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大妖對自己的“果斷”很滿意,特別是它看到各路山神紛紛放棄野豬大妖,沒跟巫錦城硬扛之後,就更加得意了。可惜它剛對著屬下自吹了兩天,天官天將就把孔雀的麵子拉下來直接摔在地上踩。孔雀大妖不氣才怪。狗頭軍師拚命苦勸,隻覺得孔雀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頓時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這日子沒法過了。***山巒的另外一側,青蛇大妖以原形盤在岩石上,情緒冰冷地聽著天官的斥責。青蛇麵前有一個縮成毛團的東西在發抖。仔細一看,這身灰藍色羽毛,正是山雞精。“在為你的新主子奔波,準備去找孔雀?”青蛇嘶嘶地吐著蛇信子,陰冷地問。山雞精抱著腦袋不吭聲。沒錯,它正是在尋找孔雀大妖藏身地的路上落入埋伏,被揪到了青蛇大妖麵前。換了從前,山雞精肯定會疑心,是不是南疆方麵出賣了自己?現在山雞已經麻了。它知道,又是未卜先知!巫錦城可以未卜先知,他聽了山雞對諸位大妖的描述後,斷言孔雀大妖會是第一個跑的,給山雞傳來了命令,說如果那些山神一個都不敢動彈,天官天將必然惱羞成怒,直接拿孔雀大妖開刀。還說孔雀很會躲藏,天官天將不敢當麵斥責,又要維持天庭的麵子與征伐南疆的大勢,絕對會采用十萬大山妖盡皆知的方法,駕雲高高在上地開罵。孔雀大妖愛慕虛榮,最好麵子,忍不了這種羞辱。山雞精需要做的,就是過去加一把火。可惜它出師未捷身先……被擒!山雞被拖到青蛇大妖麵前,聽完青蛇大妖那陰陽怪氣的問話,心情反而平靜下來。沒錯,必定是青蛇大妖料事如神,得出了跟巫錦城一模一樣的推論,還猜到了南疆方麵會做什麽,索性在路上堵它。看著山雞從恐懼到麻木,再到平靜的表現,青蛇眨了眨眼睛。眼瞼周圍的皮膚層層疊起,詭異陰冷。青蛇滑下岩石,它龐大的身軀環繞著山雞所在的空地緩慢地遊動,頭顱高高昂起,審視著山雞。通常這樣的做法,會帶給困在中間的獵物極大的恐懼與壓力。心智差的小妖很可能肝膽俱裂,當場嚇死。山雞不僅沒有害怕,它甚至想笑。它忽然想明白,根本不用害怕,青蛇大妖不敢用蛇毒拷問,因為之前噴出的蛇毒被巫錦城利用了。“青蛇山神要問什麽,小的什麽都說。”山雞一臉恭順。青蛇的動作微微停頓,俯頭問:“那個偽裝樹妖,救走你的人類修士,是什麽來曆?”“不知道,沒看到他的臉,後來在南疆那邊也沒再見過這個人。”山雞提都沒提嶽棠身邊還有一個虎妖的事,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它心裏還是有數的。“南疆那邊究竟有多少兵力?多少人類,多少妖怪?”青蛇繼續問。“他們全部穿著黑袍,感覺不像活人。”山雞沒有隱瞞,青蛇大妖這麽高的修為,難道感覺不到南疆士卒的詭異之處?敷衍說謊才是找死。它恭敬地低下腦袋:“我被巫錦城的奇詭法術控製了命魂,不得不聽令,但是巫錦城並不相信我,我對南疆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山雞越說越大膽,因為它發現妖魂裏那顆黑色種子毫無動靜。這東西可以讓南疆巫儺聽到山雞說出的每一句話。可是現在沒有警告,也沒有懲戒,這是什麽意思?山雞不笨,尤其在命懸一線的情況下,它腦子轉得更快了。“我願意為青蛇山神效力,如今局勢看似對妖軍不利,可是南疆方麵一無援軍,二來僅有一個巫錦城拿得出手,長期對峙,怎麽說也是這邊占優勢。”山雞挺起胸膛,毛遂自薦,“我會把南疆兵卒的蛛絲馬跡告訴山神,山神英明睿智,必然能把握住機會,我隻求一命苟活,以功勞換請山神出手解決我身上的南疆法術。”青蛇大妖不置可否。山雞心髒狂跳,它這是賭。如果賭輸了,不止青蛇大妖會一口把它吞了,南疆那邊也會立刻捏碎對應的黑種,它會妖魂碎裂而死。少頃,龐大的蛇軀慢慢拖曳著離去。“走吧,別忘了你的話。”