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恭聽得微微點頭。其實他也有奇襲之意,隻是見新兵尚未訓練成軍,擔憂一戰不勝,泄了士氣,因此有幾分舉棋不定,“如今舉國矚目於西北,首戰勝負至關重要。是否出兵,還需與諸位將軍從長計議。”劉瞻又道:“若將軍果真定下奇襲之計,瞻願領一支偏師,同大軍呼應,以為犄角之援。”秦恭聞言,想都未想,便即搖頭,“殿下千金之軀,豈能如此冒險?”他打定主意,心道陛下既然將子嗣送來涼州,不管前線戰事如何,他都當護其周全。按他原本之意,劉瞻隻待在城中便好,即便他想要親參戎行,也當在中軍之中,由大軍護衛。偏師奇襲之事,豈是能讓他做的?劉瞻一笑,“父皇昔日親冒矢石,那時豈顧得上甚麽‘千金之軀’麽?”秦恭隻是搖頭,“刀劍無眼,殿下還當小心為是。”劉瞻知什麽“千金之軀”為假,他擔憂自己身體孱弱,不能統軍為真。可他不遠千裏來到涼州,為著何事?他行了一個軍禮,高聲道:“昔日南朝陳子雲,射不穿劄,馬非所便,然而每戰克捷,拔城掠地,魏人震怖,留下了‘千兵萬馬避白袍’之語。瞻雖不敢比肩古人,卻也慨然有王郎結發賦從戎之誌,還望將軍明察!”秦桐知道父親顧慮,也從旁道:“兒子願為晉王護衛,相機而行,父親勿憂。”秦恭瞧著劉瞻,不禁歎道:“真龍種也。”昔日雍帝天威,三軍皆服,想不到他這樣孱弱的一個兒子,竟也有這般誌向。“好罷。”他思索再三,終於鬆口,“下官有意從金山出兵,殿下可領一軍,間道取峽口山,斷其去路,令其首尾不得相顧。隻是殿下從前畢竟從未統領過兵馬,還需有一老將壓陣……”此人一是要久經戎馬,經驗豐富;二是要久在西北,熟悉地形,知道狄夏的底細;三要在軍中頗有人望,指揮起軍隊來如臂使指。他想起一個名字,可隨即輕輕搖了搖頭。劉瞻猜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將軍若有顧慮,可命柴老將軍為帥,瞻為監軍,共領一軍破敵,如何?”秦恭吃了一驚,對他倒當真有幾分刮目相看,“殿下既有此心,下官便也沒有別的顧慮。明日便即召集諸將,共議此事。”第十八章 秦恭召集諸將,一連商議數日,終於下定決心,正月一過,便即發兵奇襲。今年正月下了大雪。涼州的雪不同於長安,長安的雪像柳絮,飄飄蕩蕩,宛轉多情,落地無聲;涼州的雪,一片片銅錢般大小,紛紛揚揚地撒下來,打在人頭麵上,便是撲地一聲響。雪下了一天一夜,卻還沒有停下的意思。清晨,天蒙蒙地亮起來,卻還未放晴,鉛灰色的天幕上不住剝落下白色的雪片,積在地上,好像落了一張被子。一棟棟房屋、一棵棵樹木從雪白的被子裏頂出,身上也落滿了雪,黑色的枯枝不堪重負,時不時發出“哢嚓嚓”的沉悶聲響,除此之外,整座涼州城都靜悄悄的,無聲無息,好像正在蟄伏著過冬。三天前議定了出兵日期,隻有當日帳中的幾個將領知道,劉瞻議事回來,洗腳時隨口告訴了張皎。張皎沒有什麽反應,隻應了一聲。劉瞻不慣騎馬,擔心行軍時誤事,這些日子便練得勤些。來時曹文叔所獻的十匹寶馬,已被他悉數贈與旁人,除了送給張皎的那匹青驄馬外,隻留下一匹骨架不算太高的黃馬自騎。