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臉色陰晴不定,這孩子在她收養之前就是出了名的難以管教,自己當時以為不過是他那個出身罪臣之家的娘不會教養,還滿懷期待地能教出個堪當大任的,可誰知高長風長的一臉聰明相,卻是個塊扶不上牆的爛泥,怪隻怪他打根兒裏就是個上不了台麵的主兒。但此刻的德妃心中隻剩慶幸,自己得了兒子自然不希望有人與他相爭,但又不能對其不管不顧,時不時訓斥幾句做些表麵功夫,總不好讓人說自己得了孩子便棄了他。“那個小太監是怎麽回事。”高長風聞言便跪得正了些,一個頭磕下去,“瞞了母妃是兒臣的錯,但兒臣也也不是全然說了謊,兒臣之前就在禦花園中遇到他時就覺得他會玩兒,當時便有心召他來伺候。”“後來聽說了這事本不想管,可兒臣怕再也找不到這麽好玩兒的小太監了,便借了母妃的名號。”高長風樂得直打顫,“母妃您不知那些太監們一聽說是您同意的,各個兒嚇得是屁滾尿流,腿肚子都直打哆嗦,那喜公公再如何不還是把人乖乖送回來了。”高長風幾乎不給人說話的機會,一陣劈裏啪啦地往外倒,讓德妃又有些頭痛,“今後凡事要記得先於本宮商量,不過你如今也大了,身邊是得有幾個得力的人伺候著。”說著,德妃微微抬了下頭,小蟬便將一直候在門口的二人叫了進來,“這兩個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今後便跟著你。”德妃的語氣由柔轉厲,“還不見過四殿下。”二人連忙衝著高長風磕頭,“奴才陳大、奴才陳二見過四殿下!”高長風萬萬沒想到德妃叫他來竟是為這樣的事,當初找了各種借口將養他長大的嬤嬤送出了宮,後又稱七皇子出生缺人伺候調走了他身邊的兩名宮女,若不是司夜他們不敢輕易招惹,身邊怕是一個人都不會給他留下。本來這倒是自在,可如今又突然指人來,怕不是又要防著他,可高長風的臉上絲毫沒有出現不快的情緒,反倒是拍手稱快,“司夜是個悶葫蘆,兒臣早就嫌他無聊了,還是母妃思慮周到!”“你喜歡就好,你二人今後要好生伺候著,事事都要以殿下為重,絕不可生二心。”陳大陳二磕著頭連表忠心,出了正殿,高長風走在前麵,二人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一想到今後身邊多了兩個監視自己的人,他的臉色再難以維持。高長風快步踏進殿內,斜靠在軟榻上的葉時雨眼睛一亮正打算起身跪拜,卻看見他臉色陰鬱,身後還跟著兩個不認識的太監,一時間慌了神。無人在是一回事,有了外人來,他一個奴才還躺在主子的軟榻上那成何體統,葉時雨掙紮著起來,身子一歪從榻上滾了下來,疼得是齜牙咧嘴,卻趕在高長風出聲前伏地喊道,“奴才一時糊塗,看著這軟靠甚是舒服便偷偷爬了上去,求殿下責罰!”高長風一怔,他對葉時雨的反應甚是意外,但也僅僅一瞬的愣神,高長風隨即怒道,“我召你來是伺候我的,你倒享起福來了,若不是看你還有傷,我早就一腳把你踹出去了,快滾!”葉時雨忍著痛退了出去,暫且去了殿旁耳房,高長風氣呼呼地坐在榻上,一把將軟靠掀到了地上。階下二人麵麵相覷,陳大壯著膽子上前了半步,“那小奴才年紀尚幼,又是打下頭來的不懂規矩,殿下可別氣壞了身子。”高長風臉色稍霽,問道,“你二人多大了,從哪兒過來的。”“奴才二十一,這是奴才的弟弟今年一十九。”