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巳推門而入,溫姝被帶了出去,溫家上下被幽禁,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第一百九十一章   寢殿內終於又隻剩下了一人。  已經不再年輕的君王扶著床榻咳嗽出聲。  如果溫姝沒有爬上他的床,或許他會對溫姝的美色動心,卻絕不會主動將自己的臣子招攬為入幕之賓。或許這是溫姝的另外一條路,而彼時的溫姝若不成為他的入幕之賓,他自然不會庇佑溫姝,也許溫姝早已經死在了易家人層出不窮的手段裏。  這是一個無解的死結。  溫姝救過他,這是溫姝擁有如今一切的原因,而這一切在溫姝給他下毒的時候已經抵消殆盡,他給溫姝的一切是時候拿回來了。  他回憶起了自己輝煌血腥的過去,也回憶起了未曾登基時候在戰場殺伐的快感,他的父親,他的兄弟他的妻子兒女,他們有的在地下長眠,有的活成行屍走肉,有的死而複生來奪這權柄,唱戲的戲子換了一撥又一撥,皇家的戲碼卻亙古不變。  龍榻上朱紅的漆還未剝落,這天下就要換了主人。  獵鷹人老了,容易被鷹啄了眼睛。  陽光落在帝王的身上,仿佛死神在為他加冕。  祁凜州讓昌巳扶著他,看著鏡中的自己老去的容貌。  他這一生即將走到了終點。  或許也死的太過輕易了些。  他以為自己會死在一場驚心動魄的宮變中,又或許死在刺客凶險的殺招中,卻沒想到要死在一個微不足道的玩寵手裏。  這微不足道的玩寵壞了他所有的大計。  這實在是一場莫大的諷刺。  這是他剛愎自用的報應,又或許溫姝是他死去兄弟們化成的怨魂前來索命,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在病榻上口口聲聲的詛咒,他將來必定死在至親手中,而祁鳳霄回來了。  他殺祁鳳霄的時候倒是沒有想過他們之間血脈相連,實為至親。  從隆慶王未死的消息傳入京城的時候,他便已經猜度到了一切,隻是如今為時已晚。  當年死的是隆裕。  他腦海中平靜地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於是也能解釋為什麽太後會被人劫走。劫走太後,祁鳳霄再無掣肘。  這一切發生在這數個月裏,他用一輩子治理的江山分崩離析。  守住一件東西需要許多年,弄壞他隻需要幾個月。  祁凜州心智過人,向來眼高於頂,竟從沒有想過自己能被逼迫到如今這一步。  他閉了閉眼睛,想到了曾經被宮女用枕頭捂死的帝王,也想到了史書上掉進河裏淹死的帝王。曆代的皇帝活著的時候大同小異,死的時候倒是五花八門。  祁凜州挺直了背脊,或許他一輩子沒有彎腰,於是將死的時候也絕不示弱人前。  昌巳躬身道,“陛下,溫大人那邊……”  前方傳來帝王邈遠的聲音,“擬旨罷。”  “溫家溫氏,逆行不端,為平民怨,今剝去官身,禁大理寺,永世不出也。”第一百九十二章   “溫家溫氏,逆行不端,為平民怨,今剝去官身,禁大理寺,永世不出也。”  溫姝沉默地接過了旨意。  溫氏?  溫姝的目光落在溫氏這兩個字上。  皇帝沒有在聖旨上揭露自己病重的真相,他是個要臉麵的人,不肯讓自己被一玩寵算計手心的真相給後世蒙羞,但他仍然不肯放過溫姝。  於是皇帝在自己的聖旨上用溫氏這一詞匯來形容他,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兩省長官從此無名無號,如同女子般隻有氏,這是一道寫在聖旨上的羞辱,而這羞辱將流傳百代。  若幹年後的史官或許不會記得一個叫溫姝的佞臣,但永遠會記住一個被皇帝以最大的惡意稱為溫氏的佞臣。  人們會猜度,當時的皇帝為什麽用這樣的詞匯形容他?  也許是因為他爬了皇帝的床。  又或許是因為他雖然是個男人,行為舉止卻像個女子。  這樣的男人擔任了兩省長官,也不過一時蠱惑了皇帝,你看看最後的下場,還是皇帝明察秋毫。  這一道聖旨,將溫姝永遠貶在了恥辱柱上。  即便祁鳳霄贏了,也翻不了前任皇帝定下的案,這是從祖上下來的規矩,除非他另立新朝。  而祁鳳霄若是另立新朝,他也將和溫姝一起被釘死在恥辱柱上。  男人玩弄另一個男人,那是是風流。  男人愛上另一個男人,那是下流。  男人委身於另一個男人,那是笑柄。  祁凜州一手將溫姝變成了一個笑柄,一個流傳千秋百代的笑柄。讓他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永遠背負著這個笑柄活著,死後仍舊不能安生。  溫姝握著明黃的聖旨,仿佛被揉碎了似的,終於一口血濺落在膝蓋下的積雪中。  昌巳將溫府中的情形回稟於病重的皇帝,皇帝的聲音竟有些溫柔,“他送給了朕一份大禮,朕也送他一份大禮。”  