臨行前兩天,他又去城外跑馬。張皎跟在後麵,馬蹄踏進積雪,倏忽間便沒去大半截小腿,即便是這等良駒,也無法像往日一般來去如風。此時出兵,狄夏絕想不到,但於他們而言,在這般大的雪中行軍,也非易事。劉瞻兩腳緊勾著馬鐙,麵上卻一派雲淡風輕,甚至還有餘裕回頭對張皎一笑,“過兩日便要發兵了,你怕不怕?”張皎一愣,搖了搖頭。他十二歲時第一次殺人,那時他心在抖,手在抖,手裏的刀也在抖。可他最後還是成功了,鮮紅的血濺在他手上,像是潑來滾燙的熱油,從他的兩隻手燒進他心腸裏,他伏在地上,嘔吐了出來。等他到了十三歲時,就已是真正的影衛了。他隱藏在黑暗裏,無動於衷地瞧著一個個人演著最後的故事,等柳葉薄的刀片在喉管上嗤地一劃,所有的嬉笑怒罵、離合悲歡,就都散如雲煙了。劉瞻瞧著他,輕歎道:“也是。”他回頭催動馬鞭,沒再說什麽,張皎卻莫名有種被人窺見了什麽的慌亂。他的心被蛀出了洞,隻離開草原大半年,便不再是真正的影衛了。忽然,劉瞻座下黃馬不知為何受了驚,撒開四蹄狂奔起來。劉瞻控不住馬,兩手攥緊了韁繩,緊緊抱在馬頸上,生怕被它摔下。情急之下,兩邊馬鐙緊夾在馬腹上,反而害得黃馬吃痛,跑得愈發急了。他眼瞧著兩側樹木一排排向後飛去,心裏咚咚而跳,想要安撫黃馬,卻不知如何下手,況且控製著自己不掉下去,已經需要使出全力,他也實在無暇他顧。再這般下去,待他逐漸力竭,遲早要被這馬甩脫。劉瞻心裏一狠,一手摸到腰間佩劍,便想刺入馬頸。那馬吃痛,恐怕要掙紮得劇烈,但好歹長痛不如短痛,趁著他現在還有力氣,受的傷反而更輕些。他搖搖晃晃地拔出佩劍,對準了馬頸,還未刺入,忽地從旁伸來一隻手,扯住了馬絡頭,隨後從旁響起一道響亮的“籲”聲。黃馬被扯得偏過頭去,煩躁地甩了甩頭,卻甩不開,仍被這隻手牢牢抓著。劉瞻知道是張皎趕上了,這當口卻無暇偏頭去看,隻瞧著這隻手提著絡頭向後一扯,兩側樹木飛奔的速度便漸漸慢了下來。他這才能從馬上直起腰來,長舒一口氣,收劍回鞘,因著手上發抖,插了幾次,才插進鞘裏。張皎同他並轡而行,控著兩匹馬越跑越慢,終於停下。他跳下馬,朝劉瞻揚起雙臂,要扶他下馬,“殿下受驚了。”劉瞻搖搖頭,想自己跳下馬。不料剛才一時緊張,手腳夾得太緊,脫險後忽然放鬆,才發覺沒剩下幾分力氣。他咬咬牙,怕若是當真摔下馬去反而更加丟臉,隻得讓張皎抱下了馬,低聲說了句“多謝”。張皎繞著黃馬檢查一周,在馬蹄上拔出了一隻血淋淋的鐵蒺藜。這東西形如三角,上麵布滿尖刺,是涼州的雍軍慣常使用的,撒在地上,專門用來對付狄夏的戰馬。不知為何這裏遺落了一隻,被大雪覆蓋,看不出來,劉瞻的黃馬不小心踩到,便即吃痛發狂。張皎在黃馬馬頭上輕輕撫摸兩下,黃馬身上疼痛漸消,重又溫馴下來,尾巴輕甩兩下,拿頭親昵地同他貼了貼。劉瞻喘息甫定,接過鐵蒺藜瞧瞧,笑道:“沒想到還沒出師,險些誤在這東西手上。”張皎將青驄馬的轡頭遞過,“這匹馬性格更溫順些,殿下出征時騎這一匹吧。”劉瞻一怔,這馬雖是從前他贈與張皎的,可今日張皎又借馬於他,他反倒莫名心跳了兩下。他也不推辭,從張皎手裏接過轡頭,應道:“好,等回來時還你。”摸摸馬頭,隨後掩飾般地問:“你給它取了什麽名字?”