山雞如蒙大赦,頭也不回地跑了。“山神,您真的相信這家夥?”親信豹妖急了,它怎麽想都覺得這雉雞大王狡詐,那番花言巧語隻是為了討命,什麽雙麵間諜,虧山雞能想出來。青蛇大妖嗤笑:“你懂什麽?”說完也不理會手下的懵逼,徑自往外遊去。黑光一閃,青蛇大妖化為人形,無聲無息地跟上了山雞。山雞一路竄逃,跑了十裏路才慢慢停下,然後發狠地踹了一腳旁邊的茶樹,罵罵咧咧:“你們都未卜先知,就我倒黴?”南疆打沒了妖軍的氣焰,準備收起獠牙,跟妖軍們玩拖延戰術了。青蛇斟酌雙方實力,打消了征伐南疆立功的念頭,準備跟南疆虛與委蛇,養寇自重。他們之間需要一個聯絡人,可是這事不能明說,還必須裝作壓根沒這回事,這樣才能瞞過天庭。山雞能怎麽辦呢?山雞隻能配合啊!山雞發泄完了怒氣,抹把臉,繼續去找孔雀山神。它並不知道,在它身後某處山崗上,沉默地站著一個穿著玄青色衣袍的人。這個人戴著銀質的麵具,麵具帶著很明顯的南疆圖騰,周身氣息縹緲似清風,仿佛是月華構成的一抹影子。“……果然是你……哼……”隱藏在大樹後麵的青蛇用細長蒼白的手指按住樹皮,露出半張陰柔的人類麵孔,它死死地盯著那個青衣人影,分叉的蛇信舔舐著嘴唇,自言自語,“上次你瞞過了我的眼睛,逃得那麽快,我都沒好好看清……奇怪,我真的看不透你的修為……你是巫錦城的謀士,利用我的蛇毒,也是你的主意嘍?很好,我們還有很多機會較量。”青蛇大妖神經質地笑了。它縮回手,重新消失在了黑暗中。***穿著跟嶽棠一模一樣的袍子,氣息也跟嶽棠極度相似的人,沉默地在月下佇立了許久。天色微明,那人才轉身離開。一群黑袍黑甲的南疆士卒迎上去,不發一語地簇擁著他進入密林。那人也順勢摘下銀色麵具,重新露出被法術隱藏的紫色眼睛。“首領……”薩圖真的不想說話,可他忍不住。“這個,就是您上次遇到的那個人類修士嗎?”薩圖其實更想問巫錦城,為什麽要偽裝成對方的樣子,難道想要把對方拉到自己這邊來?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巫錦城冷淡地瞥了薩圖一眼,沒說嶽棠早就離開了南疆。他偽裝成嶽棠,是為了轉移青蛇大妖的注意力。那天嶽棠與青蛇大妖交手,巫錦城全程看在眼裏,作為某段時間執著尋找“不正常”樹妖的人,巫錦城將心比心,就知道青蛇大妖肯定對那個偽裝樹妖的人類修士耿耿於懷。於是巫錦城決定出麵扮演一個南疆謀士之類的角色。不用做什麽,就是在適當的時候,戴著麵具出現在某些地方,讓青蛇大妖自行腦補。這樣一來,唯一知道嶽棠存在痕跡的青蛇就被徹底誤導了,加上戰事拖延,青蛇大妖短時間內不可能離開南疆,青蛇能證明這個“榕木居士”也一直在南疆。至此,嶽棠與榕木居士的身份出現了重疊與混亂。若是有朝一日,天庭開始懷疑十萬大山的隱居散修,巫錦城這神來一筆,將完全擾亂天庭的視線。畢竟,知道並認識“榕木居士”的妖怪,幾乎都在南疆。巫錦城這樣做,也不止對嶽棠有好處,他等於憑空給己方增加了一個人,一個青蛇大妖都深感棘手的人,誇大了南疆方麵的紙麵實力。“如果偽裝得好,不止南疆局勢會按照我們所想的發展,青蛇大妖也敗局已定,它從這一刻起就開始犯錯。便如對弈,錯估盤麵,會把力使到了空處,然後坐失良機,滿盤皆輸。”巫錦城的語氣不徐不疾,意態從容。妙算申帷幄,神謀及廟庭。這正是巫儺們由衷敬佩的首領。但薩圖沉默了,他看看巫錦城身上的衣服,又想起剛才感覺到的那股淡泊縹緲的氣息。所以說,首領到底是怎麽做到隻見對方一麵,就能模仿的?嗬,青蛇大妖當然不會懷疑這個人類修士是巫錦城假扮的!畢竟連他薩圖,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巫錦城揭下麵具也不敢相信。巫錦城不僅是魔,氣息還格外淩厲。隻要靠近,就會感到那種神魂被割裂的感覺。巫錦城就是一柄魔劍!現在這柄劍會收斂鋒芒了?這哪是遇到了一個人類修士,怕不是遇到了一把劍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