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胡修士對嶽棠的身份更好奇了,難道這位鬼修是半途出了意外不得不化為厲鬼嗎?妖獸能繼續修煉,鬼也沒道理不可繼續求道。嘶,夏州南疆的修士果然不凡。胡修士從布袋褡褳裏取出一張舊棋盤。“長夜漫漫,先生想要手談一局嗎?”嶽棠自無不可。落了幾子之後,嶽棠深深皺眉。又下了十幾手,嶽棠無奈地確定對方就是個臭棋簍子。不過臭棋簍子也有臭棋簍子的下法,不著痕跡地引導對方走棋就是了。身在局中,非但感覺不出來,還會覺得棋逢對手,兩下廝殺得非常激烈。胡修士果然投入進去,邊下邊說:“吾年少時沉迷話本,看了一個爛柯觀棋的故事,興衝衝地去山裏尋找下棋的老神仙了。”胡修士一手抱著熟睡的嬰孩,一手拿著棋子感歎。什麽老神仙是遇到了,結果老神仙的棋藝卻不怎麽樣,做師父的輸給一個凡人小孩之後怒而學棋,而後三百年,師徒兩人互有勝負,誰也奈何不了誰。嶽棠執棋的手一頓,默默地看了嬰孩一眼。兩個實力相當的人對弈,自然是很開心的,畢竟互相都感覺不到對方是臭棋簍子。無論是下棋還是修道,能在這條路上遇到同修,是一件相當不錯的事。嶽棠有些走神。隻因他還沒遇到過實力相當的對手。巫錦城會是那個人嗎?劍修下棋嗎?嶽棠失笑,他發現自己最近想起巫錦城的次數有點多。這時山中起了一陣大風,吹來了許多殘花。其中一瓣落在了棋盤上。胡修士本來在苦思冥想,忽然眼睛一亮,直接把棋子放在了殘花落點。嶽棠微微一愣,這可真是一著妙手。但是……他意識一恍惚,仿佛看到了一張棋盤,對麵有個穿著黑色衣裳的人。修長的手指很別扭地抓著一顆棋子,一看就是初學者或者不懂圍棋的人,棋盤上的形勢也不出意外,也是黑子始終被白子“引導落子”的情況。突然枝頭有一朵杏花落下,掉在某處,那人就順勢把棋子放下了。是妙手!能讓黑子起死回生,反製白子十幾目的妙手。“先生?”胡修士一聲呼喚,讓嶽棠脫離了幻覺。前世的記憶?一如從前那種短暫模糊的景象,隻有在遇到相似的場景時,才能獲得這些殘缺不全的片段。雖然不是同一張棋盤,同一個局,同一個人。但是殘花落子……這件事相同。如果是從前,嶽棠會平靜地把這段記憶“收”起來。畢竟就算是凡人都會有這種既視感,不是什麽稀罕事,隻不過修士看得清楚點,凡人隻有模糊的感覺罷了。然而這一次嶽棠無法不在意。那隻手……那絕對是巫錦城的手。嶽棠對魔握劍的手印象深刻。胡修士不知道嶽棠在想什麽,他看到嶽棠仿佛一驚,陷入了沉思。胡修士很謙虛也很得意地笑道:“這一手完全是僥天之幸,托天意之福。”嶽棠若有所思:“是啊,天意。”他回過神,繼續落子。半個時辰之後,胡修士呆滯地看著棋盤,他的優勢怎麽忽然又沒了?嘶!天意可以再來一陣風嗎?第59章 破廟閑談=========================暴雨如期而至, 一下就是兩天。赤陽府城隍擔心的事沒有成真,破廟裏的住戶沒再增加。可以說是一個好消息。無論從破廟的居住環境角度來看,還是根據楚州修士遭受無妄之災的程度來算, 都是好事。胡修士一邊用真元煉製小銅爐的藥汁, 一邊眼睛發亮的研究著棋譜。“先生棋藝過人, 我學到了很多招式呢!以後等我師父長大,再對弈的時候我就能穩穩地贏過他啦, 哈哈哈!”