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長公主的麵首被各路攻強製愛了 作者:baicaitang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不知道。” 林家的馬車護著溫姝,沿路經過公主府的時候雨已經沒有方才那般大。 溫姝忽然說要下車看看,林奉儒撐著傘跟在身後,白色的燈籠高高懸起,一看就知這府邸的主人已經去世。 “我曾經在這裏住過兩回,卻再沒有第三回 。” 林奉儒笑了,“你的家在溫家。” 溫姝想了很久,終於茫然道,“我的家都是牌位,是否還算家?” 林奉儒的心髒被一寸寸揉碎了。 他靠近溫姝,擋住了身後的風和雨,“我帶你回我家吧,這裏環境不好,睡久了會生病。” 溫姝仰頭,“你家?” 林奉儒笑了,“我家沒有牌位,你可以一覺睡到天明。” 溫姝跟著林奉儒回了家。 林奉儒位至刑部尚書,有自己的官邸。 溫姝被他放在了榻上,眼角還在發著紅,林奉儒替他掖好了被角,吹熄了燈。 溫姝做了一個夢。 夢中赤水翻湧,濁浪滔天,隆慶身著紅衣赤腳在鬼道上飄飄蕩蕩,他伸手隻來得及抓住一縷飄飛的衣帶。 溫姝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汗濕重衫。 林奉儒推門而入,這是他的官邸,進來不需要敲門。此時正有月有風,他的手中端著熱氣騰騰的湯和藥。 溫姝低聲道,“多謝林尚書。” 林奉儒歎息,“你昨日似乎休憩的不好。” 溫姝苦笑一聲沒有多言。 林奉儒希望溫姝會同他說什麽,而溫姝什麽都沒有說。他總是在他狼狽的時候遇到並給予些許溫柔,卻並不能闖入他堅不可摧的心房。 林奉儒看著溫姝飲盡了湯水,終於道,“斯人已逝,節哀順便。” 溫姝眨了眨眼睛,“是我害他至此,又怎需節哀,尚書大人說笑了。” 林奉儒輕輕搖頭,“人心都是肉長的。日後同朝為官,需要林家幫襯的盡管開口。你……”無需與我見外六個字卻哽在了喉口。 溫姝淡淡笑了,“多謝林大人。”第一百三十二章 溫姝活的像一縷遊魂。 隆慶死的第十五天,他似乎終於從悲慟中走了出來。 他不再喝酒,不再去公主府,他在工部入職,每日點卯上朝,與政敵唇槍舌劍,與同僚把酒言歡,更深沉的痛苦被掩蓋在了言笑晏晏之下,長公主府已經沒了,長公主的麵首也便不存在了,他如今是皇帝麵前的紅人,沒有人在他麵前提及不堪回首的往事,而這些往事並沒有被塵封,隻是遊走在眾官員的茶餘飯後淪為笑談。 官場的人都會唱戲。 帶著脂粉把口蜜腹劍兩麵三刀的戲碼唱到了極致。 溫姝看的久了,自己也學會了唱戲。 他的心早就在很久以前被活生生挖走了,如今又來悲痛個什麽? 溫姝照舊每每得空便去皇陵,他去的多了,看守皇陵的守衛都認得他,人們一邊笑話溫姝如今作著深情給誰看,一邊又笑臉喚一聲溫侍郎,消息傳進了宮中,皇帝也隻是擺手道,“隨他去吧。” 似乎與隆慶活著的時候沒什麽不同。 隆慶活著,他去的地方是公主府。 隆慶死了,他去的地方變成了一座墳。 隆慶吹的曲子他學會了,卻吹不出瀟灑風流的江湖氣。 他撐著紅色的傘立在雨中,就像曾經撐著紅色的傘立在雪中。 這一日溫姝下了朝,他在晃動的軟轎中疲倦閉上眼睛,市井中鼎沸的人聲並沒有讓他沾染半分生氣,暖日怠惰地灑在轎簾下,轎中的人卻恍若置身陰間。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傳來了響動,軟轎停了下來。溫姝蹙眉,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麽?” 雖說溫姝尚還年輕,卻已幾經淬煉,外人麵前言談已隱有威嚴,又是今上眼中的紅人,往後前途不可限量,旁人不敢怠慢,連忙回道,“有一女子攔轎,怕驚擾貴人。” 