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獻給敵國瘋批太子後 作者:禾小星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燕澤玉從來沒這麽清晰地意識到:他已經亡國了,沒了父皇母後的庇佑沒了大哥的寵愛,甚至不知何時才能相見。純白獸毛和少年鬢角的碎發被洇濕了,黏糊糊的沾在一起。燕澤玉下巴被捏得生疼,片刻後又被帶有繭子的大手捧著臉粗魯地抹掉眼角的眼淚。透過層層水霧,他看向高高在上的辛薩太子,不明白對方要幹什麽。“金戈進來”帳外傳來男人的應和,帳門簾被掀開,“奴在!”眼淚糊了眼,燕澤玉看不太清來人,隻能看到一個高大健碩的輪廓,想來是太子近侍。“去請巫醫,順便取一些吃食。”燕澤玉愣住,但辛鈐已經從他身邊退開。他後知後覺到,原來方才伸入衾被的手隻是解開了束縛他的紅綢,並無其他不安分的動作。長時間壓迫使得他手臂發麻,依舊動彈不得,隻能僵硬地躺平凝視明晃晃的燭燈。辛鈐站在床榻邊,被燭火度了一層金邊,仿若神子,可燕澤玉卻覺得違和。他不會忘記這人居高臨下俯視雪地裏的他時冷漠的神情和如今猶如貓戲老鼠似的撩撥。半盞茶的功夫,金戈便端來一碟犛牛肉幹,風幹得很硬但色澤潤亮。燕澤玉已經好久沒聞過肉味了,自然不會跟食物過不去,嚼得腮幫子酸痛也沒停下嘴。直到碟子裏空了他才停手,愣著神看了辛鈐一眼。辛鈐以為他還餓,又讓人端了一碗馬奶來。燕澤玉受寵若驚地捧著碗,馬奶有股淡淡的腥味,燕澤玉很不喜歡但還是一口氣全部喝掉了。吐出一口熱氣,燕澤玉突然垂著眼睛開口:“我、我叫小玉。”聲音輕飄飄的仿若一陣風都能吹散掉。但辛鈐聽見了,這是在回答他方才的問話。男人不鹹不淡地掃了他一眼,覆蓋著薄繭子的手卻輕拂掉燕澤玉上唇浮著的奶沫子。伴隨著戰栗傳來的還有男人意味不明的一聲:“小玉。”作者有話說:太子:我的小玉第3章 芙蓉小倌燕澤玉昏昏沉沉地睡到了翌日下午。他已經許久沒好好休息過了,以捉弄晏奴為樂趣的北狄狗不會留給他一絲喘息餘地,以至於恍惚不知今夕何夕。說起北狄人……這辛薩太子當真奇怪。玉麵金冠不似狄部莽人粗魯,反倒是像中原的賢士,外表看著芝蘭玉樹風度翩翩的。但每次跟辛鈐對視他都會有種毛骨悚然的危機感。還有昨夜的巫醫,青麵獠牙的鬼麵具映著燭火差點把他嚇得從榻上坐起來,但那難聞的偏方出乎意料地管用。難耐的燥熱和蒙藥的麻痹很快消退,取而代之是如蛆跗骨的疼痛,疼得他整夜的輾轉反側。巫醫說他福大命大,滿身的撞擊傷卻沒有傷及骨骼,擦傷鞭傷好生上藥修養不日便能痊愈。福大,真是個好詞語。從前滿宮上下誰不歎一句:八皇子真是福澤深厚,天生的富貴命。事到如今,又有誰曾想晏國八皇子竟需借著青樓楚館的身份委曲求全。朝代更迭,世事無常。燕澤玉端詳自己手腕上青紅的勒痕,眉頭緊鎖目光沉沉。他身上已經被換上了狄製的裏衣,麵料竟是極為柔順熨帖,不似低賤奴仆的製式。六皇子不會對他這麽好,想來是那個太子的安排。辛鈐掀開帳簾進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盤坐在榻上瞎鼓搗衣衫的少年,一隻收口長袖斜在一邊,內襟也歪歪斜斜的樣子,露出一截瓷白的鎖骨和星星點點青紫的傷痕。男人眸色一暗,這種破破爛爛又極為美麗的東西總是讓人升起破壞的欲望,他碾了碾指腹,按捺住瘋狂跳動的心髒。“不會穿?”聲音很沙啞。認真忙活的燕澤玉乍一聽見有人說話被嚇了一個激靈,心髒提到了嗓子眼。他習慣於衣來伸手被伺候,這狄製服飾較中原來說又更複雜,實在無從下手,自然無法反駁辛鈐的話。他手足無措之際,覆著薄繭的手突然抽走了半搭在他腰間的腰帶,三兩下將衣衫套好了。束腰被男人扣得有些緊,一口氣不上不下提在胸口。燕澤玉膽戰心驚地悄悄抬頭窺探男人的表情,辛鈐神色如常似乎沒有起疑心。他鬆了一口氣,不大自在地扯扯袍子。