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颯說:“父皇讓我多留些時日。”我納悶:“為何?”楚颯神情凝重,輕歎了口氣:“父皇身體抱恙。”我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父皇是怕挺不過這場病嗎?朝會就在我和楚颯心事重重的沉默中結束了。接下來幾天都無甚新意,我在朝會上打盹,吃楚颯給我帶的食物,散朝後去看望父皇。我勤勤懇懇地當一條鹹魚,盼望著楚竣早點想出辦法,免了我的朝會。第九天,平靜被打破了。吃飽睡足的我聽了半晌,簡直掩不住愕然第一天上朝議的那樁事,竟然還沒吵出結果!要不要在各州郡設立學堂?一位精瘦的長須老大臣說:“我大楚正是國富兵強之時,理應多開民智,教化百姓,讓更多百姓能讀書識字。”一聽就是文臣。一位滿臉絡腮胡的魁梧漢子立刻道:“此言差矣!北邊的軍餉要增加,南邊的洪水要治理,西邊還有饑荒,朝廷再有銀子,也該優先解決這些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而不是去開什麽學堂!”一聽就是武官。精瘦老大臣反唇相譏:“將軍認為設立學堂不是關乎國計民生的大事?那敢問一句,令愛和令郎可曾識字?”魁梧漢子漲紅了臉。精瘦老大臣窮追不舍:“既然令愛和令郎都能識字,那憑何不讓其他老百姓識字?”魁梧漢子濃眉一豎:“強詞奪理!”……我聽得呆了。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明明第一天,我已經聽過這樣的對話了,為什麽現在對話還在重複?!就這麽一件事情,為什麽吵了這麽些天?許是我的表情太過震驚,站我身邊的高毅眉頭一動,眼中閃過狡黠的笑容。我心中警鈴大作,暗叫不好,下意識退後了一步。可高毅已經開口了:“諸位不妨聽聽三殿下的意見。”整個議事殿都安靜了。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官,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爭吵,向我看了過來。上百道視線齊刷刷集中在我身上。我:“……”我不敢置信地望向高毅,他捋須淡淡而笑,深藏功與名。高台上的楚竣看向我:“三弟有什麽想法?說出來聽聽。”我隻說了一個字:“辦。”文官驚喜,慈愛地看著我。武官驚詫,的議論聲響起,先前那位魁梧漢子張嘴想說話。我又說:“先試試。”傻子想問題很直接,也很簡單。誰也不清楚辦學堂好還是不辦好,那就試一試,不行再停下。就這麽簡單。所以我才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能吵這麽些天。一片寂靜中,高毅朗聲道:“三殿下所言甚是!紙上談兵空有謀略,怎麽比得上實實在在著手去幹?三殿下這番話簡直如黃鍾大呂,振聾發聵!提醒了老臣萬不可脫離實際,否則再如何宏大的策略,都隻是空中樓閣。”他一開口,百官自然連聲附和,一連片的“臣附議”。“三殿下果然深謀遠慮,一語中的!”“早就聽聞三殿下是不世出的高人……”“我等為何想不到此等妙計!”在百官的爭相誇口聲中,我死死地瞪著高毅,他為什麽要說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話?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他怎麽就能說出花兒來?楚竣說:“既然高大學士讚同,那就這麽辦吧。”朝會商議決定,在京城周邊六郡設立學堂,先行嚐試。具體的考核與指標,交由國子監和工部共同研定。爭吵了快十天的事情,終於落下帷幕。我看著那些老臣們老謀深算的笑,驀然明白過來之所以一件小事也能商討這麽多天,久久沒有結論,是因為沒有人願意當這個出頭鳥。越是位高權重的官員,越是諱莫如深。因為他們在等,等更加位高權重的人下定論。而中書門下三朝大學士高毅,便是眾官員暗中觀望的對象。隻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送我這一樁功勞。散朝後,我在宮門口攔住高毅。我說:“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說:“殿下當初說過,老臣的眼睛很年輕,想做很多事情。殿下說得對。老臣雖已垂垂老矣,卻總想著再多做些事情,比如,為想念書的貧困人家孩子們建一座學堂。”我說:“那你怎麽知道,我會讚同辦學堂。”他說:“眼睛是藏不住的。”高毅衝我擺擺手,在仆從的攙扶下往馬車走去。我沉默地看著他,又問了一遍最開始的問題:“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沒有回頭,艱難地上著馬車。我又問:“為什麽是我。”他依然不答。“你不要這樣做。”我又說,“我不想當皇帝,也當不了皇帝。”這回他停下了,轉頭看向我。從來都笑得如菊花一般的褶皺老臉,此時滿是平靜和肅穆,透出文官之首的莊嚴和氣度。他說:“人在勢中,勢不由人。”我愣在原地,看著那輛破舊的黑色馬車漸行漸遠,到路口轉了個彎,不見了。我思慮重重地回到王府。“回來了回來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伴隨著賊賊的起哄聲,“四字定乾坤回來了!”春梨咯咯笑著,接過我的披風掛好。我不解地說:“你們在笑什麽。”夏風眉飛色舞地說:“王爺竟然不知道?朝會剛結束,這事就在京城傳遍了!”我木然地盯著他。冬子接過話頭:“據說上百位朝臣,為了一件簡單的事情吵了整整十天都沒有頭緒。但王爺一開口,隻說了四個字,就把這事情敲定了!可不是四字定乾坤嘛!”“現在大街小巷都在傳,王爺乃不世出的天才!”我:“……”我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說:“下去。”春梨吐了吐舌頭,拉著夏風和冬子退下了。季明塵從庭院進屋,手裏拿著一枝早春的桃花。他對我一笑:“送你。”我的疲憊立刻緩解了。我注意到,他的另一隻手抓著一隻信鴿。他將桃花遞給我,取下了鴿子腳上係著的紙條。“最近是不是很忙?”我在他腿上躺下,看著他展開紙條,又在信紙上寫下一行字,卷起來係在鴿子的腳上。一揚手,潔白的鴿子便撲棱著翅膀飛走了。他說:“不忙。”他伸手幫我捏著酸痛的肩頸,我舒服得昏昏欲睡,喃喃地說:“仙人,你帶我走吧。”太累,太複雜了。“好。”他俯身很輕地吻我,“再等一段時間,不出一年,我帶你走。到時候,你每天什麽也不用想,嗯……隻用想,每頓吃什麽菜。”我傻笑出聲,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臉頰。我努力地想著他說的畫麵,糾結地說:“那樣是不是會長胖啊。不好看了,你不喜歡我了怎麽辦。”他說:“隻要是你,怎樣都好看。”我還是不滿意。我當然希望自己在心上人的心裏,永遠是最好的樣子。他便又道:“那我帶你去騎馬打獵,你不是最喜歡射箭麽,運動運動,可不就不會變胖了?”我突然想起一茬:“四月初有射術比賽。”大楚朝以武開國,曆代皇帝尤為重視武藝,每年都要舉辦一次射術比賽,屆時滿朝文武、皇親國戚都會參加。季明塵說:“在靈山時教你的,可還記得。”“記得。”我悄悄紅了臉,在山腳馬場中,他摟著我騎馬,握住我的手教我射箭,一同滾倒在草地上,糾纏至日暮西斜……他果真是最好的太傅,現在的我,能在三百步外射中移動的靶心。也……知道怎麽脫衣服最快。“那就記在心裏。”季明塵拉著我的手溫柔說道,“不需要去拿第一。有我知道你是最厲害的,那就行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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