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能繼續等下去。”宴雲何暗下眸子道:“先談判吧,還得指定吳王世子來與我談判。看看這背後,是不是真有人搞鬼。”兩軍對決前進行談判,舊例雖然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隻是通常將領都會派親信前去談判,倒是少見宴雲何這種親身上陣,以身涉險的。這個要求的提出,不過是一場試探。而東平城這邊,竟傳來吳王世子同意見麵談判的消息。這讓宴雲何更加堅信,吳王府內部絕對出了問題,離開了周重華與周山河的世子,已經控製不住底下的人。談判的當天,宴雲何率一小支隊伍,行至兩軍交界處,看著獨自前來的馬車,以及其身後稀少的親兵。宴雲何眉心微皺,直覺不對。他令人上前,向馬車中的世子問好。隻見車簾微動,露出了一張蒼白的臉。宴雲何看到臉的那刻,心跳都漏了幾拍,原因無他。這吳王世子長得跟年少的虞欽,實在相似。一眼望去,甚至有種時光逆流的錯覺。不過虞欽年少之時可不會像吳王世子這般,仿佛喘口氣都費力。便是之後的虞欽,也是因為身負劇毒,加之有傷在身,才會那般模樣。等等……這個吳王世子,沒聽說過身體孱弱啊?在宴雲何沉默地打量著吳王世子的同時,這個病弱的少年,也在用冷靜的目光打量著他。這時他清晰地看見,吳王世子抬起了手,緩緩作出了一個手勢。這是軍中常用的暗號,也是一個簡單的信息有埋伏。……藥王穀中,虞欽經曆了場折磨至極的藥浴。周大夫的同門對他都十分感興趣,甚至有一位初次見麵就好奇問他:“拖著這種身體,你竟然還能活著,這也太稀奇了,得好好研究一番。”因此虞欽在藥王穀安頓下來,過上了每日被“研究”的日子。他每隔幾日都會寫些書信,托隱娘寄給宴雲何。許多封過去以後,一直都沒收到回信。還是隱娘告訴他,宴雲何前往東平,人在軍營之中,怕是暫時收不到這些家書時,虞欽才作罷。倒也沒有停止寫信,隻是每日寫了之後,不那麽急迫地想要寄出去,而是將那一封封的書信留了下來,打算到時再一同寄出去。這日他寫信之時,總覺得心頭有些不安,門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隱娘慌張地推門而入,看到隱娘神情的那刻,虞欽心悸了一瞬。不等隱娘說話,手中的筆便落了下去,墨汁四濺,觸目驚心。“可是淮陽出事了。”在隱娘開口前,他率先問道。隱娘抿住嘴唇,輕輕地朝他點了點頭。第九十七章 宴雲何有想過吳王府必然是出現了什麽變故,但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膽大包天,以世子為引,連同宴雲何一起除掉。如果之前隻是猜測,現在基本已經確定。吳王身死,周重華身陷囹圄,周山河死於冬狩,世子身邊能用之人盡數出事。暗處那些魑魅魍魎,就打上將世子取而代之的主意。世子所乘馬車裏竟然就埋著火藥,若非世子提前察覺,中途用水打濕了火藥藏匿的位置,說不定宴雲何真會死在這裏。但為了保護世子,宴雲何還是受了重傷。那些人竟然有火銃,要不是宴雲何早有防備,一行人都身著鐵甲,定會損失慘重。但是即便如此,彈藥巨大的力道,還是將宴雲何傷得不輕。這是方知州沒有提供到的消息,皇城司的人也沒打探到這等辛秘。難怪周重華對這支私軍這般信心滿滿,隊伍裝備十分精銳,和神機營所用的不分上下。現在想來,若不是率兵的任職神機營提督的宴雲何,這場戰役會在這恐怖的武器下迅速失敗,損傷慘重。吃了敗戰倒也好說,要是成了戰俘,所領士兵被充入叛軍,一路打上京都,也未必不可能。想要除掉吳王世子的人,是看到這支軍隊的巨大潛力,所以鋌而走險。救下吳王世子後,宴雲何也沒好好養傷。此次是他過於輕敵,這全城百姓的性命還握在敵軍手中,耽擱不得。尤其是他敗了,後果可能比想象得還要嚴重。不僅無法做到成景帝所願的那樣,將傷亡減至最低,甚至還會將戰火牽連到其他都城,引起大晉內亂與動蕩。這場戰役,隻能成功,不能失敗!簡單地處理好傷勢,宴雲何與將士們在帳營中徹夜未眠,討論最快攻入東平的方法。商討了數條策略,都被宴雲何一一否決,小六來報,說吳王世子求見。宴雲何想了想,讓人進來,世子瞧著仍是精神不大好,不過看著比在馬車上好了許多。剛把人救回來那會,宴雲何處理好自己的傷口,便讓軍醫給世子看了看。