張皎聞言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麽要給馬取名字,搖搖頭道:“沒有取名。”劉瞻聞言也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麽他會不給馬取名字。他們家家風如此,飛禽走獸,但凡是家中豢養的,都要取名,比如他這匹黃馬就叫大黃。但這畢竟是張皎的馬,他也不好越俎代庖,隻得點點頭,算是接受了。這一番變故之後,劉瞻也沒有了跑馬的興致,兩人交換了馬,便即回城。剛走出一裏地,頭頂上忽然傳來一聲清啼,劉瞻仰頭看去,見是小玉不知從何處飛來,見了二人,便即落下,收翅站在了張皎肩上。劉瞻一麵向前走,一麵隨口問道:“你今早將它放出來了麽?”張皎在馬上舉著一隻手臂,“是昨天夜裏放出去的,它去外麵覓食。”“嗯?”劉瞻從前從沒注意過,“你平日裏也經常放它出去麽?”張皎點點頭,“每隔十日便放出去一次,它吃飽後自己就會回來。”劉瞻雖然不懂海東青要如何養,但從前多少也有所耳聞,知道鷹隼這類猛禽,平時切忌喂飽,飽食之後便沒了忠誠,打獵時也不盡心。見張皎如此,他怔愣片刻,便即會意,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麽。物傷其類,人也如此。張皎是這樣,他自己不也是一樣。可他沒想到,就是這隻鳥,兩天之後便成了他的夢魘。兩日後,到了發兵之期,東西兩軍先後開拔,秦恭親統大軍先出於金山,劉瞻則率一支偏師繞路峽口,待夏人與秦恭所部主力交戰敗走後,於此斷其去路。劉瞻名為統帥,大軍卻由柴莊指揮,秦桐為副,張皎所部亦在這一軍中。雪停了兩日,這一天卻又紛紛揚揚地下起來。劉瞻這一軍趁著夜色和霧一般的大雪,人銜枚、馬裹蹄,急奔峽口山而去。地上積雪已沒過馬膝,夜裏起了大風,風裏卷著一團團雪,撲在人臉上,如刀子一般。劉瞻身著金甲,甲胄外麵還裹了一件大氅,卻仍凍得格格輕抖,握著韁繩的兩隻手雖在毛氈之中,卻也幾乎沒了知覺。他想起張皎,知他正在及膝深的雪中步行,心中有幾分不好受。回頭看去,卻見沉沉夜色、茫茫白雪之中,無數雍軍兵士低垂著頭、深彎著腰,頂風冒雪,艱難踏雪跋涉,大雪落在他們肩膀、頭頂、眉毛上,將他們變成了一個個提著長戈短劍的雪人,身上覆滿了白絮,誰也認不出誰。張皎是他們中的一個,可也隻是他們中的一個而已。劉瞻怔了一怔,咬咬牙回過頭來,心中那豪氣幹雲、慨然壯誌忽地一柔,變作一種滾燙的悲涼,在他心頭縈繞不去,又變成一股股白色的熱氣,從他鼻間噴出,落在馬頭的盔甲上,結成了薄薄的霜。雍軍給每個兵士發了厚底的新鞋,可行了大半夜的路,眾人的鞋子早被雪浸得濕了,人身上的熱氣從鞋裏透出來,化開了鞋麵上的雪,隨即又在蕭蕭北風之中結成了冰,讓人每邁一步,都好像赤腳踩在冰麵上。不住有人撲倒在雪地裏,有些在旁人攙扶下重又站起,有些則伏在雪裏,再也沒有起來。有人哭了起來,口中銜枚,發不出聲音,隻有熱淚從眼睛裏滾下,還沒滑到下巴,便在臉上結作兩道碎冰。更多的人隻是麻木地向前走著,劈開了夜色,劈開了北風,劈開了皚皚白雪,默默無聲地向前走、向前走。