溫姝掀開了簾,便見前方一素衣女子模樣狼狽落在護衛手中,麵頰髒汙頭發蓬亂,儼然正是當日別後遍尋不到的錦珠。 錦珠抬眼落下兩滴淚來,衝散麵頰的汙跡露出本便雪白的皮膚。 溫姝心頭一顫,旁人隻見這少年得誌的侍郎大人與乞丐般的女子無言對視,恍似一別前世今生。而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隔著的是隆慶沉甸甸的一條命。 錦珠跟著溫姝回了溫家。 溫姝沉默地遣退下人,聽錦珠道明她這些時日所經所曆。原來錦珠當日離開便在附近客棧中等到公主被幽禁的消息,本想那幾日回來卻不料家中母親摔傷了腿,便回去照料兩日母親,誰知剛一回來便聽聞公主發喪的消息,遂直往溫姝處找來,錦珠攥住了溫姝的衣袖,“殿下當真……” 溫姝心髒一痛,閉目答:“我親眼見到他的屍體,手腕上有我係的佛珠。” 錦珠滿臉都是淚,慢慢冷靜下來,“殿下是男子身,出事後仵作必定驗屍,定然瞞不住,到現在仍舊沒有動靜,是否這裏麵有文章?” 溫姝心髒猛烈地跳了起來。 錦珠口中每一個字他都認識,組合在一起混沌的大腦卻無法將其中的含義仔細分解,以至於他的神情罕見呈現出呆滯的狀態,到後來艱難從中挑揀出一個關鍵信息,隆慶有可能沒有死的時候似哭似笑,喃喃念叨著兩句,“當局者迷,關心則亂。” 當夜溫姝讓錦珠見了那名驗屍的仵作。 驗屍的仵作京城人氏,官拜太醫署,錦珠以公主府舊人的身份拜見,一見此人便淚珠滾滾而落,“我乃公主府舊人,忽聞噩耗這才前來詢問您一聲,公主走之前可還體麵?那屍體當真確定是公主?萬一不是我家主子呢?” 仵作已經年邁,他憐憫地看著錦珠,“姑娘節哀,長公主去前並不體麵,被一刀割斷了脖頸,玉體被野狗啃的麵目全非,年紀性別服飾都對的上,又怎麽會不是你家主子呢?茲事體大,出了差錯是殺頭的大罪過。姑娘別砸我的飯碗了。“ 錦珠心中大喜,麵上卻帶悲愴之意,”多謝老先生,還望今日我來見您一事切莫外傳。” 仵作笑一聲,“姑娘且放心,我們這一行的規矩老頭子還是知道的。” 溫姝在府中候著,眼睛盯著燭火,看著鮮紅的燭淚化成灼燙的蠟水,他的心髒也似乎在油鍋中不斷煎熬,直到錦珠回了府中附耳道,”是女屍。” 溫姝收住顫抖的手指,重重閉上眼睛,眼角有淚沁了出來。第一百三十三章 興平十三年六月,官員內部調整,溫姝以工部侍郎之身兼登聞鼓院司諫,手中真正有了實權。他是從登聞鼓院走出來的人,如今再度回來便站上林奉儒當初的位置,人們都看出來陛下對他的器重。自古以來美貌總與流言相伴生,若溫姝相貌醜陋,也便沒有什麽流言,偏偏生的麵若桃李,便自然有人以己之心度人之腹,蜚短流長從來不絕。 溫姝外頭的官聲不好,即便做了好事,天下人也並不感激,因為他並不幹淨的出身,因為他早年賣父求榮的過去,在揚州尤為最。自入仕途起便扣上了長公主府麵首的帽子,這帽子即便長公主府已經消亡,加諸於身的枷鎖也不會就此消失。 當年與他一道高中的前三甲如今各走各的路,有人外放有人高升,隻有溫姝一人能在皇帝麵前說的上幾句話,外放的羨慕,高升的嫉妒,又有傳聞說溫姝近些日子似乎得了太後的青眼,時常招入內宮中麵見,這小小的侍郎如今已然在陛下的提攜下舉足輕重,無人再敢隨意侮辱了。 關於太後對溫姝的善意外人傳聞不斷,卻隻有溫姝自己清楚是怎麽回事。 盡管隆裕如今已死,太後顯然感念於他當日獻計救下了隆裕,雖然沒有保住性命,但到底保住了大晉公主身後的體麵。 太後喜歡問他隆裕在公主府中的事。 這個女兒她許多年不聞不問就是生怕日後再處出了感情,他們往後廝殺起來她再度受撕心裂肺之疼,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即便她不問世事整日吃齋念佛,還是沒有避過這一遭,以至於隆裕殞命的時候才明白自己有多麽自私,再想彌補的時候已經晚了。 