軍醫仔細把脈了好一會,才得出一個讓人感到荒唐的結論,世子是被餓成這樣的,該是多日未曾進食,手上還有被捆綁過的痕跡。可能在宴雲何提出談判之前,吳王世子已經被關了許久,險些被活活餓死。世子被帶下去進了些水米後,便同身邊看守他的士兵提出,要見宴雲何一麵。對於吳王世子,宴雲何的心情是相當複雜的,當下救人全因本能,但看著跟虞欽這麽像的人,心情還是很微妙。忍不住地,宴雲何將視線長久地停在吳王世子臉上。世子好似已經習慣了他人的視線,淡漠地垂著眼,無視了宴雲何的打量。再多看幾眼,就會覺得其實哪裏都不相同。本來對吳王世子究竟是不是先太子血脈感到存疑,但看著這麽一張臉,怕是誰也不能否認,他與太子佑儀長得實在相似。隻能說王家血脈實在強大,先皇後與虞欽祖母王氏雖出自一族,但關係並不相近,她們的後代竟生的比一些人家的親兄弟還要相似。而接下來世子表現出來的機警和冷靜,也讓宴雲何覺得嘖嘖稱奇。吳王世子開門見山道:“我知將軍對東平城的百姓是有愛護之心,所以才遲遲沒有攻城,將軍要是願意保下東平百姓,我願幫將軍一個小忙。”宴雲何不客氣道:“你不先問問自己現在的處境?我又為什麽要信你,要是早上那出不過是苦肉計,你們都是一夥的呢?”吳王世子平靜道:“將軍會將我救下,又找來軍醫救治,這說明我暫且還死不了。至於早上那是不是苦肉計,我想將軍心中早有計較。”宴雲何看著這年紀尚輕,意外沉穩的吳王世子,竟覺得此人竟有幾分成景帝的影子。難道是皇家盡出這種妖孽?怎麽個個都不簡單。不過吳王世子到底還是道行淺了些,不然也不會被底下的人犯上作亂,奪走兵權,險些餓死喪命。成景帝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設立皇城司跟太後對著幹。十四歲更是任命祁少連為統領,奪回被韃靼攻破的五城,平定邊境。吳王世子與其相比起來,還是差了些。“我手中有東平城兵防輿圖,可以提供給將軍。”吳王世子道。這倒是宴雲何急需的東西,有了輿圖,便更好製定策略。“除了東平百姓,你還想用你手中的東西換取什麽條件?”宴雲何問道吳王世子搖了搖頭,看著竟似真心隻為了城中百姓,所以才將輿圖交出,哪怕自己如今的處境也很危險。宴雲何反倒高看了此人一眼,吳王世子送過輿圖,又安靜退下。接下來的數日戰役中,吳王世子不時提供一些消息,例如領兵將領的性格與弱處,宴雲何發現他記憶力相當驚人,連這些將士擅用的陣法都有研究。這些人想要吳王世子死,反而給宴雲何幫了個大忙。幾場交鋒下來,宴雲何不僅沒輸,甚至小勝。隻是現在叛軍占據了東平城,要是閉城防守,又遲遲強攻不下,宴雲何擔心會走到最壞的境地,那便是不得不斷掉東平城的糧草,那最先犧牲的就是城中百姓。而且宴雲何的身體狀況,也在那日遭受了火銃的襲擊後,逐漸變得糟糕。傷口也在盔甲的壓迫下遲遲未好,身體不斷發熱,要不是有強大的體魄撐著,說不準就要倒下。戰事焦灼,宴雲何的心也一天比一天亂了起來。他再次尋到了吳王世子,既然強攻不下,那隻能靠內部瓦解了。裏麵的叛軍既然能背叛吳王世子,想來不是什麽忠心之輩。貪婪之徒總有弱點,使計離間,說不定能達到出其不意之效。不過這計就算能成,也需要東平城內有可用之人才能使上。吳王世子倒是在東平城還有親信,隻是現在這種情況,消息很難遞進去。宴雲何便采取了擾亂之法,日夜令人去城門下叫囂,將守城叛軍擾得疲憊不堪,待到於一個深夜,才成功派人潛入城中,聯係世子親信。聯係上吳王世子的那日,宴雲何終於因為高燒不退,徹底倒下了。宴雲何告訴小六,必須封鎖這個消息,以免造成軍心浮動,隻有親信才能進入他的帳營。軍醫前來查看他的傷處,那裏久治不愈,已經潰爛,軍醫隻能剜去爛肉,重新上藥。為了止痛,宴雲何飲下大量溫酒以及草烏散,昏昏沉沉感覺到軍醫在他身上用刀割下那些爛肉。雖然用藥物麻痹了一定知覺,可是割肉的疼痛依然清晰。宴雲何疼得大汗淋漓,強撐到軍醫動作完,才徹底昏厥過去。再次醒來,天色已暗,高燒尚未褪下,宴雲何感覺到有人進了他的帳營。那人緩緩走到他病床前,什麽也沒做,似乎是在打量他。宴雲何猛地睜開眼時,那人還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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