被敵對國的當朝太子伺候穿衣服,怎麽想怎麽怪異,他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狄製衣衫以高立領、大斜衽、箭袖和寬下擺為典型,燕澤玉身上所穿衣物雖不似辛薩貴胄所著華麗精美,卻也稱得上是個中上品。白底暗金的修身長袍,立領偏硬質遮住脖頸上淤青擦傷,平白讓人染了一份英氣,即使並無配飾裝點倒也清麗幹淨。“芙蓉閣倒是把你養得矜貴,穿衣竟也要主人來教。”辛鈐的聲線仍就是禁欲的冷調,尾音略上挑卻又顯得有些嘲諷,撩了白玉色發帶隨手扔過去。可燕澤玉沒心思理會什麽語氣什麽嘲諷,男人的話如平地一聲雷,把他剛落下去的心又吊起來。大晏皇宮自然能把他養得矜貴,可他如今的身份是那不入流的豢寵,這矜貴一詞是萬萬擔不得的。束發帶輕飄飄落到地上,玉色染了塵。燕澤玉抿唇,沉默著垂眼盯著他腳邊兩寸的發帶,箭袖下雙拳緊握已然攥出了一手汗。“怎的?發帶也不會係?”“會、會的。”他心裏發顫。以前侍女是怎麽給他束發的?早知道有今天這一遭,他就該把穿衣束發都學個遍!燕澤玉壓抑著顫抖,盡量平穩聲調回答。他蹲下去匆忙拾起發帶,可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得胡亂挽了青絲成一束再係上。辛鈐隻是用目光沉沉地注視他,墨黑瞳仁幽幽無光,良久才笑到。“小玉,你是女人嗎?”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勾起他一縷青絲放入指腹碾磨,交纏的發絲發出細微的摩擦聲,一聲聲仿佛碾磨的不是頭發是燕澤玉緊張到快要停跳的心髒。“啊?”燕澤玉直愣愣地看著背光而立的辛鈐,可男人就這麽似笑非笑地盯著他不語。他後知後覺開始臉熱。這廝怕不是有疾未愈,你才是女人呢!燕澤玉敢怒不敢言的慫樣被辛鈐敏銳地捕捉到了,輕笑著勾開他鬆鬆垮係著的發帶。“小玉,你不用這麽緊張,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這根發帶髒了,我去換一個給你。”燕澤玉掐著手心,抿唇不語。男人的衣擺逐漸從眼前消失他才敢去看。誰成想,帳簾落下之前太子突然回眸。黑沉沉的瞳仁映不出世間萬物的色彩,倒像是一口藏著些不為人道辛秘的深井,裏麵染著笑意,全然不似初見時的凜然。燕澤玉被看得渾冒身雞皮疙瘩,一晃神再看時,人卻已經走了,隻餘下帳簾微動。燕澤玉不知道辛鈐什麽時候再進來,如坐針氈地望著門簾下的小空隙,影影綽綽能看見外麵來往走動的人影。他竭力回憶起些零零碎碎的大哥幫他束發的畫麵,才恍然大悟辛鈐話中緣由。辛薩晏化已久,束發之禮與中原的大晏無異,平民女子大多束全發墜於身後,男子則束半發於頭頂。剛才他隨手一挽……指甲嵌進手心的肉裏,他卻像察覺不到疼似的越捏越緊。芙蓉閣裏的倌兒不可能不會穿衣又不會束發。怎麽辦,他是不是已經暴露了?大晏皇族的身份如今可是一道催命的符。辛鈐察覺到他身份不符之後會怎麽處置他?他不知道。他看不透辛鈐這個人。那人好像很有恃無恐,任何時候都遊刃有餘,也不知道是藝高人膽大還是狗膽包天,敢把他這個來自敵國又身份不明的人獨留於自己帳中。轉眼間,一盞茶的功夫都過去了,卻還不見來那狗太子回來。辛鈐像是故意磋磨他的心神和耐性,又等了一刻鍾那簾子才動了。“玉公子,太子殿下有要事商議,命奴來為您梳洗。”得知太子不來,燕澤玉忽地鬆了口氣,卻沒全然放鬆。辛薩的奴仆不像中原宮中的閹人太監,都是實打實有根的男人。金戈生得人高馬大的,渾身虯曲飽滿的肌肉,一個拳頭有他兩個大。燕澤玉很怵他。被金戈伺候梳頭的時候坐得比在尚學苑聽學時還端直板正。很難想象,一個三大五粗的男人輕手輕腳地做這細致活兒。但金戈做得很好,一半的青絲被仔細地分出來梳順,甚至不會有頭皮的拉扯感,再在頭頂挽出形狀用發帶固定,餘下的青絲也理順披於身後。少年的發絲濃密油亮,襯得玉麵白皙,金戈不由將手中的動作放得更輕了,生怕弄疼這個精致的美人。“辛、太子說過我能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