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興奮道:“是!”  這便是明指派暗嘉獎了,幾萬兩給他了,自己還能揩點油水,少爺對此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就是跟少爺的好處。  江熙沉揉揉眉心:“派人盯緊點,別跟哪個相好跑了,最好除了府上,哪裏也沒得玩兒,出了什麽事可唯你是問。”  “是!”管家連連應聲,“小的一定叫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江熙沉輕笑一聲,心情頗佳,從偏門出去。  **  二樓,回了包廂後,薛景閑叫走了屋裏其他人,關上門,解開讓陶憲帶來的包袱。  裏麵是一套夜行衣。  這會兒天已經黑透了,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畫舫樓的客人歇下的歇下,離開的離開了,樓裏安靜了許多,整個京城也陷入了靜謐。  月黑風高,適合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陶憲關上窗,在門邊守著,防止人進來,薛景閑換上了夜行衣。  換衣服的當口,陶憲迫不及待地問:“公子,成了嗎?”  他才十五歲,薛景閑自然不可能帶壞他,隻叫他在包廂裏候著,是以他不知道碼頭上發生了什麽。  薛景閑手一頓,破天荒沒篤定地應聲:“成了一半。”  “……”陶憲一臉不相信地看著他。  “出了點小岔子。”  “……”陶憲心說真是奇了怪了。  主子以前算無遺策,這回退婚這屁大點事,卻第二次落得個意想不到的結局。  第一次是那封信。  事關江熙沉,每每出點岔子,真是見了鬼了。  陶憲輕聲道:“那江府還會退婚麽?”  薛景閑駕輕就熟地換著複雜的衣物,收了收腰帶,綁好護踝和護腕。  他原先的計劃是眾目睽睽道明身份然後上了花魁的船,好叫江府顏麵無存震怒退婚。  誰知船沒上,效果有,但不夠,外頭傳出去也是他薛景閑有賊心……未果,捉賊得拿贓,未遂,江府未必會氣到登門退婚。  不過也沒關係,他現在想明白了,自己之前真是糊塗,怎麽就非黑即白要麽是江熙沉主動退要麽是他主動退了,明明還有第三條路,不是他退,也不是江熙沉退。  他想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玩味一笑:“這次他們就是願,得退,不願,也得退,由不得他們。”  陶憲一愣,喜道:“果真如此?”  薛景閑低笑一聲:“這次要是還退不掉,我薛景閑這麽多年白混了。”  薛景閑蒙上麵,係好係緊,陶憲似乎極其熟悉這一幕,不肖他說,直接過去替他打開窗。  薛景閑從二樓俯瞰,確定這個位置下去無人會注意到,回頭給陶憲一個眼神,叫他自行回去,便輕輕一躍,跳上了對麵房子的屋簷。  他身手矯健,動作如飛,幾個閃身,已經到了屋簷邊沿。  今日無星無月,黑的很,薛景閑卻將底下看得一清二楚。  他剛無事時,就弄清楚了畫舫樓的地形,這是個偏門,位置極不起眼,通向一條小路,應是淩晨收糞水人拉車走的,所以幾乎沒什麽人經過,離他要去的地方極近。  薛景閑縱身跳下。  **  黑夜裏,偏門外的巷道漆黑一片,珞娘提著燈籠送江熙沉出去,低聲道:“少爺,昨日有人上咱樓有意無意地問起你,我也不知道這事重不重要,想想還是得說。”  江熙沉陡然蹙了下眉:“怎麽問的?”  “我其實不確定他們問的是不是你,就是有個模樣不起眼的男子,酒間若有若無地問咱姑娘知不知道一個白衣小公子,那姑娘沒見過你,就說了不知道。”  江熙沉那種身份,在外暴露了容易給家裏招致禍端,所以一向都是喬裝打扮出門,連花魁都不認識他,樓裏知道他真實身份的隻有老板娘一個。  “那然後呢?”  “他就繼續喝花酒了,所以我才不知道要不要說,怕是自己疑心太重,大驚小怪,畢竟穿白衣的公子可不少,少爺也不是隻穿白衣。”  江熙沉搖搖頭:“哪有提一句不往下說的,他們不說,姑娘也會好奇地追著問‘你找他有什麽事嗎?他是你什麽人’之類的,他們繼續說這件事才正常,不問反倒是怕你們懷疑了,謹慎,一謹慎就有貓膩。”  珞娘一警:“那他們這是……”  巷道裏被人忽視的水缸後,一點銀光一身而過。  管家這會兒已經先上了馬車,就要回頭拉江熙沉上來,珞娘忽然驚道:“公子小心!”  黑夜中,一根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箭支破風而來,朝江熙沉射去,速度之快,任何人都來不及反應。  馬車上管家大驚失色。  珞娘第一時間擲出了飛鏢,但顯然飛鏢追不上箭,她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管家:“少爺!”  電光石火間,江熙沉不閃不避。  他來不及,他躲不掉,他不會武,這根箭不是往他要害射的,是要抓活的,但是他慌亂中亂動了,就未必不是要害了。  