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澤玉生怕又被男人的手冷不丁貼上皮膚,連忙將對方作亂的手捉住,包裹在自己手心裏。暖手就暖手罷……手掌溫暖之後就算辛鈐再來貼他肚子也不會那樣刺激了。抱著這樣的想法,燕澤玉說服自己妥協,任勞任怨地開始摩挲著男人的手心手背,企圖讓它快點熱起來。辛鈐的手掌寬大,他隻能兩隻手握住對方的一隻。他掌心中的這隻手骨節分明,手背上虯曲的筋脈略微凸起,性感且力量感十足;手心有幾處薄繭,摸上去略顯粗糙,是練武時留下的。等右手逐漸溫暖起來,燕澤玉又換了辛鈐的左手捂住。“不是都說習武之人體內經脈疏通,血液流速快,進而熱如暖爐嗎?你怎麽體寒?”這是燕澤玉心底疑惑很久的問題。男人沒有正麵回答,輕笑一聲,將他抱緊幾分,被暖熱的手在他小腹摸了兩下。“從哪兒看來的亂七八糟的知識?”燕澤玉差點又是一抖,連忙按住男人的手腕,“你書房裏的閑書,上次掃了一眼。”辛鈐並未繼續這個話題,安安靜靜地從身後抱著他,腦袋往他頸窩中埋了埋。以往辛鈐往他側頸處埋頭都是要親他咬他的預兆,但這次似乎不太一樣。辛鈐沒有刻意撩撥他。隻垂著額頭抵在他肩膀上,細碎鋪散開的青絲有一下沒一下地掃過他的脖頸。心尖兒像是被輕柔羽毛拂過,癢嗖嗖的。許是岑寂清冷的夜晚適合敞開心扉,辛鈐似乎下了什麽決心,低沉磁性的聲線再次響起:“幾個時辰前,你不是問我為什麽怕水嗎。”男人聲調平穩、毫無波瀾,似乎隻是一句睡前隨意聊起的無傷大雅的故事的開頭。燕澤玉怔愣半刻,想轉身看看對方的神情。但辛鈐牢牢抱著他,似是不希望他回頭。聲音還在繼續:“其實我並不怕水,隻是不喜歡乘舟時微微晃蕩的重心不穩的感覺。”這個說法有些新穎甚至奇怪。一般人都有一個固定的、具體的害怕或不喜歡的東西比如蛇蟲鼠蟻,再比如雷雨閃電。但辛鈐卻說‘不喜歡乘舟時微微晃蕩的重心不穩的感覺’。“怒巴湖,你還記得嗎?”男人語氣淡淡的問他。燕澤玉點頭。他自然記得清清楚楚,甚至現在都還能回憶起當時的場景。屏息凝神,他一動也不敢動地躲在怒巴湖湖邊的草垛子後麵,那是燕澤玉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認識到了辛鈐的狠戾凶煞。辛鈐在那湖邊活生生溺死了一個人,全然冷漠、閻王羅刹似的死的人是二皇子派來的探子。但如今回憶起,除了辛鈐以外的人都模糊得狠。燕澤玉腦海印象最為深刻的一幀畫麵竟然是辛鈐將那人腦袋按入水中的在月華下白的發光、骨節分明的手。當時的恐慌和畏懼已然被時間消磨得不剩多少。也或許是跟辛鈐相處久了,見得多了,他居然隱約升起個以前從未有過的念頭:不過是殺了一個阻礙計劃進行的敵人罷了,無傷大雅,更談不上暴虐。男人的聲音將他重新拉回現實,辛鈐講起怒巴湖。“怒巴湖是辛薩境內最大最深的湖泊,夏季氣溫攀升到最高時也不會幹涸,湖水養育族人,故而被稱為辛薩部落的母親湖。”“怒巴湖的湖水甘甜,景色頤美,皇子公主都愛去怒巴湖玩,大部分時間是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駕一艘小船去湖中心釣魚。”“那時候的皇子公主們都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級,眾人在知道皇子公主們喜歡到湖中心玩耍之後,便很少再去湖中劃船了,以免不小心衝撞到皇子公主們,惹來皮肉之苦更甚還有殺身之禍。。”“於是湖中心的小船成了一個極為隱蔽的找樂子的地方。無人看見、無人阻止、無人告狀……抬頭隻有一望無際的天、垂頭隻有平靜無波的水……陸地上可沒有這樣渾然天成的地方。”“而那時候,他們眼中的樂子就是我。我成了乘船的常客,體寒的毛病也是那時候染上的。”辛鈐的敘述到這兒停下來,沒有再多的言語。一句簡單又自嘲的‘常客’,概括了辛鈐在湖中心的小船上的所有。燕澤玉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原來辛鈐之前說的‘天生體寒’並非真的天生,而這些隻是對方所受苦楚的冰山一角……剩下的龐大山體全都被藏在平靜海麵之下。燕澤玉看不清海底多深,更不知道那些苦楚具體是如何。但他沒有再問。辛鈐不是會向人示弱的性格,他是翱翔於天際的雄鷹,是狩獵於山野的獨狼,是皚皚天上雪。