風雪漫漫,遮去了前路。沿著這一條路,昔日霍嫖姚封狼居胥,李衛公北縛單於,拓土開疆,揚威羌夏,從此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也是沿著這一條路,當年完顏氏平遼滅宋,瓦剌人南俘明皇,放馬中原,血沃萬裏,終於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這浩浩北風,是千百年散不去的英雄氣,皚皚白雪,是千百年灑不完的英雄血。風雪交加,紛紛而下,吹不盡豪情萬丈,也吹不盡濃濃哀愁。終於,東邊的一輪紅日從白雪間昂然升起,雪麵上好像灑了無數金粉,撲簌簌地閃著耀目的光。眾人眯起眼睛向前看去,峽口山青黑色的山體已近在眼前。他們要在此處將夏人的大軍放過,靜靜埋伏著,直到他們返程,再紮緊了口袋,讓他們命喪此地。可峽口靜悄悄的,聽不見半點夏人行軍的動靜,隻有一隻還未睡下的雪,轉動著腦袋,在樹枝上發出一聲哀怨淒厲的啼鳴。忽然,一陣尖利的號角聲響起,四麵八方湧來夏人的騎兵!秦桐眨眼間已拔劍在手,柴莊命人舉起大旗,收攏隊伍迎戰。隻有劉瞻,呆愣愣地坐在馬上,臉色一霎時變得慘白。他這一軍奇兵設伏,卻反中了夏人伏兵,定有人走漏消息。當日軍帳之中隻有他和幾個將領,除此之外,無人預知此事,隻除了……隻除了……隻除了他有意無意,將發兵日期親口透露給了張皎。他忽然想到那隻振翅萬裏的海東青,眼前黑了一瞬,身子在馬上輕輕晃了晃,隻覺一顆心被人拿刀子狠狠挖去了半個,血潑下來,激靈靈地疼著。秦桐見他沒有反應,在他耳邊焦急大呼著什麽,他卻一點也聽不見。夏人騎兵如潮水般湧上來,他呆呆地看著,眼中忽然現出那日雨巷裏的那隻破舊的紙燈籠。它在嘈雜的大雨聲中,在秦桐的喊聲中,在千軍萬馬的呼喝聲中,就這麽靜悄悄地、靜悄悄地看著自己。第十九章 一支箭疾射而來,被秦桐揮劍打落,隨後耳邊一陣大喊聲將劉瞻驚醒,“保護殿下!”劉瞻霍然回過神來,強自忍耐下不知從身體裏的什麽地方傳來的劇痛,轉過頭去。秦桐扯著他的袖口喝道:“愣著做什麽!夏人攻過來了!”兩軍已經交上了手,雍軍急行軍一夜,還未埋鍋造飯,士氣正低,忽然遭伏,被殺了個措手不及。柴莊率人頂在前麵,呼喝著指揮,一時間左支右絀,雍軍幾乎來不及排出任何陣型,便被夏人的騎兵衝散。劉瞻在馬上緩緩回過頭去,在人群中搜尋著張皎,可亂軍之中,如何能尋到一個小小的隊副?他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深吸一口氣,平抑住心神,開始收攏手下這一夥殘兵。他胸前金甲、頭頂金盔甚是耀眼,被日光一照,隔著老遠仍可見金光閃爍,便等同於將“皇子”二字拿突厥文字寫在臉上。夏人見了,不須長官吩咐,便即一隊隊向他衝殺而來,擋住一隊,又湧來一隊,竟是如浪頭一般無窮無盡。柴莊本就瞧不上劉瞻,見他方才那副呆若木雞之態,以為他是被夏人嚇得傻了,心中對他愈發鄙夷,但見他那邊甚是危急,唯恐有失,仍調撥一軍,縱馬馳援,又讓人傳信給他,安排一軍掩護他先行撤退,自己為他斷後。