溫姝一一作答,他說隆裕喜歡甜糕,隆裕喜歡紅色的丹蔻,隆裕喜歡漂亮的男人。 他說的這些都是隆慶而不是隆裕。 太後想必直到現在也不知道,她的女兒早已經死了,活著的是她的兒子。 “隆裕生前必定十分喜歡你,往後陛下若是有什麽不對,你盡管同老身說,老身替你撐腰。” 溫姝跪謝過太後。 他從太後宮中出來,忽生回想起這位太後的母族。 太後是當年戰功赫赫的殺神明崇衍的女兒。 傳聞當年高祖皇帝於微末起義才有大晉最初的國土,高祖皇帝手中的虎狼之師在登基後記在明家名下,是為明家軍,傳經幾代在明崇衍手中達到鼎盛。陳家與明家曆代交好,陳老將軍陳克也早年是明崇衍的門生,與明崇衍的兒子明擇武共學騎射,明崇衍死前擔憂擁兵太重引來新君忌憚,將這支虎狼之師一分為二,一半便是後來的陳家軍,被先帝賜名鎮北軍駐守北境,匈奴柔然聞之色變。另一半繼承明家軍的征號在明擇武的手中。 明擇武與陳克也政見相悖,兩支軍心漸行漸遠。 當年明家的兩個女兒都嫁給了先帝,嫡女封端妃,嫡次女封靜妃。 端妃生了一子封蜀中王,靜妃生四子,正可謂一門榮華,高戚滿座。後來宣門之變,端妃殉葬,蜀中王瘋了,靜妃的小兒子隆慶死了,祁凜州反的太突然,趁明擇武率明家軍精銳南下平匪之時猛虎出閘,與陳克也一道控製了皇宮,明擇武回來的時候他的妹妹與外甥們已經一個接一個死去。 明擇武在所有的爭鬥中即便努力使自己保持中立,卻始終沒有想到最後自己的親人會自相殘殺到如此地步,此後明擇武與祁凜州和陳克也徹底決裂,卻到底礙於靜妃的懇求以及江山大局並沒有做出禍亂朝綱的事,不久便傳出了明擇武鬱鬱而終的消息,明擇武死後祁凜州本想借明擇武的名義將明家軍收編,卻被明崇衍身邊的副將謝重婉言拒絕,數十萬士兵解甲歸田就此淹沒於芸芸人海之中。隨之一並消失的還有明家軍符。 歲月已久,明家軍恍惚已經成為一個傳說,隻有真正經曆過的人才知道當年的明家軍如何勢如破竹,令外敵聞風喪膽。 溫姝思索著明家軍與隆慶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隱約有所預感。 隆慶大約不會回去種地了。 他心中放著重重心事,回到府中的時候已近天黑,正欲休憩之時窗柩邊忽然傳來輕響,溫姝猛地披衣坐起到窗前細看,卻並未見到人影,心道或許是他從顧翊手中抱來的白貓從牆上跳下來鬧出的動靜,便回到榻上重新閉上了眼睛。 室內幽香彌漫,榻上的少年儼然已經陷入沉睡的時候,半開的窗柩被人撐開,一道黑色的影子躍牆而入,長發高束,黑巾蒙麵,身量十分勁瘦,約莫七尺有餘,落腳似駕輕煙,能看出來有一身好功夫,來人吹熄了案前的紅燭走到榻前,修長的手掀開了綴滿珠玉的床帳。第一百三十四章 溫姝沉沉閉著雙目,在睡夢中蜷縮著單薄的身子,青色的外裳疊置在枕邊,像他的人一樣一絲不苟。 來人的影子覆蓋了上去,像一片陰翳的雲。 溫姝的夢中下起了大雨。 雨變成了雪,雪凍結成了冰。十八年所經所曆終於在夢中匯聚為無垠的寒冬。 溫姝的額頭漸漸沁出了冷汗。 來人擦拭幹淨了他額頭的汗珠,聲音很低,卻能聽出來是低沉的男聲,“瘦了不少。” 他不在的這段日子,這個孩子過得像苦修的僧侶。 躍窗而入的青年輕輕放下簾帳,在溫姝的寢塌外翻找了起來。他找了很久,室內點的香氣足夠讓溫姝沉睡不醒。 翻找了半個時辰,青年無功而返,盯著塌上的溫姝細目端詳,似乎想到了什麽,掀開錦被,衣帶裏露出了明黃的一角。 青年伸手一扯,明黃的軟緞便落進了手心,還帶著少年貼身的溫度和氣息。陳舊軟緞密密麻麻的篆文下是紅色的先帝璽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