今夜對他說出這些經曆已是最大程度的卸下堅硬外甲的剖白。重新撕開原本結痂的傷口,皮扯著肉,血連著筋……即使辛鈐從第一字到最後一個音調都平穩冷靜,不帶絲毫感情,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他人的故事。但怎麽會不痛呢?燕澤玉用力掙了掙,終於在辛鈐懷中翻了個身,與男人麵對麵相擁。他也終於看清了辛鈐臉上的神情。丹鳳眼下斂著,眉睫微蹙並不舒展,薄唇幾乎抿成一條直線。心髒在一瞬間抽痛得厲害。燕澤玉伸出手捧住男人棱角分明的臉,一瞬不瞬地望著對方那雙幽黑的眼。仿佛墜入蕭瑟的深不見底的古井。辛鈐不快樂,這是他從對方眼睛裏看到的。喉頭猛然泛起一股子酸澀,燕澤玉像是被石頭堵住嗓子眼一般,原本湧到唇邊的話語千萬,最後卻還是噤聲無言。辛鈐當時才幾歲啊,又是如何扛過來的……被浸在蜜罐子裏長大的他壓根不敢想。他並未發覺自己眼眶早就泛起紅,直到辛鈐長著薄繭的指腹滑過他的眼角,擦出些許濕潤。那些水汽很快蒸發在空氣中,風過,冰涼涼的。燕澤玉這才匆忙低下頭,眨眨眼睛將水霧斂回眼眶。“小玉哭,我可是要心疼的。”辛鈐說。“對不起……”燕澤玉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蹦出一句道歉的話,隻是口唇快於大腦的反應。也不知是為了將辛鈐帶上小舟的事情道歉還是因為讓對方心疼而道歉。或許兩者皆有吧。但辛鈐卻說:“小玉永遠都不用向我說對不起。”頓了頓,男人再度開口:“是我要謝謝你。我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樣抵觸小舟搖晃的感覺了。”“以後每次乘船,我想起的會是春末的翠碧荷葉和我的小玉。”作者有話說:辛鈐在怒巴湖溺死人,把當時的小玉嚇到的劇情在23章哦~可以回顧~第106章 密道出宮按理說,太子妃的生辰禮應當大。操。大辦。但辛鈐詢問他時,燕澤玉猶豫了。他見過母後操持其他一些妃嬪的生辰宴品級高的,會邀請闔宮上下同去吃酒,歌舞佳肴樣樣不缺;品級低的,就隻是自個兒在宮院子裏,將平日熟稔的人叫上一起搭夥吃個飯。他作為辛薩太子的唯一正妻,無論從前的出身多麽寒微低賤,現在當了太子正妃,那便是入了皇家玉碟的身份尊貴的天潢貴胄。或許是需要辦一場酒席……二專qq團尼瑪撕了就像從前他作為八皇子時的那些生日宴,細品,卻又有些不同。彼時,他任性恣意,仗著有父皇寵愛而肆意妄為。哪次生日宴不是奢靡大辦,耗費金銀如流水?宴會上,大家都圍著他轉,眾星捧月似的,即便是有人看不慣他,卻也不敢在他生辰宴上多言,更別提刻意挖苦諷刺他。但今時不同往日,他的身份是太子殿下求娶來的男太子妃,還出身芙蓉閣那種地方……若是當真大擺宴席,他要麵對的可不僅是挖苦諷刺了,還有那些直戳脊梁骨的侮辱。皇後一派的人怕是正在琢磨在宴會上要說什麽話來殺一殺他的銳氣呢。“辛鈐,我不想辦什麽生日宴。”他才不想把生辰浪費在酒席或是與後宮女人辯駁之中。後宅爭鬥繁瑣且布滿陰私,這辛薩皇後治理後宮的手段遠沒有他母後厲害,弄得後宮烏煙瘴氣。其實可汗的後宮並不複雜,除了蘇貴妃,其他妃嬪們乃至皇後都不受寵,但爭寵算計可不少,光是流傳到宮外的爛事兒都能掰扯出好幾樁,可見皇後治理紕漏百出。總之,他是不願在泥塘子裏摻一腳的,就算再小心謹慎也免不了沾一身腥。“要不……就我們長樂宮的人,咱們一起在前院兒裏吃烤肉吧。就你上次圍獵時做的烤魚,我饞了好久呢!”燕澤玉其實能明白辛鈐為何希望大辦他這次的生日宴,無非是因為這是他嫁給他之後的第一個生辰,大興大辦能表明太子殿下的態度叫旁人不敢對他不敬。這是給他立威呢。但他覺得辛鈐幫他立的威已經夠多。闔宮上下誰不知道太子殿下有個寵到心尖尖兒的人?那些不怕死、要來找不痛快的人就算再怎麽立威也仍舊回來找茬,安分守己的人就算你不耳提麵命他也會恪守本分。但思忖半刻,辛鈐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頷首道:“也可。”語氣一轉,帶了點笑意,男人曲指刮了刮少年的鼻尖,“原來是饞我烤的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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