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熱得難受時,被薑簷裹了一條被子,衛寂忽然覺得很委屈,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薑簷從未見過衛寂這樣,一時嚇得手足無措,“是難受麽?他們去熬藥了,一會兒就好。”衛寂覺得不好意思,但實在控製不住。生這個病眼窩好像都變淺了,淚多一秒都盛不住,有了就會掉下來。他將自己埋進棉被裏,咬著牙,難受得一直掉淚。雖然衛寂沒出聲,但棉被裏那團一直在抖,薑簷在床邊僵了好一會兒,俯下身將衛寂連同棉被抱在懷裏。薑簷笨拙地隔著棉被輕拍,他安撫著裏麵的衛寂,聲音發緊,“別哭了。”衛寂想說臣沒哭,但太疼,太難受了,他牙齒都在打顫。原來這事這樣苦,可薑簷都分化了四年,每四十九日都要經曆一次。感覺裏麵的人抖得更厲害了,薑簷硬邦邦說,“別怕,他們說成婚後就好了。”書上說,成婚後原本極苦的事就會變成極樂之事。薑簷不知道這書是不是在騙人,但若是能在此刻起到作用,那它就是一本好書。這話沒有安撫到衛寂,他仍舊縮在被窩掉淚。見衛寂一直不哭出聲,薑簷擔心憋壞他,偷偷扯了扯棉被。他刨啊刨,刨啊刨的,將衛寂的臉從層層棉被裏刨了出來。衛寂眼睛通紅,眼睫上掛著淚珠子,突然見光,他神色一呆。薑簷望他半晌,從一旁拿過手帕,在衛寂臉上擦了擦。等薑簷拿開手帕,衛寂發現帕子竟然黑了,上麵都是土,他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掉進坡底,肯定滾了一身泥。薑簷將被角掖在衛寂下巴,又抬手拉了拉上麵的被子,蓋住衛寂的眼睛。這樣衛寂隻露出口跟鼻,既能出氣呼吸,又能繼續哭。薑簷把衛寂抱到自己膝上,讓他枕著自己的膝頭,一下一下地拍著衛寂,眼睛卻抬著沒有看他。薑簷說,“哭若是能舒服點,你就哭罷,我不會跟旁人說的。”衛寂眼睛又有些濕潤,他吸了吸鼻子。薑簷聽到動靜,左右看了一圈,見沒有幹淨的手帕,拽過金福瑞給他備的裏衣,拿它給衛寂擦鼻子。衛寂更不好意思了,但這也不受控製,他每吸一下鼻子,薑簷就給他擦一下。趁著衛寂不注意,薑簷還會偷偷低頭蹭一下衛寂。衛寂哭過一場,發泄完情緒,心裏好受了很多,但身體卻越來越難受,骨頭縫都像被紮似的。他其實感覺到薑簷蹭他了,薑簷挨過來的時候他也會感到舒服,因此默認了這個行為。等金福瑞將藥熬好,薑簷趕忙喂給衛寂喝,他被衛寂的氣息撩得滿臉通紅,吐息不穩。衛寂已經燒得半昏迷,但喂他喝藥,他也會張嘴咽下去。喝完藥,薑簷讓他躺回自己的膝上,又讓金福瑞打了一盆熱水,他沾濕帕子擦幹淨衛寂臉上的汙痕。臉洗淨後,身上的傷才真正顯露出來。衛寂臉上被枯樹枝跟石子蹭破好幾處,麵頰漸漸浮現出青紫,看著便很駭人。薑簷給衛寂塗了藥膏,還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跟被褥。隔了三個時辰,又給衛寂喂了一次藥,他的燒總算退下來一些。但沒過多久,再次燒了起來。薑簷這一晚幾乎沒睡,一直守在衛寂身邊,為此還喝了一碗清心湯,不然他總想親衛寂,好幾次都湊衛寂嘴邊了。天剛破曉,殿外便有人請薑簷為太後供靈牌,大恩寺為太後超度的和尚念了一夜的經。本來就忙,後來還出了走失一事,昨夜何止用一個亂字形容。衛寂情況剛好一點,薑簷實在不想為了那個老妖婆,在這個時候離開衛寂。從昨日到現在,衛寂喝了三次湯藥。今早這貼藥,還是侍衛快馬加鞭回東宮拿過來的,送到大恩寺後小太監們不敢耽誤地熬藥,這才準時送到衛寂手中。喝過藥後,衛寂還是很疲倦,鼻頭發堵,嘴巴發澀,渾身一點勁兒都使不上來。大概是知道衛寂貼著他舒服,薑簷坐在衛寂身後,攬著他的腰,讓衛寂依偎著自己。外麵的人一直在催,衛寂跟著有些急,勸道:“殿下去罷,臣已經沒什麽大礙,再睡幾覺便好了。”一夜過去,衛寂身上的傷更嚇人,那張清秀的臉可謂是姹紫嫣紅。看他這樣,薑簷更不放心走了,可又不想衛寂擔上罵名。從金福瑞口中知道,昨日衛寂之所以被衛宗建指派去林中掛什麽幡經,就是因為看到他倆嬉笑。說到底,衛寂是因他挨的罰。若是今日不去,別人不會覺得是太子任性,隻會把錯處推到衛寂身上。薑簷將衛寂扶到床榻,為他蓋上被子,“別擔心了,我這就去,你好好休息。”