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隻有溫姝自己知道,他二人方才近到呼吸相聞的時候祁睿說了什麽。  “孤這份賀禮,溫佐官不要忘了給新娘子瞧瞧。”  溫姝手腳冰涼,終於知道祁睿不會善罷甘休。  他以為有了陛下賜婚的旨意便沒有人再敢輕舉妄動,沒有想到祁睿有這樣大的膽子。  或許對付他根本不需要膽子。  溫姝聲音嘶啞的像破銅,“太子爺與世子請就坐。”  祁睿神情陰翳地看著溫姝。  反而是祁康朝溫姝笑笑,溫姝神魂不屬並未給他回應。  祁康暗生惱色,遂也跟著離開沒有回頭。  祁康追上去問祁睿,“七哥,你這賀禮裝的是什麽?”  祁睿腳步一頓,打了個迷。  “好東西。”  能讓溫姝夜不安枕的好東西。  祁睿一心想讓溫姝臣服,卻從未對溫姝懷柔過。  有日東升,天光明媚,婚宴的人聲漸漸鼎沸了。  而新郎依舊立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溫姝甚至不知道祁睿什麽時候離開。  直到翠微用發顫的聲音提醒道,“公子,太子爺已入宴中主座了。”  溫姝盯著翠微捧在懷中的貢匣,仿佛匣中就要撲出來生著利齒的野獸。  溫姝聲音冷漠道,“翠微,打開。”  翠微猶豫道,“公子,要不等到……”  她話音未落便被溫姝打斷,“翠微!打開!”  這還是溫姝第一次對翠微用命令的語氣。  誰知道這匣子中放的是什麽東西?  女子纖細的手指哢嚓一聲擰開了匣子的開關,卻驚呼一聲,匣子重重砸在青磚。  溫姝目光發直瞧著一地狼藉,眼中翻湧血氣。  落在地上的是一幅又一幅圖畫。  春宮圖的主角是溫姝。  溫姝半蹲下了身子,他的眼瞳是冷的,他的手指是僵的。  他執拗地一張一張將畫中的自己撕成碎片。  怎麽這麽多?  怎麽撕不完?  他要殺了他。  他要殺了這個不知羞恥的溫姝。  溫姝知道自己生病了。  桑柔是他的藥。  他的藥還沒有來,人人在扒他的傷口,剜他的心髒,想要將他打成陰溝四躥的老鼠。  翠微撲上來抱住溫姝,聲音帶著哭腔,“公子!”  溫姝恍若未聞,耳邊隻剩下畫紙一張張碎裂的聲音。  溫姝在翠微痛楚的眼神中抬起頭,“火呢?”  翠微在角落尋來一盞還不曾熄滅的夜燈。  燈龕被掀開,溫姝將手中跳躍的蠟燭扔進碎裂的畫紙中央。  畫中的溫姝被猙獰的火舌卷起赤裸的肉體,發出刺耳的燒焦聲。  最後淪為灰燼,死無葬身之地。  消失了。  他見不得光的一切消失了。  溫姝手心沁著薄薄的汗珠,不住地顫抖,整個人如虛脫一般軟在青磚上。  而此時喜樂聲漸漸近了。  迎親的隊伍載著新娘的花轎上了溫家新宅的門。  新娘繡著牡丹的鞋尖將跨過火盆。第五十六章   易歡與陳司禮沒有去。  但他們都知道太子和祁康去了。  易歡在船舫上攬著美貌的花魁,聽著靡蕩的小曲。  陳司禮喝的酩酊大醉。  易歡最瞧不起陳司禮的模樣,他心中有自己的盤算。  太子和祁康去了,這溫姝的婚事到底能不能成就是個未知數了。  出身京城名門的易二公子手指扣著酒杯,將花魁推搡到一側,眼神中有幾分厭煩,“真是無趣。”  易歡漂亮的眼珠子落在溫宅的方向,神情晦暗不明。  花魁用求救的目光落在陳司禮身上,凡是混跡歡場的人都知道易二公子漂亮的皮囊底下包裹著一條毒蛇。  陳家的小公子雖然性子惡劣,慣常胡來,卻頭腦簡單是個好哄騙的,而這一次她顯然打錯了算盤。  陳司禮一腳踹開了她,瞪著血紅的眼睛讓她滾。  易歡淡淡道,“你在這裏喝酒有什麽用,人家還不照樣拜堂?”  陳司禮暴躁地砸了手中的酒盞,“易歡!”  易歡冷笑,“你猜那位去做什麽了?”  陳司禮盯著地上飛濺的碎瓷,“總不能是去搶親。”  聖上賜婚,祁睿瘋了才會這麽做。  陳司禮一想到自己討好溫姝的獵物被討成了婚事,心中便又慪又氣,恨不能將溫姝親手抓回來折磨,然而有陛下的賜婚在,他什麽都做不了。  溫姝何止是求了一道賜婚,他是給自己求了一道護身符。  易歡搖頭,“當然不是搶親。”  花魁他們口中聽到隻言片語,心中猜測或許是心上人成了親,這才發泄在她身上。而又是怎麽樣的女子能同時得這兩位閻王的青睞?  也不知是福是禍。  無論如何總好過她們這樣風塵賣笑,由人踐踏。  花魁聽到易歡道,“叫兩個小倌上來吧。”  花魁怯生生地退下。  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向來喜歡在遊舫上做樂。  而隻有花魁知道,因為遊舫在湖心,正好處理屍體。  溫姝牽起了新娘手中的紅綢。  新娘旁邊是她的兄長,她的兄長手中捧著兩尊牌位。  翠微從桑英的手中接過牌位供於高堂。  高堂上燃著兩柱香。  桑老爺帶著他的夫人風塵仆仆專程往京城而來。  這是一場喜宴,除了新娘一家沒有人麵上帶著喜色。  太子爺一來,滿座的人麵上都驚疑不定。  或許是東宮起了收攬登聞鼓院的心思?  又或許是陛下那邊欲提拔溫姝,太子爺這才屈尊前來。  諸多官員猜測著窺視著,卻無人知道不堪入目的真相。  推杯換盞之間喜宴已經過半,祁康替祁睿擋了好些的酒扶著牆壁吐的一塌糊塗。  官員們拉著他的衣袖打聽著德親王的喜好,恭迎奉承的話張口就來,祁康酒氣翻湧,麵頰潮紅一片。  他是德親王世子,身份貴重,向來隻有旁人阿諛奉承的份,隻有溫姝從來不給他好臉色。  祁康來這裏本意是想盯著祁睿免的犯下大錯,卻被溫姝的冷臉氣到,將自己喝的大醉險些忘記初衷。  待回過神的時候祁睿早已離席不見,留著近侍章北板著一張臉應付眾多官員。  祁康揪著章北的衣領激怒道,“七哥呢?”章北仍舊木一張臉道,“奴才怎麽會知道殿下的行蹤?”  祁康氣急,環顧四周卻隻能看到滿目鮮亮的紅。第五十七章   一對新人在刺耳的喜樂聲中對著牌位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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