陳大繼續道,“奴才們原是在齊太妃宮裏的,自打年初太妃仙逝便一直在庫房裏當差。”“原來是伺候過太妃的,那必定穩妥,還是母妃想得周到。”高長風心中雖不願,但也知他二人一時得罪不得,“我房裏一直缺個管事太監,我看你甚好。”葉時雨縮在耳房門邊,豎著耳朵聽外頭的動靜,雖不太真切但也聽出了一些端倪,剛打算返回屋內,一轉頭卻見司夜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了他背後,葉時雨嚇得差點兒驚叫出聲,“大人。”“若有二心,那我會直接殺了你。”葉時雨雖不敢看司夜,但回答卻極為堅定,“若有一日奴才會礙到殿下,那奴才必會先行自絕。”司夜深深看了他一眼,拿出一盒藥膏,“每日塗了,身上的傷很快能好。”葉時雨也用力地點頭,他明白了高長風的處境並不如他以為的那般尊貴榮耀,這偌大的殿中除了司夜,高長風沒有一個可以放心的人,他希望自己能快些好起來,即便自己的身軀如此弱小,但也願為他擋盡世間一切不公。接下來的幾日十分平靜,陳大陳二將殿內打理得井井有條,小蟬也不再隨意離開,時刻伺候在身邊,唯有葉時雨因傷勢一直休養。司夜給的藥十分神奇,當初一身駭人的傷口也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幾道特別深的,其他都已平複,若是繼續抹下去怕是連疤都不會留。傷口已不再疼痛,他也強迫自己去忘記那個恐怖的夜晚,畢竟他已不是葉小米,而是四殿下的葉時雨。高長風則每日不是睡到日上三竿便是溜溜達達的閑玩,今日見葉時雨已大好十分興奮,“你可算好了,他們幾個都太無趣了。”“殿下想玩什麽,奴才陪您。”葉時雨到底也是個孩子,在屋內養傷這些時日也悶得不行,“投壺還是擊鞠?”“無趣無趣,天天就這麽幾個,你就沒點兒新鮮玩意兒嗎?”葉時雨略一思索,“奴才在家時會做毽子,還會打陀螺,若是有溜圓兒的木珠子或者石珠子,還能玩彈珠。”高長風神秘一笑,“那我給你看個好東西。”說著他從小櫃中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小布袋,攤開一看葉時雨不由得驚呼,“琉璃珠子!”“難得你會,咱倆出去玩。”陳大站在殿門口,看著院兒裏兩個孩子跪在地上撅著屁股,灰頭土臉的打彈珠,一回頭就看見安芝在牆邊兒衝他招手。“安芝姑姑。”陳大忙過去。安芝探頭看了眼外麵,又隱進牆邊,“怎麽樣?”“天天就是瞎玩,前幾日讓我們兄弟倆陪著,嫌無聊還訓斥了我們一頓。”陳大衝外頭努努嘴,“今天這小子好的差不多了,倆人玩得熱火朝天的。”安芝點點頭,“看著點兒,有什麽事及時向娘娘稟報。”陳大點點頭,心裏卻不以為然,覺得德妃還是太過於謹慎了,四殿下不過就是個愛玩的小孩兒而已。天已擦黑,兩人玩累了各自去洗淨換了衣裳,高長風顯得意猶未盡,吩咐道,“今兒晚上就讓時雨上夜,你二人去休息吧。”“他傷剛好,不如……”陳二話說一半,被高長風狠厲的眼神瞪得不敢說話,陳大連忙拉過弟弟,“奴才得令。”二人一出殿門,高長風便將門落了鎖,陳大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殿門,一臉若有所思。沒有那兩個煩人的木樁子守在身邊,二人都十分興奮,高長風爬上了寬大的床,葉時雨抱來枕頭被褥,準備在床邊鋪好上夜,高長風卻衝他招招手,“上來。”