現晚上有人潛入房間。祝珩的睡眠一直不好,稍有點動靜就會被吵醒,可燕暮寒從來沒有吵到他。不知是有心,還是碰巧。祝珩摩挲著手串,玉珠打磨得並不是太精細,能摸出來細小的劃痕,熟練的老師傅不會出現這種紕漏。這手串是和煙火一樣的禮物嗎?如果是的話,那燕暮寒也太有趣了,祝珩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勾得他忍不住去探索發掘燕暮寒身上更多的特殊之處。炭盆越燒越旺,祝珩被烤得口幹舌燥,悄悄伸出手,把被子往下拉了拉。混著梅花香的空氣湧進胸膛,被烤過的冷香變暖,好似打從北域而來的狼崽子,收起了鋒利的爪尖,偽裝成人畜無害的樣子。昨晚是為了送手串,今天是來偷吃糖人的,那前幾天是來做什麽的?莫不是夢遊,走錯了房間。祝珩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故意咳了兩聲,輕輕翻過身,仰麵朝上,做出一種即將醒來的狀態。略顯匆忙的腳步聲響起,祝珩在心裏計算著時間,睜開眼睛,想象中的四目相對沒有出現,映入眼簾的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以及重新插進窗口的糖人。祝珩:“……”嚇跑了?燕暮寒確實是被嚇跑的。半夜三更跑到祝珩房間偷吃祝珩吃過的糖人,怎麽看都像是變態,他怕祝珩因此厭棄抵觸他,第一反應就是逃跑。跌跌撞撞出了房間,被夜風一吹,燕暮寒就清醒過來了。他竟然做了這種事。燕暮寒臊得眼皮發顫,他蹲在門口,抱著膝蓋,默默將臉埋進了胳膊,掩在發絲間的兩隻耳朵燒得厲害。太卑劣了。最喪心病狂的追求者也不會做這種事,如果祝珩發現了,一定會討厭他的。燕暮寒抬起頭,看到窗口映出來的影子,稍稍鬆了口氣,還好他沒有把糖人吃完,隻是舔了幾口,祝珩應該不會發現。嗯,一定發現不了……的吧?懷著僥幸心理,燕暮寒一夜都沒睡好,做了好幾個夢,先是夢到祝珩發現了他偷吃糖人,罵他不知廉恥,他心知祝珩罵不出那樣的話,一下子就驚醒了。後來又做了個夢,夢到祝珩認出他了,拉著他的手說要三書六禮,三媒六聘……他太激動,笑醒了。再往後就是幾個囫圇的夢,一晚都沒睡個整覺。天光剛剛亮起來,燕暮寒就去了軍營,看著將士們訓練完,又和穆爾坎過了幾招,才打著哈欠往回走。在大門口遇到了塔木,塔木抱著一筐煙火,表情幽怨:“將軍,你去哪裏了?”昨晚說好他去放煙火,到時間後他放了幾個,一直沒看見燕暮寒,塔木怕誤了他的計劃,又去買了一筐煙花。他在河邊等了一整夜,直到太陽升起,看不見煙花了才回來。燕暮寒正在想事情,聞言隨口道:“軍營。”塔木一秒恢複了正經,神色緊張:“是大軍出什麽事了嗎?”“不是。”燕暮寒忽然轉過頭,接過一筐煙花,“你去一趟廚房,讓他們做一個糖人,送到……算了,不用送,先準備好,我到時候去拿。”他思來想去,最保險的辦法還是拿走糖人,如果祝珩問起,他就說不知道,再補償一個新的糖人。“糖人?”塔木滿臉不敢置信。印象中,燕暮寒似乎並不喜歡甜食。有一次迦蘭王女去北域遊玩,王上命燕暮寒作陪,王女都把糖遞到他嘴邊了,燕暮寒眼皮不抬,隨手接過來遞給了路邊的乞丐。塔木至今還記得燕暮寒說的話:“隻有廢物才會迷戀甜味。”迦蘭盛產美女和琥珀糖,若非王女對燕暮寒有好感,將此事壓了下去,迦蘭國必定會對燕暮寒發難。盡管如此,風言風語依舊傳到了王上的耳朵裏,燕暮寒被打了八十軍棍,最後還是長公主及時趕到,將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燕暮寒救了下來。明明是討厭甜食的人,現在竟然主動要求廚房做糖人。塔木懷疑天上要下紅雨了。燕暮寒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催促道:“現在就去,誤了事唯你是問。”塔木苦哈哈地點頭:“是。”天亮了,祝珩應該快醒了,燕暮寒沒有耽擱,拔腿就往房間跑,把煙花放下後,就去了祝珩的院子。他住的地方離祝珩很近,是相鄰的院子。房門緊閉,沒有動靜,燕暮寒扒著門縫往裏看,床上隆起一個大包,祝珩還沒有睡醒,他輕手輕腳地拉開門。清晨覺淺,怕吵醒祝珩,燕暮寒在門口脫了鞋,赤足踏進房間。燕暮寒直奔窗口,躡手躡腳地走到軟榻邊,伸手拿起糖人。“又來偷糖吃了?”天色晴朗,燕暮寒卻如遭雷劈,他渾身僵硬,愣愣地站了一會兒,轉過身,對上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祝珩懶洋洋地歪靠著床頭,雪發披肩,裏衣扯開了大半,要掉不掉地掛在肩頭,慵懶中透著一股矜貴的風流。燕暮寒呼吸一緊,軟榻和床之間的距離並不遠,他看到了祝珩的鎖骨,甚至連胸膛上零星的紅斑都看得一清二楚。他立馬低下頭,如同酸文臭儒一般,在心裏念叨著非禮勿視。似乎意識到著裝的不妥,祝珩攏了攏衣袍:“昨晚來了,今早又過來一趟,原來小將軍嗜好甜食。”他本來想放過燕暮寒的,可這隻小狼崽竟然又撞到了他麵前。祝珩目光下垂,落到他赤裸的腳上,原來這就是燕暮寒沒有吵醒他的原因。他輕輕笑了聲,問道:“我的糖人好吃嗎?”燕暮寒腦袋發熱,自動將這句話換了種問法:我的口水好吃嗎?……要命了。他張了張嘴,支支吾吾,一個字音都發不出來,無措又局促,赤裸的腳趾蹭著地麵,恨不能立馬離開房間。“怎麽不吃了,昨晚不是吃的很開心嗎?”祝珩彎起眼睛,盯著他的耳朵,惡劣地問道,“難道是被我發現,害羞了?”房間裏安靜了幾秒,燕暮寒奪門而出,他鞋都顧不上穿,掉頭就跑,祝珩晃神的工夫,他已經赤著腳跑出了院子。房門大開,被主人拋棄的靴子東倒西歪,胡亂的丟在門口。祝珩眨了眨眼睛,歪倒在被褥裏,笑得前仰後合。大抵是他窮凶極惡,才嚇得小狼崽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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