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頓美滿的烤兔肉宵夜,我意猶未盡地舔著唇,美美地進入了睡夢中。那日比賽結束時楚竣難看的臉色還曆曆在目,我近乎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再次站在了朝會上。可出乎意料的是,什麽也沒有發生。太子依舊溫和,百官照常議事。散朝後,太監追上我,請我去一趟東宮。楚竣依舊穿著朝會時的五爪金紋紅色蟒袍,笑著說:“弓箭送給王妃用了?”預想中的興師問罪並沒有到來,我愣了一下:“大哥怎麽知道。”他說:“大哥還不知道你?滿心都撲在王妃身上。”他又說:“你已經有了那把精雕鏤刻的細鐵弓箭,贏了另一把回去,自然是送給王妃的。”我奪魁時用的弓箭,正是楚竣之前送我的那把,我愛不釋手。我的心裏湧起暖意,他果然不是斤斤計較的人,不會因射場上的事情和我翻臉。我說:“大哥送的那把箭很好。”“喜歡就好。”他說,“有什麽想要的,就和大哥說。”直到走出東宮,我仍不敢相信,射場上的事情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略過了。我眯著眼睛望了望太陽,露出一個傻笑。五月,天氣轉暖,全世界各地的行商開始活躍,聚集到北漠十八州。朝堂開始正式商議,該如何治理北漠十八州,這塊去年底被大楚劃入版圖的沃土。禮部尚書率先表達了意見:“臣認為應嚴加治理。駐軍是首要條件,進而統一貨幣、教化胡民、教習我大楚文字、設立行商規範。諸項事宜宜快不宜緩,盡快推行。”立刻有官員附議:“北漠十八州胡漢混居久矣,其民不守法度,常販賣奇異討巧的貨品,亂我大楚商事。要加快推行宵禁、戶籍、貨物管製等方麵的政策。”滿朝大半的官員都附議。這些向來喜歡和稀泥、踢蹴鞠的官員們,還是頭一回,這般旗幟鮮明地表達政見。那便隻有一個解釋。這是太子殿下的想法,通過官員們的口說了出來。果然,楚竣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多數大人都同意,那便……”“不行。”一個聲音打斷了太子的話。殿中一片寂然,百官的目光刷刷地射過來,我才驚覺我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了聲。成親前夜,隔著一張門板,季明塵語調輕緩,對我講述北漠十八州的盛景。語言不通,靠著比劃做買賣的各族商人;膚色不同,卻一起醉倒在無邊草原上的跨國友鄰;夜晚圍著篝火起舞的姑娘……自由,包容,海納百川。這便是北漠十八州的精神。在這裏,你可以說任何話,穿任何衣服,做任何事,沒有限製。可現在,朝廷卻想把北漠十八州,變為一塊沒有特色的土地,和京城、和江南、和大楚的任何一座城市都沒有區別的土地。我垂了垂眼眸,抬起頭堅定地看著高台上的楚竣,重複道:“不行。”時隔兩個月,這是州郡辦學一事後,我第一回 主動在朝會上說話。楚竣麵色漸沉:“為什麽?”我說:“這樣,北漠十八州就不是北漠十八州了。”自由和包容造就了北漠十八州的繁華,而朝廷卻想給它戴上鐐銬。楚竣皺眉道:“北漠十八州既已劃歸我大楚版圖,自然應該接受我大楚的治理。”我說:“那些商人便會離開了。”會說話的鳥兒,渾身白毛的大狗,日行千裏的汗血寶馬,也都會離開。楚竣冷冷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入了我大楚境內,便是我大楚臣民,豈有不被管製的道理?”我還想說什麽,他卻開口止住了我的話頭:“好了,你沒有接觸過這方麵的事情,不怪你。退回去吧。”這時,一道離我很近的雄渾聲音響起了:“臣弟也懇請太子殿下三思。”百官嘩然了。楚颯作為唯一掌有軍權的皇子,按理說在朝廷上應該有極大的話語權。但他常年領兵在外,加上性格憨直沉悶,一向不在朝政上發表意見。往年一開春他便回邊關去了,少有參加朝會的時候。這是他第一回 在朝會上出聲。喁!熹!楚竣這下子不得不重視了。他表情凝重了起來,問道:“你有什麽看法?”楚颯恭敬地一行禮:“北漠十八州被譽為“西北明珠”,貿易暢通,極為繁華,吸引了全世界各地的行商,便是因為它極為自由,不對來往行商作過多的限製。”“若是按百官所說,對北漠十八州加以戶籍、貨品、宵禁等諸多限製,想必行商們便不會願意在此貿易,轉而另尋他處。