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過多的糾纏,而是直接開門見山的自報姓名來曆,抬步朝前走了過去。 “我叫阿元,是······” 話剛說了一半,擋在樂之俞身前的阿雁卻把他的貿然靠近視作了挑釁和威脅,沒有任何征兆的就暴起撲了過去,手肘倒提,狠狠的照著阿元的臉上砸了下來。 他的速度奇快,力道大的呼嘯生風,如泰山壓頂。 若換了旁人,這一下鐵定是躲不過去,必然要被打的滿臉開花,暈厥倒地。 幸好阿元反應靈敏,身形矯健,對敵經驗又豐富,仰麵鷂子翻身往後滑開幾步,才堪堪避過這猛烈一擊。 他的身側迅速的聚集了幾十名神情冷峻的東宮羽衛,齊刷刷的拔刀出鞘,如臨大敵的對準了阿雁。 而像是不約而同似的,隨著阿雁的出手,附近的樹上和灌木叢中,也悄無聲息的冒出了許多的人。 他們的裝束打扮又與在前麵混戰的東宮羽衛和刺客們不同,雖是粗衣麻服,卻又穿戴著精良堅韌的藤甲和護腕,幹練利落,絲毫沒有拖泥帶水,一看便是身懷武藝的練家子。 樂之俞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這莫名其妙的兩撥人在他麵前二話不說的就打到了一起。 刀光劍影翻騰,草木塵灰齊飛。 雙方勢均力敵,不相上下,皆有被殺受傷之人,但皆無退縮,個個帶血紅眼,渾然不顧的廝殺拚鬥。 日頭高高升起,將清晨的霧氣薄涼一掃而空,氣溫逐漸變得炙熱了起來,如同這場上的局勢一般。 不知怎地,就像是海納百川一樣,蜂擁至此的人越來越多。 原先的那幫刺客都被殺的差不多了,可好比雨後春筍似得,又冒出了新的一批,烏雲蔽日的包圍在秦知亦那邊,讓樂之俞連秦知亦的一點影子都看不到。 至於他麵前的這兩波人,亦是愈打愈烈,頗有不分個你死我活就絕不停手的氣勢。 “倉啷啷”的兵器交擊聲和喝罵打鬥聲響徹天際,鮮血在腳下蜿蜒流淌,匯聚成溪,把這處不久之前還充滿煙火氣的熱鬧之地都染成了慘烈可怖的修羅地獄。 秦知亦當日在荒郊殺山賊的情形,就已經讓樂之餘大為震撼,膽顫心驚了,可同今日這場麵比起來,他才知道什麽叫做真正的生死無情,命若草芥。 這就是亂世,這就是現實,沒有什麽豪情萬丈的談笑風雲,英雄相惜的傳奇故事,有的隻是血淋淋的殘忍衝擊,活生生的人命堆砌。 難怪書上常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呢,樂之俞以管窺豹,徒然就更清楚自己想要複國奪江山,將會遭遇怎樣的血雨腥風,造成多少的白骨累累。 他以前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 如今經曆的越多,他就越發的心生悔意。 好高騖遠要不得,我壓根也不是塊料子,倒不如腳踏實地,安安分分的守著秦哥哥過日子罷了。 以後讓他教我練字習武,沒準我也能成就個文武雙全的人才,到時一起回去無憂穀見娘親,定能讓她刮目相看,有再大的氣也消了,畢竟母子哪有隔夜仇嘛。 樂之俞控製不住的胡思亂想,連以後的出路都給安排好了,可卻就是獨獨繞過了秦知亦的真實身份不去深究。 這層窗戶紙他沒有勇氣戳破,更沒有膽量去解開謎底。 隻要秦知亦自己不說,樂之俞就裝作被蒙在鼓裏,糊塗不知。 可能,這就是所謂的“自欺欺人”吧······ “我們先離開這兒。” 樂之俞忍著空氣裏濃重的血腥氣,抿了抿唇瓣,有些幹澀的開口。 “秦哥哥既然派人來說還有強敵來襲,讓我暫避,那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們還是照辦的好,免得拖累了他。” “啊?” 看了這麽半天,蘇一的腦子也轉過了彎兒來,瞪著眼睛嚷道:“可他派來的人是東宮羽衛,這姓秦的有問題啊!少主,我們該不會是搞錯了,他壓根就不是寧······” “夠了!” 蘇二不等他把那個敏感的名字說出來就忙聲喝止住了。 “少主心裏自有數,你就別來添亂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裏情況形勢不明,刀劍無眼,難免殃及池魚,咱們確實應該快些避開,等風平浪靜了再做打算。” 蘇一張了張嘴,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開始發愁怎麽想個法子去把馬車趕過來,一扭頭,卻發現阿雁不知何時已經駕著馬車到了他們身後,正用力的朝著樂之俞揮手。 “小俞快來!我帶你走。” 不是,他剛才不還在跟人打架的嗎?怎麽眨眼間的功夫,就跑的沒影,繞開這麽多長刀短刃,連馬車都給弄來了? “這小子有點本事啊!” 蘇一和蘇二忍不住相視感慨了句,終於是收起了對阿雁的偏見,轉而刮目相看了起來。 