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寵愛隆慶所扮演的隆裕必然也是出自一些歉愧之心,因一母同胞,即便隆裕猜測到了一些真相也沒有辦法與他和德親王徹底決裂。諸事已成大局,若隆裕安安穩穩祁凜州不介意繼續偏寵他這個皇妹。  既然將自己費盡心思安插進了公主府中,便是認為晉國的長公主不安分了。  陛下應當不知道隆慶與隆裕這一出狸貓換太子的戲碼,但或許得了風聲,對公主府謀逆一事已有警覺,但究竟知情到何種地步溫姝並不清楚。這個男人位高權重,所經陰謀陽謀不知凡幾,雲淡風輕的外表下是一顆決斷的殺心,沒有人能落在他手中還討到好處。  溫姝心念電轉,在床榻上伏跪不敢多言。  祁凜州手落在了溫姝柔軟的脖頸上,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能看到少年兩排驚翅般的睫羽和漆黑的瞳孔。  於是五指收縮起來。  “乖孩子,朕再給你一個機會。你今日所言若是有半句假話,揚州的桑家滿門即刻人頭落地。”第一百一十章   溫姝脖頸微縮,每一根汗毛都在皇帝布滿薄繭的掌心下戰栗。  溫姝抬起頭在皇帝黑沉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雪白的麵頰和卑微的身形。  皇帝的背後是畫著梅花的屏風,屏風後似乎有一道漆黑的影子。  白色的拂塵在屏風的邊沿露出一角,溫姝心中駭然。  陛下出宮必帶大監昌巳,今日卻刻意讓昌巳避開自己這是為何?  陛下言語間似乎知道公主府意欲何為,陛下又是如何知道的?  昌巳!  溫姝終於明白過來。  昌巳是隆慶的人,但或許前不久因為不知名的原因反水,將公主府所謀悉數告知陛下,這才有了陛下讓自己去公主府做耳目這一出,如果昌巳反水,隆慶未必能等到陛下命隕,反而會引火燒身。  陛下若已經知道公主府所謀,溫姝再瞞下去隻會白白連累桑家。  所幸昌巳還不知道隆裕實為隆慶,陛下也不知道他的皇妹實為皇弟,一切還不到死路。  溫姝心念電轉,小心翼翼趴伏在皇帝的膝頭,漆黑的發絲垂落下來,有幾縷落在了皇帝的手心被輕輕把玩。  少年的聲音帶著顫抖的懼意,“溫姝當真對公主府中的事一概不知,隻是後來遇到蜀中王的兩位世子聽其言行似有反心,,想著等有了證據再呈給陛下,故而方才思慮再三並沒有提起此事,還請陛下恕罪。”  祁凜州愛極了溫姝在他身邊卑微的模樣。  就像一隻走投無路的小獸,隻能跪守在他的膝頭取暖。茲事體大溫姝空口無憑不敢隨意汙蔑。  “若有一日公主府伏誅一一”祁凜州笑了,“你要什麽朕給你什麽。”  溫姝乖覺地用臉頰在皇帝的寬袖間蹭了蹭,“跟著陛下,溫姝什麽都不在乎。”  皇帝的寬袖覆蓋下來,籠蓋住了溫姝的半張臉,溫姝被皇帝從膝處攬在了懷中。  內裏響起的聲音,立在屏風後低垂睫毛的昌巳什麽都看不到。  大監手中的拂塵微微浮動,仿佛能在這一片旖旎中掀起滔天血浪。第一百一十一章   祁凜州是個冰冷的人,連他的懷抱都像一堵冰冷的牆。  溫姝就要凍斃於風雪中的時候,皇帝噙住一口酒順著溫姝的唇舌渡過去,祁凜州在他的耳邊輕聲道,“這是一種名為斷腸的毒,每三月發作一次,解藥在宮中。上一個不聽話的人已經腸穿肚爛而死。”  懷中的少年全身猛烈一顫,又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般笑了起來“陛下若是想見溫姝,又何須想這麽血腥的法子?”  祁凜州仔細瞧著懷中少年漆黑的眼珠子,溫柔地撫了撫他的發,“乖孩子,時辰不早了,你該在隆裕回府之前回去了。”  溫姝離開的時候天色已晚。  酒樓雅舍兩側的樂聲隨著夜色將至越發生動起來。  少年輕薄的衣衫被大紅的燈籠映作濃酒一般的血紅,紙醉金迷的巷弄中有出來攬客的妓女,也有衣冠整齊的嫖客,白日的風雅被黑夜的靡蕩翻覆,有女人伸出白嫩的手牽住了少年的衣角,軟著嗓音道,“小公子這是要往哪裏去?”卻被少年豔紅的唇角與不整的衣冠驚到,美目中流淌出同情的意味。  原來都是風月場的人。  溫姝從一個妓子的眼神中看到了憐憫。  他仿佛被那憐憫的神情刺穿,猛地推開了妓女。  他和一個風月場的女人有了共情。  