看了眼這奢華的雕花大床,上麵錦被簇擁,繡著華麗的紋路,雖不懂什麽意思,但葉時雨知道這不是他這種人能隨意上去的,他連忙跪下,“奴才形穢,不能上去。”“怕什麽,又沒別人。”高長風不容葉時雨反抗,拽著他的胳膊就拉了上去,葉時雨嚇的跪在床上,緊閉著雙眼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此刻若是有旁人,那必定是直接將他拉出去砍了。高長風看出他的害怕,便輕聲道,“一張睡覺的床而已,不必驚慌,我不過是想看看你傷好了沒?”說著便伸手要去解他衣衫,葉時雨渾身一震,迅速向後退去,“別髒了殿下的手。”高長風歎了口氣,“那夜月下傾談,你不是與我貼得緊緊的,現下又怕什麽?”當時在那山石之上,地方窄小,若不貼著他早就滾落下去,更何況,“那是奴才冒犯,不知是殿下……”“那本殿下想看,你可敢違抗?”“奴才不敢。”葉時雨皺起眉頭,緩緩除去了上衣,原先那青紫的掐痕已好了大半,但縱橫交錯的鞭痕仍尤為清晰,尤其那幾個令人心生不適的牙痕更是讓高長風恨得牙根癢癢,“這老不死的,若是犯我手上定讓他生不如死!”說著高長風竟要伸手去結他腰帶,葉時雨嚇得也顧不得尊卑禮儀,跳起來就跑到了床榻深處,“殿下萬萬不可,會……會汙了殿下的眼!”第4章 高長風本沒想太多,隻想看他傷是否好了,見他如此大的反應才知確實不妥,“那……那處的傷可好了?”“司夜大人的藥很好,奴才已好了大半。”見高長風沒有繼續,葉時雨才放鬆了緊繃的雙肩,但那拚命想忘卻的一夜,那鋪天蓋地的羞辱感,讓他忍不住顫抖起來。葉時雨係好衣服迅速地爬下了床榻,蜷縮在了床邊,高長風歎了口氣,“你放心,今後他們再不敢欺負你了。”“謝殿下。”葉時雨悶在被子裏小聲答道。“對了,我一直還未問你年歲。”高長風趴到床邊,用手指戳了戳鼓起來的被子包,想找些別的話題岔開。葉時雨從被子裏探出頭來,“過了中秋奴才便十二了。”“什麽?!”這下輪到高長風瞠目結舌,“你居然快十二了,我還當你不過八九歲。”“奴才是長的瘦小了些。”“那你可識字?”葉時雨搖頭複又點頭,“認得兩個。”“哦?那兩個?”葉時雨在手上比劃著,認真道,“小米。”高長風失笑,“那日後若有空便教你識些字,你還有什麽好玩的玩意兒?”聽到識字葉時雨眼睛一亮,看著拍拍床榻的示意他上去的高長風,心一橫便爬了上去,反正已破了一次戒,那一次兩次都一個樣。“但隻一點,”高長風道,“識字之事不可外露,你很聰明應該知道要怎麽做。”葉時雨堅定地看著高長風點點頭,“隻要是殿下說的,奴才一個字都不會違抗。”借著隔間中微黃的燈火,二人輕聲的誦讀著,時不時的提問與解惑,細語間已入深夜,眼皮逐漸打架,不知不覺間都倒進了軟被中,睡意酣濃。翌日一早,陳大在殿門口徘徊著,心想這小孩子就是不靠譜,都什麽時辰了還在裏頭睡覺,高長風昨日曾說今天要去文華殿,眼看要誤了點,陳大也隻好敲了敲門。在床榻上睡得橫七豎八的二人被敲門聲驚醒,高長風還好,葉時雨卻嚇得不輕,暗罵自己失了規矩,竟在皇子榻上睡了一夜,高長風看他驚慌失措的模樣覺得好笑,“怕什麽,門鎖著呢他們不敢進來。”接著向外喊道,“吵什麽吵,擾了本殿下的清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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