所以他不動。  二人都嚇白了臉,倒是江熙沉一臉淡定,等待著意料之中的疼痛。  一個黑衣人從天而降,把人隨手一摟,往邊上一帶。  那根箭擦江熙沉的肩而過,沒有再往後去,它原先那般淩厲,摧枯拉朽,如今卻被黑衣人輕易夾在了兩指間。  江熙沉心有餘悸,心突突直跳,他總算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抬頭看向頭頂之人,那人蒙著麵,隻露出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睛。  那人人高馬大,臂彎有力,先前就是他隨手攬過他。  薛景閑兩指發力,將箭支往某個方向用力擲去,幾秒之後,“噗嗤”一聲,是箭插入血肉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人的慘叫聲。  見人抬頭看他,薛景閑變換了聲音,聲音沉得很:“你自己去看吧。”  他跳下來時也沒想到那個搶了他花魁的白衣公子居然會突然冒出來,隨手一攬的事。  薛景閑約了人,著急走,將人一把推開,幾個閃身,就要消失不見。  江熙沉追出去兩步,揚聲道:“公子哪裏會頭?給個安全地兒?”  身後聲音清冷泠然,明晰動聽。  薛景閑聞言愣了,並未回頭,隻道:“不問我姓甚名誰?”  “那你就不是救我,要殺我了。”江熙沉謔道。  薛景閑暗笑了聲,心道他倒是有趣,難得回頭道:“找我何事?”  身後人白衣蹁躚,他追得有些急了,隻綁了個發帶的烏黑秀發被吹開,臨風飄逸,巷道裏的風吹開他鬥笠的一角,現出一個秀氣的下巴,他人在這陣風裏,有種說不出的美。  江熙沉道:“給你送錢,感謝你。”  這話著實有點耳熟,又是砸錢那套,薛景閑心道他還挺知恩圖報,卻還惦記著之前的仇,沒好氣道:“我有的是錢,你自己留著吧。”  他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黑暗裏,一時巷道裏隻剩下若有若無的尾音。  江熙沉對著那人離去的方向望了一會兒,才收回視線,管家麵色如土,忙不迭跑過來,上下打量著江熙沉的每一寸,急得都出顫音了:“少爺你有沒有事?”  江熙沉安撫道:“沒事。”  他安安靜靜地紮著頭發。  管家這才大鬆了口氣,往那人消失的方向看去:“那是何人?少爺可認識?”  “不認識。”江熙沉道。  管家道:“武藝竟那般高強……”  他從未見過輕功如此登峰造極、神出鬼沒之人,千鈞一發救人不說,居然隨手擲箭就能傷人,這要多大的準度和臂力指力?  江湖什麽時候出這等高手了?  江熙沉淡道:“京中臥虎藏龍,厲害者多得是,不足為奇,莫要探究,容易死得快。”  管家由衷應下了提點,心有餘悸。  “主子,快過來!”  那邊黑衣人擲箭射中人後,老板娘見江熙沉沒事,怕罪魁禍首跑了,立即追了上去,順利擒獲了人。  江熙沉快步過去,畫舫樓每日的酒消耗巨大,會有人來送酒,那人躲在剛送過來還沒來得及抬進來的酒缸後不知道多久了,如今一根箭插在胸口,血流了一地,除了最開始的痛叫,半天都沒再吱一聲。  珞娘去探他鼻息,驚道:“沒氣了,那黑衣人下手真狠。”  那根箭插在他心髒,深度幾乎要對穿。  管家驚道:“那不是壞事了?抓活的多好?他分明有能力留他活口……”  江熙沉搖頭:“這夥人射我不射要害,他們是要抓活的,隻來了一人,或者明麵兒上隻有一人出現,要麽不確定我是不是目標,姑且試試,要麽就是怕人多意外多暴露自家主子。”  “箭法精準,絕不是普通人,”江熙沉道,“多半是死士,就是留了活口,也是要自殺的,萬一跑了,還平添變數,殺了才是最好的,該謝他,而不是怪他,珞娘你找找他身上有沒有藏毒。”  珞娘卸下那人臉上蒙著的黑布,查探一二,掰開了那人的嘴,用飛鏢挑了一下,在那人舌下找到了一顆幾層腸衣裹著的豆子。  豆子裏是細白的粉末。  “竟是如此……”管家忙道,“抓活的,那是知道少爺真實身份還是……”  江熙沉搖頭:“求財。”  江熙沉一笑:“一個要嫁人的小公子,就是父親是戶部尚書,也那麽大吸引力,隨隨便便就能拿捏了,用不著死士,一個假的采花賊就夠了,還是為錢啊。”  管家鬆了口氣。  求財,那就是少爺外頭那些事被人抓到了一點蛛絲馬跡,想要捉他圖他的錢。  所以並不知道他是江熙沉,不是衝著江府去的,江府還是安全的。  狡兔三窟,幸好少爺批皮多,神龍不見首尾,一個身份有危險,還能回另一個身份,不然哪裏都沒有安全之地了。  就是不知道下手的是何人。  珞娘慚愧萬分道:“這事是我疏忽,還好少爺沒事。”  江熙沉搖搖頭:“暗箭難防,就是防得了一時也防不了一世,人心向利,我既然幹這個,拿著那麽多錢,早就知道不缺人惦記我會對我下手,早晚的事,以後做得更謹慎些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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