帶著刺的少年神情驚惶,踉踉蹌蹌地逃開,隻餘下了一盞又一盞的大紅燈籠。  祁凜州在窗前看著高高掛起的紅色燈籠,仿佛那紅色的燈籠裏裝著他的江山。  昌巳跟在身後,看著那少年的影子像一縷遊蕩的輕煙消失在了視線中。  “陛下,該回宮了。”  祁凜州卻轉而問道,“昌巳,當初你給朕下毒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今日?”  昌巳抬起了一雙波瀾不驚的眼,“回陛下,奴才隻是一個奴才,這龍椅上無論換了誰做主人都會盡心盡力地伺候。”  祁凜州竟麵無惱怒之色,淡淡道,“你看著朕長大,朕十分信賴你。“  昌巳歎息,“本來朝廷鬥爭與奴才實在沒什麽關係,隻是老奴的母親被長公主殿下捏在手心,迫於無奈才如此行事,後來老奴無意得知母親身死,而公主府中將此事瞞的密不透風,暗中拋屍山林。思索良久決定在陛下麵前坦白,留一條性命將功折罪。“  祁凜州挑眉,“你是如何得知自己母親不治身亡?”  昌巳搖頭,“公主府的人將老母親的屍體扔在了山林中,那守山人恰與奴才同鄉,見到母親的屍體後通知了奴才,奴才趕過去悄悄找了仵作驗屍,死了已經有一個月了。陛下放心,您身中的毒一則量小,二則服用時間還不夠,若是日後好生調養當無大礙,昌巳行事總是為自己留著條後路的。”  祁凜州眼中映著閣樓下喧囂的紅色燈籠,“昌巳,你是個聰明人,與聰明人對弈乃一大樂事也。”  昌巳謙卑地笑了,“奴才不過是混口飯吃。”  祁凜州道,“朕把這個孩子放進長公主府中,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昌巳道,“他會聽話的。他不想死,也不想桑家人死。”第一百一十二章   祁凜州沒有說話。  這個叫溫姝的孩子不適合做密探這樣的生計。  有這樣一副相貌,誰狠的下心來給他種下斷腸之毒?即便心冷如祁凜州這般,也不免生出幾分惻隱之心。  更適合被圈養在榻上做金貴的玩物,或者賞心悅目地站在朝堂之上清清白白地活著。  祁凜州對外頭的侍衛吩咐道,“將人送回去吧,省的他從正門入打草驚蛇。”  將溫姝帶來的侍衛領命而去。  昌巳猜測的沒有錯。  溫姝不想死。  他比誰都想活著。  在他的仇人沒有死之前他沒有資格死。  他剛剛找到了同路人。  “地獄空蕩蕩的,隻有我們兩個人豈不無趣?”  “等地獄都滿了,咱們就去人間一趟。”  “去人間做什麽?”  “給花農摘花,替牧民養草,給死人上墳。”  溫姝忽然笑了起來。  他就不該有盼頭。  沒有希望哪裏來的失望?  他的眼睛是紅的,他的嘴唇是紅的,斷腸之毒還未發作,卻仿佛已經斷了腸。  雪一簇簇地落下來,落在他的發和肩膀上,化成了水消融。  一名侍衛如影子一般突現於他身後抱拳,“得罪了。”  溫姝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到了公主府,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到了絮雲齋,也不知道隆慶什麽時候來的。  溫姝慢慢抬起頭看著隆慶的臉。  隆慶碰了碰他冰冷的臉,“你怎麽了?”  他還不知道溫姝出過府,也不知道溫姝悄無聲息地被大內高手又送了回來。  溫姝咳嗽兩聲道,“外頭下了雪,許久沒有見雪,便在後院中多看了一會。“  隆慶笑了,“雪是個好東西。”  能掩蓋一切的肮髒汙穢和不堪。  “隆裕也喜歡雪,她死了十來年,也不知道在地底下有沒有長成大姑娘。或許這會早已經投胎了。“  溫姝道,“能死的人都是幸運的人。”  隆慶道,“誰說不是呢。”  死的人變成了骨頭,活著的人還要日日忍受錐心之痛。  溫姝蜷縮在隆慶的懷中道,“殿下真正的聲音是什麽模樣?“  隆慶神色頗有些不自在道,“就是正常的聲音。”  溫姝道,“殿下最大的心願是什麽?”  隆慶答,“報仇,殺人,種地。”  溫姝道,“殿下不想當皇帝?”  隆慶看著自己女子一般的手腕低聲道,“想,又不想。”  溫姝問,“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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