昌巳心道,您這大禮,倒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祁凜州笑了起來。  還沒到最後一刻他仍是晉國的君王。  民間真正的三皇子在影衛的重重保護下依然被溫姝劫走沒了下落,是他小看了溫姝。溫姝想用雲歧來保住自己的性命,這一招倒是高明。  皇帝閉著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麽,對昌巳道,“告訴大理寺的人,不許易家和東宮的人接近溫姝,並想盡一切辦法從他口中問出三皇子的下落,必要時可以用極刑。”  雲歧的存在絕不能暴露於東宮和易家眼前,否則他們會先動手殺了雲歧。禁止東宮和易家的人靠近,不過是為了防止他們從溫姝口中知道一些本來不應該知道的事。  如今大理寺的人唯他馬首是瞻,倒是可以值得信任。  事已至此,朝廷朝不保夕,祁睿仍然算計著皇位,祁凜州知道祁睿或許等不了多久,他早就決定按照自己原來的計劃先下手為強,隻是如今打仗還需要易家,易家不能按照原計劃動,但廢太子,立新君得提到明麵上,所以他才在兩年前將雲歧從舊居中接到了京城,這才給了溫姝可乘之機,導致兩難的局麵。  皇帝的目光落在自己手心的扳指上,風掠過了他枯黃的發稍。盡管他已經老去,不久後會死去,依然保有自己最後的尊崇和威嚴。  皇城中響起了大理寺的鍾聲。  昌巳躬身道,“陛下,想必何大人那處,已經要開始審了。”  皇帝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極度疲憊。  這些日子他總是夢到死去的冤魂,他們從無數有孔的地方鑽出來,血淋淋地前來索命。  他這一生不敬天地不敬鬼神,臨了終於受到了報應。  皇帝擺了擺手,眾多宮侍垂首退下,昌巳關上了門,正殿中隻剩下了龍椅上那道影子。  大理寺的燈一盞一盞亮了起來。  這是溫姝又一次被剝奪了所有權力。  上一次他在長公主府中做了奴才,這一次他回到了自己父親滅亡的地方,而他心中已經知道,自己出事的消息隻怕此刻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他的仇人們將聞風而至一一這世上或許大半的人都視他為仇人,另外一半在拍手稱快。  可惜這大理寺處處銅牆鐵壁,皇帝為了雲歧的下落還得想盡辦法保住他的性命。  溫姝盯著眼前的一盞燈,身後的白牆就像他沒有血色的臉。牢獄中都是哭嚎受刑的可憐人,而那大理寺的官員正襟危坐在他的對麵,行剝皮拆骨之差事,麵容卻慈和如悲憫的菩薩。第一百九十三章   “何大人,許久不見。”  溫姝笑了聲。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的大理寺儼然落在了曾經與溫姝同期的狀元郎何非身上。  溫姝依然記得當年何家的狀元郎騎著五花馬遊街時候,他隻能在人群中遠遠觀望,如果沒有林奉儒的幫助,他又怎麽會留在京城,如今想來時也命也,半點不由人。這許多年過去,當年一並登科及第的人有人卷入大案滿門抄斬,有人身兼數職萬人之上,這位何大人顯然是平步青雲的佼佼者。  何非目光落在溫姝身上,似乎也回憶起了當年。  他們這些人都從寒門及第,他雖是狀元,官職卻始終不如溫姝,他對溫姝抱有和世人一般無二的偏見,即便曾經卑躬屈膝也不過表麵恭敬,知道這海市蜃樓總有坍塌的一天。這一天來的很快,於是聞名朝野的兩省長官落到他大理寺手中了。  何非長長歎息一一“溫大人,陛下要的是真正的三皇子下落,你若是不肯說,難免受折磨,你我共事一場,我始終不肯對舊日的同僚用刑。”  溫姝抬起臉直視何非,“何大人,我若說出了三皇子的下落,這才保不住命。”  何非搖頭,“大理寺的手段,溫大人隻怕應付不來。”  溫姝眼珠漆黑,昏黃的燈光落在裏麵仿佛被吞噬。  “何大人可以試試。”  何非緩慢道,“溫大人,大理寺的日子還長著,咱們可以慢慢耗。”  溫姝目光始終落在忽明忽暗的燈火上,沒有多看何非一眼。  何非甩袖離開,而溫姝知道,這將是他最後一個安穩之夜。  鐵窗外風聲呼嘯,如山嶽傾塌入耳內,他發稍微微拂動,神情冰冷似雪。  到第五日的時候,何非照舊例詢問,“他可有交代?”  大理寺的官差搖頭。  何非焦頭爛額,皇帝逼迫的緊,他若是不能從溫姝嘴裏問出事實,丟烏紗帽事小,丟命事大,何非手重重捶在了案前,“是你們沒有好好用刑?”  官差為自己開解,“大人,許多年都沒見過這麽硬骨頭的人,能用的手段也都用了,他一句話也不說怎麽辦?這人身子骨弱,用刑太重隻怕當時連命都沒了。”  何非閉了閉眼睛,“不,是人都有弱點。”  溫姝的弱點是什麽?  到了第八日的時候,何非將一個女子扔到了溫姝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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