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李青山幹起屠戶了,這幾天日日都能賣光一頭豬,她心裏計劃著,這次剝下來的麻皮到時候都織了,來年給家裏四個人一人添一身春衣。洗過手後,叢春花開始收拾今天早上殺豬的時候接下來的豬血,今日村裏就隻有一個人要了一斤,李青山收了他一文錢還多給他倒了一些。但也還剩下了不少,這個推著板車不好帶,李青山便想留著自家吃算了。柳魚看著這個,想起李青山來。自前日,李青山問了他那話,他當時遲疑沒答後,雖李青山瞧著是沒同他生氣的,但不知怎的,他總覺得於心不安。“魚哥兒?”叢春花剛剛叫了兩聲,柳魚沒應,又叫了一聲。柳魚回過神來,她才道:“你怎麽了?是不是累了?要是累了,就去歇會兒,這裏不用你幫忙。”柳魚抿嘴笑了下,輕輕搖了搖頭。待叢春花掀開蓋子後,他才發現三斤多的豬血加了涼水和一小撮鹽後凝固起來竟有這麽多,約有個八九斤的樣子。叢春花道:“咱們自己吃不完,我切了,你給你大伯家送去一些,我送給別的家。”農戶人家不挑,這也算個葷腥了,多數人都能接受吃這個的。柳魚思索了片刻道:“娘,你覺得豬血能不能咱們自己做成這樣的塊後再賣?”“這行嗎?”叢春花道:“縣城裏的人吃這個嗎?”柳魚道:“縣城裏的也不見得都是有錢人家。再者,豬血這東西雖有些人無法接受,但喜食的人也不少。我想,若我們能收拾妥當了再賣,應當會有更多的人家願意嚐試一下。”叢春花覺得他說的有理,鮮豬血勸退太多人,要不是覺得扔了可惜,她也不願拾掇這個東西,“那賣什麽價合適?”“就一文錢一斤。”柳魚道。叢春花覺得這價有點貴,轉而又想這東西少,若真能賣出去,對愛吃這口的人來說這價也算不上貴。正好,這也不是太費勁,早上青山分豬的功夫,她就能把豬血塊做好了。到時候能賣出去多少是多少,總歸不虧。下午李青山回來了,柳魚和叢春花之前都說若是午時不能回家就叫他在城裏找個攤館吃飽了,免得總餓著肚子趕路,長久下來累壞了身子。家裏就指著他幹活呢,李青山知道這個理,今天便在麵攤上吃了兩碗麵才回來的。自開始幹屠戶,他日日回家都要洗澡,今天柳魚也是燒好了熱水給他備著的。李青山洗完澡出來,頭發還滴答著水。柳魚取了布巾給他,“外頭冷,回屋吧。”李青山唇角翹著伸著頭,意思不言而喻。兩人回屋後,李青山坐著,柳魚站著幫他擦頭發。氣氛沉悶,李青山心中微微歎氣,暗道那日太急躁了。一句話叫夫郎又縮了回去,對他恭敬有禮的,那幾日的活潑勁兒都消散了。頭發上的水氣微少,李青山就把柳魚手中的布巾拿下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轉過身抱住了柳魚的腰,問他:“這兩日怎麽不開心?”柳魚手輕輕抓著李青山肩膀處的衣裳,垂下眼看他。就是這個男人,那夜裏的一句話叫他心跳得厲害卻又徹底清醒,他不該也不能再沉陷下去了。可李青山現在待他是真的好,他又該怎麽辦呢?思考了兩日,除卻叫他的心越來越亂之外,他沒想到任何答案。“沒有。”柳魚這樣說。“騙人!”李青山把柳魚抱的更緊,下巴抵在柳魚的腹部,仰著頭問他:“是不是我那日問你的話叫你覺得有負擔了?”柳魚抓著李青山衣服的手不由得緊了一下,還是說:“沒有。”“嘴硬。”李青山佯瞪了他一眼,手不老實探進了柳魚小襖的下擺輕捏著柳魚的腰。晴天白日的,柳魚沒他那麽厚臉皮,躲閃著。李青山猛然站起,抱著柳魚一個側身就將他圍困在桌子和自己的胸膛間無法動彈,笑著問他:“我那日是怎麽同你說的?”他久久未答後,李青山垂頭喪氣的埋在他頸側說該拿他怎麽辦才好,他心裏正愧疚著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這人就立刻抬起頭揚著一張笑臉說,“那你補償我吧!”自成婚以來柳魚從未在這事上拒絕李青山,更何況那會兒。隻是,那晚……直到他再無氣力、昏昏欲睡之時,李青山方在他耳邊說他會一直等,也會用一輩子向他證明。柳魚那晚又一次垂下了淚。現在……柳魚想起那晚的事後,很是不好意思。李青山輕笑了一聲,矮身然後仰著頭在柳魚的唇上落下了一吻,“我叫你想話呢,你在想什麽?”柳魚輕瞪了他一眼。這樣好像又有點活潑樣子了,李青山唇角上揚,矮著身子太累了,李青山圈著柳魚的腿將人直著身子抱起來。