衛寂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咳嗽著道:“殿下穿厚些。”薑簷已經下了榻,聞言立刻轉過身,將臉埋進衛寂頸窩,啞啞地說,“別生我的氣。”衛寂一愣,這是他頭一次聽薑簷說這樣的話。最初認識薑簷時,隻覺得對方驕橫,脾氣不好,從不說軟話。後來相處,薑簷是脾氣變好了很多,但很會胡攪蠻纏,無理也能攪上三分,便是知道自己錯了,嘴也是硬的。雖然薑簷沒有明說,但衛寂知道他在認什麽錯。衛寂抬起酸軟的手臂,輕輕摸了摸薑簷的腦袋。-大恩寺所有僧侶口念佛經,手奏梵音。薑簷捧著靈牌,步行穿過一條長長的,鋪著經幡的路,有小僧彌在一旁灑檀香煙粉,還有焚燒經卷的。流程十分繁瑣,薑簷心中記掛著衛寂,隻想這些禿頭大和尚趕緊弄完,他好去看衛寂。也不知道他的燒有沒有退下去一些?山上都是素齋,昨日薑簷吃了一口險些吐出來,他一向嘴刁挑剔,也怕衛寂吃不慣,因此派人下山去買粥。不知人回沒回來,衛寂吃到熱粥了麽?一直忙碌到巳時,靈牌終於放到供桌上,薑簷心裏迫不及待去看衛寂,將雜事交給一旁的人,這才脫身回去。金福瑞守在門外,看見薑簷回來了忙走上前。薑簷一路疾馳,氣息不穩,“人怎麽樣?”金福瑞小聲說,“剛又燒過一次,勉強吃了幾口粥,現在已經睡下。”薑簷擰起眉,正要推門進去,衛宗建卻來了。以前念著他是衛寂的父親,薑簷對衛宗建一向客氣,經過昨夜一事,再看見衛宗建,薑簷心境大有不同。衛宗建行跪禮,“臣參見殿下。”薑簷咬了咬後槽牙,沒什麽好脾氣地看著他。見薑簷一直不說話,衛宗建隻好道:“臣聽聞衛寂在裏麵,昨夜叨擾殿下休息了,臣這就帶他回去。”昨晚衛宗建便來過一趟,隻是金福瑞攔著沒讓他進去,說殿下睡了不好打擾。薑簷著急見衛寂,並不願跟他糾纏,“他發了燒,不能著風。”說完抬腿就走。衛宗建同樣不想衛寂跟薑簷過多糾纏,他總覺得太子對他兒子過於關照,這很不對勁。衛宗建斟酌著說,“臣還是將人帶回去,若是將病氣過給殿下便不好了。”薑簷聞言登時火了,扭過頭,“什麽叫把病氣過給孤,孤是紙糊的不成?”薑簷此言一出,一時之間,院中氣氛驟轉直下,空氣都肅殺起來。衛宗建沒想到他會這樣生氣,稍微一愣,繼而不卑不亢道:“臣不是這個意思。”薑簷斜睨著衛宗建,突然講起往日,“四年前,孤不想聽太傅授課,就去獵場打馬球。”衛宗建不知好端端他怎麽說起這些,隻得垂眸靜靜地聽著。“後來是衛寂勸下了孤,兩年前孤戲耍西弗朗,他又與孤說,君子自該正其衣冠,善其言行。像他這種和軟的性子,在孤做錯事的時候,他都能直言勸諫。”薑簷譏誚地揚唇,“你是他父,遇到這樣的事,卻隻敢教訓自己的兒子。”衛宗建雙目一顫。薑簷俯身在衛宗建耳邊道:“孤這個人耳根子硬,聽不得軟釘子。若卿真是直臣就與孤明諫,別拿軟的出氣,叫人看不起。”撂下這句極具羞辱的話,薑簷不再理衛宗建,推門進了屋。薑簷進來便對上一雙睜開的眼眸,方才的威勢頓時消散,隻剩下局促不安。說到底衛宗建是衛寂的父親,薑簷不想給他難堪,但想起衛寂在林子裏昏迷了一個多時辰,他還說那樣的話,便管不住自己的嘴。薑簷不知衛寂聽去了多少,在原處站了一會兒,才慢慢朝他挪去。薑簷讓人從山下買的粥放在爐上溫著,粥是用雞湯熬的,裏麵放著切碎的菇子、筍,還有些青菜。無論聞起來,還是看起來都很有食欲,衛寂卻隻吃了幾口。薑簷忍不住咕噥,“你還訓斥我不用飯喝藥,你自己也沒有好好吃。”衛寂怔怔地看著他,低不可聞地說,“臣沒有訓過殿下。”薑簷見他還肯說話,立刻半蹲到他旁邊,道:“信我都留著呢,你狡辯不了。”衛寂訥訥:“那怎麽算是訓斥?”薑簷挨近衛寂,下巴幾乎要碰到他的枕頭。離衛寂這麽近,薑簷的眼睛又開始變得濕濘濘,嘴上卻胡攪蠻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成為暴嬌太子的伴讀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策馬聽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策馬聽風並收藏成為暴嬌太子的伴讀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