劉瞻被秦桐擋在身後,且戰且退,於一團亂麻之中掐出一根線來:如今士氣本就不高,若是這麽退下去,遲早一潰千裏,無論如何,須得先站穩腳跟才是。思及此,他反而一扯馬韁,立住了馬,“秦桐,不能再退了,往前頂上去。”秦桐哪裏管他說了什麽,見他竟然停住腳步,急道:“殿下快走,我和柴將軍攔住他們,你快回涼州!晚了恐怕走不脫了!”劉瞻拔劍在手,“他們既然設伏,涼州是回不得的了。”秦桐咬住牙,知他所言有理,隻得道:“那好,我誓死保護殿下!”此時夏人騎兵源源不斷,一股股衝殺上來,將雍軍分割得七零八落,將不見兵、兵不見將。秦桐驅馬緊貼在劉瞻馬旁,唯恐同他失散,有心與柴莊兩相會合,可抬頭看去,與中軍距離竟越來越遠,漸漸首尾不能相顧。秦桐心知這樣不是辦法,長此以往,恐怕兩邊都要被夏人吃掉,合軍一處,倒還有幾分勝算。他眼望著柴莊處,想帶人從中殺出一條路來,卻又不敢離開劉瞻身邊。夏人一隊隊騎兵全奔著劉瞻而來,前麵,數百親衛已經死傷殆盡,隻剩下幾隊人還在苦苦支持,彎月般的長刀反射著白晃晃的日光,已逼到了近處。忽然,一個聲音響起來,“殿下,請把頭上金盔給小人吧!”劉瞻愕然回頭,見了一個渾身染血的衛士站在自己馬下,看著有幾分眼熟。回憶片刻,終於想起是那日借碗給自己的軍士,可這人叫什麽名字,他那日竟忘了問了。那人見劉瞻不語,以為他是不願,忙又道:“殿下這身盔甲太惹眼了,金甲一時半會脫不下來,殿下把金盔借給小人,小人拿去引走夏兵!”這當口借去金盔,便是替他去死,劉瞻微微動容,可大敵當前,耽擱不得,還是摘下金盔遞給了他,“你叫什麽名字?”“吳大眼!”吳大眼抱著金盔,朝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七扭八歪的黃色牙齒。他沒有更多的話,隨後轉身便跑,懷裏抱著金盔,珍而重之,就像那日抱著那隻被劉瞻用過的碗。那隻碗做不了傳家寶了,他邊跑邊想,因為他還沒有兒子呢,隻能讓這隻金盔陪他到地下做他的傳家寶了。劉瞻見到了吳大眼,知張皎定然就在不遠處,環顧一周,果然瞧見了他。張皎剛剛殺死一人,拔出刀來,轉身正對上他的視線,對他微微點了點頭。劉瞻兩耳之中轟地一響,胸口好像被什麽擊中,不痛,但當胸隆隆地一震,讓他的身體又在馬上晃動兩下。原來張皎擔心劉瞻安危,便同隊長兩個,帶著全隊五十人,慢慢向劉瞻處靠近。他走在最前麵,一路上不知攔住了多少刀,殺死了多少人,終於來到劉瞻麵前。他按住驄馬的絡頭,抬頭瞧見劉瞻臉色慘白,有幾分擔憂地問:“殿下受傷了?”劉瞻低頭瞧著他,胸中呼嚕嚕刮過一陣大風,把他的心給吹開了、震裂了,露出裏麵的軟肉,無所憑借地迎著這雙幹幹淨淨的眼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月下涼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隻大蝸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隻大蝸牛並收藏明月下涼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