北漠十八州的商業將會慢慢凋零,不複繁華。”楚竣緩緩地說:“可若完全不加以管製,也不現實。”楚颯說:“駐軍是必要的。但駐軍不是為了震懾行商,而是為了保護城內安寧,不受流寇盜匪侵襲。臣弟願帶兵駐守北漠十八州,為大楚守好這一片沃土。”北漠十八州是楚颯打下來的,他自然有著發言權,楚竣必須考慮他的意見。高毅在一邊捋須沉思,我焦急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他聲援我和二哥。可他卻裝作沒看見我的目光。沉默了片刻,楚竣說:“此事關乎重大,下次再議吧。”散朝後,我和楚颯一起出宮,我愧疚地說:“二哥,是我連累了你。”他手握軍權,在父皇病重的微妙時刻,本應保持絕對的中立。卻因為我站了出來。楚颯豪爽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不隻是為了你。”我好奇地看著他,他的神色卻突然柔軟了起來。“我也在夜幕降臨的時候,和天南地北的行商們一起喝過酒,聽草原上的姑娘們唱歌。”他笑了起來:“甚至還和北鄞的士兵喝酒猜拳,輸了的倒立。在夜晚的大草原上,是沒有刀劍幹戈的,無論是多大的仇人,都能坐在一起喝酒唱歌。”“那是一種很神奇的氛圍,我不想讓它改變。”我說:“二哥,原來你也是個很溫柔的人。”他佯怒地瞪我:“誰說我不溫柔的?!膽兒可肥了,那你把我送的東西還給我!”我捂著荷包蹬蹬蹬地後退,咯咯直笑:“不還!”荷包裏是他送給我的西域香料,一股很奇妙的雪鬆香,很是提神醒腦,極適合我這種腦子時常不清醒的人。說話間到了宮門口,王府的黑色馬車停在繁茂的楊樹下。我腳步輕快地向馬車奔去,頭也不回地衝身後的人擺擺手:“二哥,回頭見”掀簾而上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灼熱的吻隨即跟上,我短促地叫了一聲,軟倒在他胸前。馬車動了,吻卻沒停。分開後我無神地盯著馬車頂,艱難地喘息著。季明塵輕笑道:“今日份的量。”我恢複了些力氣,抓住他腰間的穗子,說:“不對,是一個時辰的量。”“小色貓。”我躺在他腿上,哼哼著摩挲他的指尖,有些臉紅地問道:“怎麽感覺,你像是接送孩子上學堂的家長啊。”早晨天還未亮,他便送我到了宮門,等朝會結束,又接我回府。我又道:“你是一直在這裏等我嗎。”他從旁邊拿出個油紙包:“去給你買了好吃的。”油紙包裏是剛出爐的燒雞,一拆開,焦香和油香撲麵而來,我咽了咽口水,肚子立竿見影地開叫。我眼巴巴地盯著他。“小懶貓。”他輕笑著彈了彈我的腦門,又說,“起來,躺著吃東西不消化。”我賴著不動:“沒有力氣了。”他扶我起來讓我靠在他懷裏,撕下一條香噴噴的雞腿,遞到我嘴邊。我軟沒骨頭似的靠著他,一口一口啃著雞腿。他總是能準確地在我張開嘴時,把肉送到我嘴邊。他的手和我的嘴配合得極好,簡直比我自己的手還好用。接下來的幾天,北漠十八州的事情一直沒有議出頭緒。楚颯和我堅持那天的意見,雖說有小部分官員附和,卻終不成大勢。而以禮部尚書為首的朝廷大多數官員,仍然堅持對北漠十八州嚴加管製。朝廷上吵了一波又一波,楚竣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陰沉,我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絲焦躁。我多次暗示高毅,他卻像沒看懂我的眼神一般,罕見地在這件事情上保持了沉默。半個月過去依舊沒有定論,而禮部尚書那一派漸成大勢,壓倒了我和楚颯這一邊。太子本可以直接敲定,可他卻不得不顧及我和楚颯的麵子。因為他麵對的不是某位官員,而是兩位封王建府的親王。對於楚颯他或許還能溫言安撫,給出承諾,做一些交易,雙方各退一步。可對於我就行不通了,因為我是個一根筋的傻子。終於,今日散朝後他派人請我去了東宮。他說:“你一定要和我對著幹?”我垂下頭:“我沒有和你對著幹,隻是就事論事。”楚竣的神情漸漸冰冷起來,他冷聲說:“這是國家大事,你不懂,我不計較。隻要你不再執著於這件事情,這段時間的事情我就當沒有發生。”他聲音中的冷意刺痛了我,我難過地攥緊了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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