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燈火交映之下,岑青覺得法海那顆光溜溜的腦袋亮得刺眼。


    法海這次手中並沒有缽盂,雙手合十,望著岑青微笑道:“施主似乎對貧僧有些成見。”


    豈止是成見,看過新白娘子傳奇的人沒有幾個會待見你的吧。


    岑青歎了口氣,不管怎麽說,眼前的法海是不是那位把白娘子鎮壓在雷峰塔下的角色還尚未可知,況且那缽盂的威力他還是比較在意的,他可不想剛剛重新做人又被關進去幾百上千年。


    於是他拱了拱手道:“可能是因為在下是妖的緣故,一直對修行人身懷戒心。對了,大師為何在此?”


    “阿彌陀佛,貧僧對施主並無惡意。”法海唱了聲佛號,沒有回答岑青的疑問,反問道,“施主又為何在此?”


    “我……”我就是躲你的,岑青這個念頭轉了許久還是沒底氣說出來,忽然間靈光一閃,取出那張來自於嘯山君身上的請帖道,“這是我殺死一隻虎妖之後,從它身上得來的東西,請大師過目。其實我到這裏來,是為了打探一下蔡州的消息。”


    和尚不是愛捉妖,講慈悲麽?六月初一,眾妖齊聚趙家堡,以無數江湖人士的血肉作為宴席,請貼上的內容簡直駭人聽聞,他不信和尚會若無其事。


    然而法海卻沒有去接那請帖,隻盯著岑青微笑道:“看來施主和貧僧一樣,都是為此事而來。”


    “呃……大師也要打探消息?”


    你是法海啊,聽到這種事,難道不應該直接殺上前,缽盂一舉,吼一聲“孽畜們,待我收了你”才正常嗎?


    法海搖了一下頭:“是貧僧的一位俗家弟子得知此事,不忍生靈塗炭,特意告知貧僧前來的。這棟居所,也是他特意為貧僧所留,隻是沒想到居然和施主恰好毗鄰而居。”


    岑青驚訝了一下:“你的弟子,便是這任性樓的主人?不知大師能否告知他的名字?”


    “不可說,不可說。”法海輕聲笑了起來,“若是施主願意入我門下,與那人便是同門,自然可以相見。”


    同行是冤家,我才不想見這位穿越者呢。


    岑青腹誹了一下,笑了起來:“既然大師不願說,青衣便不再多問,隻是趙家堡之事,不知大師可有把握應對?”


    法海又搖了搖頭,臉上露出思索的表情來:“妖魔未明,貧僧不知。”


    “我倒是知道一個叫做朱離的千年狐妖與此事有關,大師識得麽?”


    “貧僧之前一直在深山清修,對妖魔之事不甚了解。”


    “那大師為何不招呼些修行同道前去斬妖除魔,比如說龍虎山的張天師?”


    “張天師隻佑護龍興之地,蔡州如今屬於金國外邦,他們卻是不便行事。”


    “也就是說你準備一個人前去,青衣佩服。”


    “施主不是也準備一人前去麽?貧僧也很佩服。”


    換一種角度來看,這和尚除了一直度人入佛門比較討厭外,倒也不那麽可惡,至少不是見到每一個妖怪都喊打喊殺的。仔細想想,貌似在新白娘子傳奇裏他也隻對付了青白兩蛇,對於蛤蟆精蜈蚣精之流卻是放之任之的。


    莫非因為自己修為低微的緣故?


    雖然得出這個結論真是讓人喪氣,但也不失一種可能。


    岑青正在思忖,先前那女接待腳步匆匆地走過來,對兩人福了一福,看見岑青幾乎看不出破綻的男裝打扮,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對岑青道:“青衣公子,拍賣會就要開始了。”


    “那麽,大師,在下告辭了。”


    “施主請便,小心三更。”


    岑青怔了怔,隨後醒悟到法海是在提醒自己的安危,而和尚提到的三更,隻怕是“閻王叫人三更死”的三更,又豈是那麽容易對待的。


    但他依然深深地作了一個揖,道:“多謝大師。”


    目送岑青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院門外。想起他無論如何也不肯以佛家的禮節向自己施禮,法海苦笑了一下,雙手合十,抬起頭望向繁星點點的夜空,輕輕地念起一首偈語來:“圓陀陀,光灼灼,亙古常存人怎學?入火不能焚,入水何曾溺?光明一顆摩尼珠,劍戟刀槍傷不著。也能善,也能惡,眼前善惡憑他作。善時成佛與成仙,惡處披毛並帶角……”


    頭頂之上滿天星鬥,倒影在他的眼中,一瞬間便是無數變化,耳畔更響起轟然的雷聲,半晌後,他閉目盤膝坐下,臉上露出了痛苦與掙紮的神情來,連合十的雙手都有些顫抖:“法海謹遵神君旨意。”


    岑青走上任性樓的樓梯,忽然間停下了腳步,一刹那間他似乎聽到了什麽奇異的聲音,然而仔細去辨識時卻又什麽都聽不到了。


    無奈地搖搖頭,他覺得遇到法海的這段時間自己實在是精神緊張,應該是出現幻聽了。


    “青衣公子,請這邊走,前麵便是貴賓席專用的通道。您的席位是地字甲號間,裏麵是單獨的隔間,有競買專用的號牌,如果您有看中的物品,直接選一個號牌,我會在外邊幫您叫出來……不過前麵的沒有什麽好東西,都是讓擁有及格券及投標券的人購買的,也是為了讓給買到入門券的人長見識,後半程等到他們離場,才會有留給貴賓和豪客的真正好東西。”


    “我的競買額度是多少?”


    “啊?原來您也知道額度這回事?那更好了,您付的那些金子樓裏已經幫您稱重過,一共是十八兩,因為全都是成色極好的赤金,可以兌換官銀九百兩,因為您是貴賓,額度上浮三成,你可以購買成交價在一千二百兩以內的任何東西。”


    女接待輕聲地為岑青介紹著拍賣會上的一些細節,因為前世裏見識過的緣故,岑青偶爾提出一些流程上的問題,便讓女接待驚訝一次,對於這位擁有古怪癖好的客人再也不敢小覷。


    “客人您之前是不是參與過我們其它的拍賣會?”


    “你們還有其它的任性樓嗎?”


    “這是我們的第三座,在長安和臨安還各有一座,分別叫做長樂樓和聽潮閣。”


    “都在宋境之內,那一座先開業也就是說你們老板是哪裏人了。”


    “啊?這個我倒沒有想過。”女接待笑語盈盈,“公子您還真是細心呢。”


    “那麽是哪一座先開業的呢?”


    “是臨安。”


    “那算了。”


    岑青又歎了口氣,這位同行穿越的早,又穿越的好,還跟法海搞好了關係,看來不僅熟知劇情,連天時地利人和都一塊占據了,自己想過去搞他的話,隻怕會變成那位捕熊的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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