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季明塵微笑地看著我,溫柔的,鼓勵的,他揉了揉我的腦袋。我便小聲地說出來了:“那隻貓咪的眼睛,像藍寶石,好漂亮呀。”他問:“要買嗎?”我說:“先逛逛。”路過一家賣鳥兒的店,掛滿了鳥籠。各色的鳥兒一起嘰嘰喳喳,一隻綠色的鳥偏頭看了我一眼,開口說:“你好!”我目瞪口呆,激動地拉住季明塵的袖子,語無倫次道:“會、會說話!它……它在和我說話!”季明塵笑道:“嗯。”大胡子綠眼睛的海外商人友善地對我一笑,用不太流利的中原話說:“公子要不要買一隻?它還會說其他的呢。”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綠色鳥兒又開口了:“郎君千歲!幸福安康!”我激動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拽著季明塵的袖子搖晃。我們買下了這隻嘴甜的鳥兒,身後跟著的太監拎起鳥籠。接下來,我一路都在驚呼讚歎。“那匹馬兒像一棵鬆樹!又美又挺拔!”“竟然有、有綠色的花,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塊玉像一片小雲彩……”“快看!這塊紫色的寶石,在陽光下能變換顏色!”我嘰嘰喳喳地說著,旺盛的分享欲似乎又回來了,幹涸的大海重新灌滿了深藍的水。季明塵一直含笑地回應我,不時拉我一下避開熱鬧的人流,我緊緊地拉著他的手,滿目驚奇地打量著四周。走到一家賣樹的店門前,我停住了,一眼就望見了平安樹苗。店家說:“公子可是喜歡平安樹?親手種下,就能保佑你愛的人平平安安。”我看向季明塵:“你給我種了平安樹,我也要給你種。”我摸了摸他的左肩,認真地說:“明塵,你一定要一直平平安安的,這是我最大的願望。”季明塵愣了一下,說:“你叫我什麽?”我納悶地看著他。季明塵抬起我的下巴,輕笑說道:“之前不知是哪個小傻貓,一直連名帶姓,咬牙切齒地喊我。”我紅了臉,拂開他的手,蹲在地上選起樹苗來。選好後交給太監拿著,我們又往前走。路過一座熟悉的庭院,我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被季明塵攬進了懷裏。他在我耳邊說:“乖,沒事了,別看。”這是我之前被胡人關起來的院子。可我一回想起那次,最先浮上腦海的,不是痛和害怕。而是在滿院軍士槍林中,他蹲在我身前,溫柔地喂我吃餅幹。我抱住他的腰,小聲地說:“我已經不害怕了。”他親了親我的額頭。走到集市的盡頭,我們又調轉方向往回走。我買了幾個好看的木花盆,準備種些蘭花放在寢宮的床頭,和禦書房的案頭。讓他每蘸一次墨,都要想起我。終於看到了白色大狗狗。我激動得說不出任何話來,眼眶差點濕了。過去我無數次構想和他的以後,計劃裏都有這隻大狗狗。季明塵拉著我過去,立刻有好幾隻狗狗汪汪地叫起來,活潑地衝我們搖尾巴。渾身雪白的毛,大耳朵豎著,歪頭看著我,可愛極了。店主說:“它們很溫順,公子可以摸摸。”我的目光卻停留在了角落裏,那裏正坐著一隻白色狗狗,有些怯生生地看著我們。它沒有像其他狗狗一樣歡快地圍過來,隻是遠遠地坐著。黑亮的大眼睛裏有猶豫和害怕。這樣的眼神,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一下子心疼起來。店主說:“角落裏的那條狗狗比較膽小,經常被其他狗狗欺負,性子可溫順。”我走過去蹲在它麵前,伸出手。它似乎是猶豫了一下,雪白的大腦袋在我掌心蹭了蹭,輕輕叫了一聲:“汪。”我的心一下子軟成天上的雲。“以後你就叫雪團。”我對它說。它歪了歪頭,舔我的手心。帶走雪團,我們又買了一隻小貓咪。小貓咪有一雙藍寶石一樣的大眼睛,通體雪白,隻有耳朵、尾巴和開臉是黑色的。季明塵還給我買了一匹棗紅色的汗血寶馬,他說等我身體再好一些,就帶我去獵場騎馬射箭。他讓太監把所有東西帶回宮裏,抱我上了一匹馬。我戀戀不舍地看著馬車載著雪團遠去,說:“我們不回宮嗎?”