阿雁的確是有點本事。 盡管道路崎嶇不平,常有溝壑密林,可他駕著馬車卻是又快又穩,讓樂之俞連免受了許多顛簸之苦。 “少主,要不咱們還是趁機一走了之得了。” 蘇一憋了半天,到底是沒憋住。 “就算是我們搞錯了,現在回頭也還來得及,我越想越覺得那姓秦的不簡單,指不定背後還有什麽陰謀,在沒弄清楚之前,咱們還是離他遠點的好,可別沒誑到兵權,反把身家性命都給賠進去,最後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 “什麽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你把咱們少主當黃鼠狼了嗎?” 蘇二沒好氣的朝他腦袋上拍了一把。 “不會說話就別說,又給少主心裏添堵。” 蘇一揉著額頭很是委屈。 “我說的都是實話,忠言逆耳嘛······” “你們的顧慮我都明白。” 自打上車起就望著窗外陷入沉默的樂之俞終於是收回了視線,微微歎了口氣。 “隻是我想不通,我無才無兵無權,懦弱麻煩矯情,簡直可稱的上一無是處,還為一己私利欺騙糊弄過他,他想要我的命明明輕而易舉,可卻偏偏放下身段陪我演了這麽久的戲,到底圖謀我什麽?難不成真是圖謀我的美色?” 說到這兒,樂之俞自嘲的一笑。 “可我都投懷送抱多少回了,他還是恪守規矩,不曾逾越底線,怎麽看,都不像是個好色之人,你們說,我到底還有什麽值得他陰謀算計的?” “這······” 蘇一蘇二也想不明白,啞口無言,根本接不上話茬兒。 “所以,我另有一個猜測。” 樂之俞抬起眸子,眼裏閃著點點光芒,像是帶著希翼和期待,驅散了縈繞周圍的陰霾。 “或許,就像是我對他一樣,他也是真心喜歡上我了。” 驀地,伴隨這馬兒的嘶鳴,馬車突然劇烈的搖晃了兩下,猝然停了下來。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攔我的路!” 阿雁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仿若遭到威脅的野獸,語氣格外的粗蠻。 “快讓開!不然,我要你們死!” 車裏樂之俞幾人俱是心裏一涼。 不會吧,剛離險境,又遇埋伏? 這都叫什麽事兒啊! 可奇怪的是,車外並沒有什麽喊打喊殺的響動,反倒是有一種詭異的沉寂,像是風雨欲來,又像是天光將明,安靜得讓人不適。 樂之俞實在是受不了,掀開車簾朝外想看個究竟。 馬車的前麵是一處山穀,穀口處聚集著兩隊服飾各異,數目不少的人馬,正翹首也朝他們這邊細細的打量。 他露了臉,那邊也終於是瞧了個清楚,為首的兩人翻身下馬,未帶兵刃,手無寸鐵的迎麵快步走了過來。 這架勢,不像是要來殺人啊? “你們要幹什麽?” 阿雁跳下馬車,護在樂之俞的身前,警惕萬分。 “都給我站住!” 那兩人竟然真的聽話,立即收住了腳步,原地站在那兒,卻是一撩衣袍,齊齊對著阿雁和樂之俞跪了下來,分別抬手行禮。 “少主!” “將軍!” -------------------- 阿雁: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第53章 秋高氣爽,陽光正盛,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可樂之俞卻感覺自己仿佛置身與雲迷霧暗的暴風雨前夕,如一棵被狂風吹的瑟瑟發抖的小草兒,想逃都逃不了,想躲都躲不開,隻能被迫承受即將到來的無情洗禮。 那個喊他“少主”的有幾分眼熟,貌似就是當日在縣衙外巧舌如簧騙他去言朱樓的算命先生,應該隸屬於雲致雨的鸞飛堂,都是一夥兒的。 看來,方才圍攻秦知亦的大批刺客裏,也有青丹會在雁城的殘餘勢力摻和進來了,目的,是為了救他這個少主脫離苦海。 另外一個喊“將軍”的呢? 他是什麽意思? 阿雁的身份,跟將軍又有什麽關係,難道······ 這麽敏感的時刻,聽見這麽敏感的稱呼,容不得人不多想。 樂之俞順著那人的目光看過去,視線落在了馬車前頭阿雁挺拔的背影上,怔了半響,才艱難的開口詢問,聲音聽起來都發虛的很。 “阿雁,你,你認識他嗎?” “不認識,從來沒見過。” 阿雁搖搖頭,轉過臉來望向樂之俞,表情一片茫然疑惑,明顯是滿頭霧水毫不知情的模樣。 “他們兩個帶著這麽多人,跪在這兒是什麽意思啊?如今山賊攔路打劫也這麽講禮數的嗎?” “什麽山賊?這明顯就是你的舊相識啊!” 蘇二沒忍住過來插話,兩隻眼睛死死的盯著阿雁,像是要把他看穿一樣,替樂之俞把沒勇氣問出口的話也大膽的問了出來。 “他為什麽喊你將軍?是哪位將軍?你到底是誰?裝瘋賣傻接近我們公子,究竟想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