“……”胡修士這個仰天大笑的姿勢看起來特別欠揍。嬰孩被吵醒了,抬手蹬腿,直接給了胡修士眼睛一拳。嶽棠差點懷疑這嬰孩已經有了微弱的神識共感, 能聽懂胡修士的話, 不然太巧合了。嶽棠也坐在一口小鍋麵前。胡修士煉丹, 嶽棠是在煮野菜湯。畢竟不能讓小孩天天啃果子, 會酸倒牙的。鍋裏除了野菜,還有一些用來調味的根莖與草葉。胡修士居然每一樣都認識,還能說得頭頭是道, 甚至想要挽起袖子從布袋褡褳裏拿出一把種子,要給嶽棠展示一下催生草木的法術。據說這種法術從前的名字叫做靈植養護法,自從天地靈氣斷絕, 看不到靈藥之後,就跌價成了普通的草木催發術。效果非常有限, 沒法增加田產,隻能催生一株或者兩株植物,所以一般用在稀有的草藥上。比如在深山偶遇一株不錯的草藥, 可惜沒開花, 或者果實才熟一半,這種法術應該就能派上用場了。“……不過我建議同道別這麽幹, 因為我跟師父曾經發現過一株玄參,就差個兩年的火候就能滿三百年。我們師徒輪流對著那株人參用法術,結果在那處山穀耗了整整三個月,才得到整年份的玄參,賣給蓬萊派賺了一筆錢,不太劃算啊!這就是這種法術失傳的原因吧!”胡修士搖頭歎氣,然後順手就在廟門外催生出了幾顆白菜。比起玄參,顯然大白菜這種東西容易多了。於是鍋裏的野菜湯順理成章地換成了蔬菜羹。胡修士看了看,還是搖頭。“太寡淡了,沒有油水。”話剛說完,阿虎叼著一隻兔子走近了破廟。阿虎恢複了原形,它每走一步,就牽動肩背肌肉隨之起伏。無聲,卻蘊含了強大的力量。它的毛發帶著一股潮濕的水汽,卻又隨著運轉的真元不停地烘幹,這讓它周身縈繞著一陣白霧。這些白霧又聚集到了四爪附近,像是托著阿虎龐大的軀體穿行在山林之中。雖然阿虎記下了嶽棠所說的劍意位置,但還是很謹慎。它慢吞吞行走的架勢,頗有幾分氣定神閑的味道。遠遠看去,倒像是傳說中的山君展露真容。胡修士微微張大了嘴:“這位虎道友確實不凡。”阿虎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這種走路小心,不讓爪墊踩進泥潭水窪的動作有什麽好誇的。龐大的身軀無法鑽進廟門,它抖了抖皮毛,身體一躍,在空中就急劇縮水成了一隻虎斑貓。落地之後,阿虎熟練地用爪子剝掉野兔的皮毛內髒,將肉塊放進鍋裏。它雖然不會烹飪,但是知道哪塊肉最好。全部做完之後,它揮爪一道雷光把多餘的部分變成了焦炭,免得腐爛產生氣味。胡修士揉了揉眼睛,瞠目結舌。“它、它……”“是天賦神通。”嶽棠幫阿虎描補。胡修士鬆了口氣,那就是他看錯了。剛才那隻老虎爪子疾風殘影般地比劃了幾下,快得他都差點沒看清,胡修士一句“憑空畫符”的驚呼差點脫口而出。用符的修士很多,就連煉氣期的修士都可以靠符降妖除魔。可是一旦沒了符,就隻能被妖魔吞掉。這時候,如果有憑空畫符的能力,自然不懼危險。符修一輩子都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然而能做到這一點的很難,就算是金丹期符修也無法做到憑空畫出雷法正符吧!築基期的妖獸,嗨,可不就是天賦神通嘛!嶽棠又跟胡修士下了好幾盤棋。但是那種幻覺再也沒有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