“帶你去騎你的小牛犢。”季明塵輕笑著在我耳邊說,他一夾馬腹,馬兒奔向遼闊的大草原。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我心裏卻又猶豫起來。我說:“索娜會不會不喜歡我了。”季明塵說:“誰會不喜歡你?”他頓了頓又說:“你二哥也會來,你要注意,不要讓他揉你的頭發。”我仰頭看他:“為什麽。”“傻。”季明塵說,“因為你的頭發是我束的。”我咯咯地笑出聲來。隔著很遠,就看到草原上升起的炊煙,帳篷前已經聚滿了天南地北的行商。“小楚哥哥!”清脆的女孩聲音傳來,我轉頭望去,紮著兩個大辮子的索娜正牽著一頭雪白的牛犢過來。季明塵抱我下馬,我在索娜麵前蹲下,說:“索娜長高啦。”“是呢,索娜長高了,米哈也長大了。”索娜把牛犢牽到我的麵前,她看著我說,“我還以為小楚哥哥不會回來了。”上回離開北漠前,米哈才剛剛睜眼,被索娜抱在懷裏來送別我。而現在,米哈已經長成了一頭大牛犢。我摸米哈的頭,它溫順地蹭了蹭我的掌心。我說:“我當然會回來。”一陣勁風刮過,流黃玫瑰手環不知什麽時候鬆了,從我左手手腕脫落。難看的疤痕暴露在空中。我一下子全身僵硬。索娜一定會看見,疤痕那麽醜陋,那麽寬。她看見了後,一定不會再喜歡我了。我已經是和她不一樣的人了。季明塵攬過我的肩膀。索娜彎腰撿起手環,她柔軟的手指摸了摸我的疤痕,問:“小楚哥哥是受過傷嗎?”她的眼睛明亮又澄澈,映照著藍天。裏麵沒有我害怕見到的嫌惡和害怕。季明塵輕撫著我的脊背,我僵硬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我說:“嗯……但已經在痊愈了。”索娜把手環係回我的手腕上,衝我甜甜一笑:“那小楚哥哥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我緩緩吐出一口氣:“會的。”夕陽在地平線上逡巡,我終於騎上了我的小牛犢。米哈馱著我慢悠悠地走著,季明塵跟在我身邊,不時彎腰摘一朵雛菊花送給我。我們再次誤入了格桑花深處。我轉頭看季明塵,他雙手負於身後不緊不慢地走著,姿容優雅,白衣飄飄,宛若下凡的仙人。他接觸到我的目光,衝我一笑。我內心的欲望突然燎原了。重逢之後,我們沒有再親密過。一開始是我身體太差,走幾步都喘氣,自然做不了那事。再後來他開始忙碌,往往等他在禦書房處理完奏本,我已經依偎在他懷裏睡著了。可是現在,我們一同走在春色中。季明塵讀懂了我的眼神,把我從牛背上抱下來,我們一起躺在了半人高的花叢中。他欺身壓在我身上,雲彩和晚霞都在那雙明眸裏。他的眼中,有一整片春天。“小樹苗又開始抽條長高啦?”他含笑問我,好聞的氣息噴灑在我鼻尖。我深深吸了一口春天和他。“明塵。”我叫他,“好喜歡你。你要一直好好的,不可以再背著我受傷。”他說:“隻要你好好的,我就會好。”我們在格桑花叢中擁吻,年輕的身體熱情又灼燙。晚霞散去了,夜幕開始降臨。米哈馱著我們慢慢往回走,他摟著我的腰,我仰靠在他懷裏,絮絮叨叨地說著話。他微笑地聽著,耐心地回應我,不時低頭吻我的額頭。帳篷前燃起了熊熊篝火,噴香的烤羊腿味撲麵而來。行商們大聲談笑,空氣中滿是自由和快樂。一道雄渾的聲音響起:“小三兒!”我抬頭望去,不遠處楚颯正向我招手。季明塵攬著我的腰不放,我說:“明塵,抱我下去。”“你叫我什麽?”他在我耳邊吹了一口氣,“叫聲好聽的,不然不放你下去。”楚颯眼看著就要來到跟前,我慌亂地紅了臉,低聲喊了一聲:“明塵哥哥。”“乖。”季明塵抱我下了牛背,楚颯大步走過來,粗臂一攬就要把我攬過去。季明塵不動聲色地拉著我後退。楚颯又伸手來揉我的頭發,也被季明塵拉著避開了。楚颯無奈地看向季明塵:“你至於嗎。”我被季明塵拉著動不了,隻好乖乖呆在原地,喊了一聲:“二哥。”“喲,小三兒又會笑啦?”楚颯笑著說,“送你過來之前,那麽可可憐憐,又瘦又病的,二哥看著都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