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樓是義陽城唯一一座三層飛簷的高樓,即便是站的很遠也能看見它那大大的招牌。


    這裏有整個義陽最好的酒,有整個義陽最美的女人,有整個義陽最大的賭坊,還有整個義陽最靈通的消息,無論你需要什麽樣的享受,都可以在這裏尋到。


    據說它的老板很神秘,神秘到從未在人前現身。起初有人懷疑它背後是金國的細作,然而據說自從義陽守將楊將軍進了一次任性樓之後,出門時哈哈地大笑了幾聲,隨後這件事就被人拋在腦後了。


    當然還有一種版本是楊將軍是在喝花酒的時候被他那位河東獅揪著耳朵抓回了家,不好意思才這麽說的。


    後一種版本或許更容易讓人采信一些,畢竟楊將軍家那位姓張的河東獅在義陽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


    而任性樓這個古怪的名字,來曆據說是它老板的半句話。


    “有錢,任性。”


    敢把一座這麽豪華的樓閣開在邊城戰場上,似乎絲毫不在意它會毀於戰火,這位老板看上去的確任性的很。


    因此它的消費也是義陽最高的,據說在整個大宋幾乎都是最高的,不過幸好它的服務對象是來往中原的江湖客,大家都是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討生活,因此也任性的很,根本不把口袋裏的錢當錢花。


    當然義陽這些泥腿子和丘八們隻能眼巴巴地望著那高樓吐口水,希望金兵趕緊打過來,除了能上陣殺敵讓自己撈一筆外快之外,最好把這樓子一把火燒了才好。


    因為那任性樓的老板下半句話簡直像刀子一樣戳在他們的心窩子裏。


    “沒錢,認命。”


    “啐!”


    岑青走向任性樓的時候,就看到一位輸光了口袋裏最後一文錢的兵痞在衝著任性樓吐口水。


    任性樓不光是一棟高樓,連帶著周圍兩三畝的地麵都被它背後的老板出錢買下來了。這戰火不休的邊城地皮原本便宜的緊,但據說那位楊將軍還是黑著心腸賣出了一個天價,然而任性樓的老板據說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就直接拍板買下了,要的自然也是義陽城裏最好的位置。


    嗯,大家都很任性。


    岑青走進任性樓最外圍的大廳時,兩排迎賓的小廝並未因為他是個女人而看輕,反而紛紛拱手作揖異口同聲地唱了個大喏:“客官裏麵請。”


    而他走進大廳後,則有一位專門的女接待小跑著迎接上來,屈身施禮,殷勤地問道:“客官您是用餐,住店,洗浴,購物,還是想先去耍耍?”


    “咦?”


    岑青驚訝起來,這種禮遇好生熟悉,而等到背後傳來小廝們向其他客人告別“客官慢走,歡迎下次光臨”的聲音時,熟悉的感覺則更加具體了。


    “我嚓,這是又一個穿越者?”


    他把落腳地選在這裏,原本為了躲開法海之外,也想探聽下蔡州的消息,畢竟前去一個妖魔匯集的地方,還是先摸清底細為好。


    於是他告訴這女接待:“住店,吃飯,買消息,還要購物,你們這裏賣的有寒玉沒有?品質越高越好。”


    接待非常職業化地微笑道:“任性樓並不直接出售東西,晚上酉時過後,頂樓會有一場拍賣會,隻要您交足了保證金,便可以參加拍賣會,會上有來自各地的奇珍異寶,說不定便有您需要的寶貝。”


    “先買消息吧。”岑青抖手亮出幾粒豌豆大小的金沙,“你們的老板是誰?”


    “抱歉,這個消息是被列為禁止出售的,而且我們樓中同樣也沒有一個人知道。”接待沒有去看那金沙,臉上依然帶著平靜的微笑,“我為你辦理手續,入住和買消息的錢應該是足夠的,不過要參加拍賣會的話,您的這些金子隻能拿到入門的場券,您確定不再提升一下嗎。”


    “哦?還有什麽樣的場券?”


    “入門,及格,探標,貴賓,豪客。隻有這五種。入門券的話,隻能前去見識一番,是不能參與競買的,隻有及格券才能參與一些平常東西的競買。”


    “那麽貴賓券和豪客券又分別需要多少銀子呢?”


    “三十兩入門,一百兩及格,二百兩探標,貴賓和豪客分別是五百兩和一千兩。還有,入門券的銀錢是不退的。”


    “有意思,你們家果然會做生意。”岑青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來,“若是我有這麽七八家拍賣會,也會有錢任性的。”


    “其實您不需要有錢也可以任性……以您的美貌,隻怕有無數的人願意為你任性。”那女接待恭維道,“我該怎麽稱呼您?”


    “無敵槍聖李狗蛋。”岑青信口說了一句,看著那女接待的臉龐猛然地抽搐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抬手又抓出五六粒桂圓大小金珠,放在一起約有一斤多重,“開玩笑的,我姓岑,名青衣。給我找一間上房,另外幫我弄個拍賣會的貴賓券吧。”


    女接待看了一眼岑青身上的黃裙,笑容有些僵硬,不過前來任性樓的大多喜歡用假名字,這位自稱岑青衣還算正常一些,至少比她剛才胡謅的李狗蛋要正常的太多了。


    “岑姑娘,這邊請。”


    “噓,晚上的時候我會易容一下,打扮成男子的模樣,所以你稱呼我為青衣公子就好。”


    “呃……”


    這客人的怪癖真不少,女接待發現岑青的眼睛並未如其它女客一般盯在她的臉蛋上,而是偶爾逡巡在她的胸口、腰肢和大腿,忍不住地打了個寒噤——這位多金的美人兒不會是真有某些特殊的癖好吧?


    岑青花了足夠多的金子,住處也是一方幽靜雅致的小院,十來丈方圓的院落裏隻有兩間客房,其餘書房、廂房、廚房和柴房一應俱全,院落中雖然沒有假山流水,但也種了幾叢翠竹,牆角處臥了兩盆蘭花,推開窗子,入目是一條小河,河水清澈,綠柳拂堤,別有一番風味。


    他沒有叫吃食,隻是讓人送來浴桶洗浴了一番,淨衣咒雖然可以除去身上和衣服上的塵垢,但如果不真的清洗一下,他還是覺得心理上有些難以忍受。


    為他一對一服侍的便是那位女接待,岑青洗澡的時候把她趕了出去,莫名其妙地聽到她在外邊長出了一口氣。


    傍晚前的一段時間岑青都在客房裏淺睡,他如今身體自動吸收日月精華,休息便是最好的修行,雖然這修行過程漫長到要以百年來計數。


    晚上還有所謂的“拍賣會”要參加,岑青在天剛剛擦黑的時候便醒了過來,房間內已被那貼心的女接待點燃了燈火,岑青借著火光再次化妝成俊秀少年模樣,念動幻衣訣變換了一套青衫,這才心滿意足地推開門走出去。


    因為前世是男人的模樣,若不能在鏡子裏看到原來的樣子,他總覺得周遭的一切都有些虛幻。


    然而當他踏出房門的一刹那便呆住了,盯著院子裏鋥亮的光頭張口結舌:“法法法法法海,你特麽的陰魂不散啊!”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法海,法者,興功懼暴也;海者,地大物博也。並非法法法法法海,施主可不要一再弄錯了。”


    這和尚居然還有些冷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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