他好像一直都很喜歡這樣抱他,一點壓迫感也沒有,叫柳魚覺得不必仰人鼻息,自己才是居高臨下的那個。“我說要怎樣等怎樣證明是我的事,你憂心什麽?”李青山說:“還是……”話音一轉,李青山一手抱著人一手舉起來撓著柳魚的癢癢肉,嬉笑著說:“你心裏也不是全然沒我的?”柳魚想躲閃但恐閃了腰,隻能被李青山撓的眼睛覆了層水光。李青山住了手,柳魚癢意笑聲停了才低下頭看眼前的人。這樣俊朗、熾熱和主動的人,他又能真的冷下心腸拒人於千裏之外嗎?可…若交付了真心,這樣的人有一日也拋棄了他怎麽辦?柳魚方才蓄在眼睛裏的水光終於落了下來,正滴在李青山的臉頰上。李青山心疼死了,給他擦眼淚,“怎麽哭了?”柳魚咬著嘴唇說:“是你撓的。”李青山沒忍住笑了一聲將他放下來,掏出帕子給他擦了擦眼淚,方才道:“我不問了,你也不要不開心了好不好?”柳魚點了點頭,被他這樣一鬧騰,心中那些憂思都散了個幹淨。李青山微微笑了一下,把他抱在懷裏,很輕快地說:“且看以後吧。”好似勝券在握一般,柳魚腹誹,大傻狗好像一點也不傻。這樣說了一番話後,柳魚覺得自己這兩日的憂思毫無意義。因為就算他冷下臉來,李青山也再不像新婚時那般小心、“矜持”,他會貼上來鬧他纏著他。他是想冷著臉的,可往往功虧一簣,因為李青山太黏人了,又或者說是他太溫柔了,柳魚招架不住。就像眼下,他一點也不能拒絕初冬寒夜,李青山這麽溫暖的懷抱。“今日,我去張銅匠那裏給你買湯婆子了,你猜多少錢?”柳魚枕著李青山的臂膀說:“一百五十文?”黃熟銅一斤不也才一百來文,做一個湯婆子是足足的了。“二百五十文!”李青山覺得那張銅匠簡直是搶錢,但他是縣城最好的手藝人。做出來的湯婆子既能叫人取暖又不至於燙傷人,口碑很好。這東西買一個,保存得當能用幾十年,可不得挑最好的買。貴是貴了點,但是用著安心。“這麽貴?”昨個兒讓李青山又賣了一次帕子後,柳魚手裏有三百三十四文錢,本覺著買兩個湯婆子該是夠了,沒想到還差這麽多。最重要的是這麽貴,他真有些心疼錢,“要不隻買一個吧。”他有李青山還能捱住,隻要不叫奶奶凍著就成。李青山撩閑地在柳魚屁股上一捏,“隻買一個?那你天天扒著我取暖?”不樂意就算了,柳魚要轉過身去卻被李青山箍住了,“別生氣。”李青山沒忍不住笑了下,“雖是有我,但腳下踩個湯婆子更暖和一些,嗯?”“嗯。”柳魚低低應了一聲,抬眼看李青山,早上時他還想從今以後要遠著李青山一些,哪知夜裏這般親密的擁著,又被他三兩句的撩閑話惹得他裝出來的那些恭敬有禮全無了。柳魚正苦惱著就聽李青山說:“所以我帶的銀錢沒夠,明個兒再給我多裝點兒。”柳魚今日是給他裝了半錢銀子的,早上那頭毛豬又賣了錢,加起來是不少。但若一下買了兩個湯婆子,剩下的錢萬一遇著大肥豬的時候就不夠了。“錢就在錢匣子裏,你自己拿好了。”錢匣子雖叫柳魚收著,但那裏頭的錢都是李青山掙的。柳魚從不限製他花用,也不過問錢財去向。“那怎麽行?”李青山說:“漢子有了錢就會變壞。”“你知道青河哥吧?除了做工發工錢的時候,他身上就沒有超過五文錢的時候!”柳魚想起那日吳桐因為那個二十文的雕花簪子追著李青河滿院子打的事情就想笑。他這副樣子叫李青山心癢癢,手刮了一下他臉蛋,翻身將人壓在身下說:“所以你也得管著我。”第26章 次日,李青山帶上了叢春花和柳魚做好的凝成塊的豬血。到了地方交了攤租,立馬就圍上來了客。“小兄弟,來兩斤板油,回家煉豬油吃。”“我要排骨,今個兒家裏買了蘿卜。”“來斤五花肉,回家包餃子。”李青山笑道:“一個一個來。”說著有人指著那一盆豬血塊問了,“這是什麽?”旁人用一種看傻子的眼光看他,“豬血啊,這你都不認得?”那人動了下嘴唇,不服氣的想他家又不吃這等低賤的東西,他怎麽會認得這個,心裏想著他也嘟囔出來了,“這能吃嗎?”“能的。”李青山解釋,“我夫郎說放豆醬辣椒麵紅燒了或是放把韭菜加醬油炒了都行,我昨日吃的蒜苗炒的味道也很不錯,這個還補氣血。”那人見李青山這般好脾氣溫和的解釋,抬著下巴看了一眼剛剛鄙視他的那人道:“那怎麽賣?給我來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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