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足以讓他沾上文曲星氣息的發帶,何朝想起什麽一般突然道:“我今天還遇到兩個考生,他們都問我這發帶是從哪兒買的。”  “哦!”容暮現在有些感興趣,抬眼問道,“他們都喜歡嗎?他們衣著和家世大抵如何?”  縱使江南頗為富庶,也不是人人都用得起金玉作發冠,容暮出門展眼望去,大部分人還在用著布帶發冠。  而此刻容暮這麽問,就想看看喜歡這發帶是否如他預期一般,多為普通家室的兒郎所喜。  “有幾個人看樣子是喜歡的。那幾人都沒配著金銀或玉發冠,想來家境一般,他們還是考前過來問我的是從何處購的,但我考試前緊張,不大能說好話,就讓他們考完過來摸了摸這發帶。”  何朝隻讓這些人考完試再摸他的發帶。  這發帶可是容暮給他的,他可得好好蹭蹭容暮的文曲星之氣。  切不能讓旁人搶了先。  對這發帶珍重萬分,何朝重新為自己束好發:“不過暮暮你還真厲害,什麽都會!”  不明白何朝為何突然出聲誇他,容暮還在想著沈書墨將發帶推至全江南的事。  等回神,容暮替他扭正了歪向一邊的頭發,唇瓣上下抬闔,徒然言道:“等我走後,你也會如此。”  風兒一起吹,容暮身上隱約著的藥材清香四散而出。  何朝揉揉耳朵,似有大不相信的意味:“什麽叫你要走了?你要去哪裏?江南這麽好,你不留在江南嗎?”  一連串問題引得容暮發笑:“還沒想好去往何處,但日子這麽長,總歸要多見見大好河山。”  所以,容暮目前便想著等學堂的事兒辦好,何朝科考之事也塵埃落定後,他便脫身一路北上,去往北疆。  沿路走得慢些,多看些景,也多審視些心。  日子還長,光景還久,他總有一天會完全將過往的不快活都甩在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後天見~第51章 勘破真相  容暮在陵岐郡的日子過得很快。  入冬前他就調養好了身子,如今不會動不動胸口悶痛,也不會四肢發寒。  但即便如此,容暮也不多出府門。  何朝也是如此。  先是因頭發原因,不願出門被人四處詢問,後因秋闈取得第五名的成績,為了來年的考試,何朝一連數月日不曾出門,而在府裏苦讀。  如今臘月已至,何朝終於要踏出府。  何朝一大早就做好準備,穿戴齊整地等著和容暮出門采辦年禮,民間有一種方子,可讓頭發長得極快,何朝的頭發已經到了腰線,出門在外也不會被旁人多加矚目。  烏發濃密,何朝束發的發帶還是容暮之前送他的那枚發帶,如今這般款式在陵岐郡裏頗為常見。  價格便宜,沈氏商鋪隻圖個料子和繡紋的錢,所以前來選購的百姓人數眾多。  出門打眼一瞧,十個男子裏,有六七個都佩戴相似款式的發帶。  當下何朝一邊等人,一邊整理著微微發皺的袖口,方才他在書房習字時怕墨跡汙了袖口,便把袖口都卷了起來。  何朝知容暮素來愛整潔,所以這次同容暮出門,多加注意了自己衣著和配飾。  果然,不到一刻鍾時間,何朝就見容暮踏步出來。  和他大差不差的發帶將容暮一頭墨發高高束起,容暮身上著著暖和的錦袍,臂彎還搭著容暮年初冷寒時必配一件狐皮大氅。  勢必將潔淨守望到底,容暮鞋靴潔淨,連一點灰汙都未染。  但江南不過凜冽寒意剛破土而出,容暮就穿得比旁人還厚實些,看在何朝眼裏,此刻宛若重歸了還在灝京時候的寒冬歲月。  何朝撒腿跑了過去,伸手戳戳容暮抱著的鬆軟大氅,吊眉起問:“你今天披著大氅?!”  “嗯。”容暮應下,側首看著外頭風吹樹梢,又添了句解釋,“外頭冷。”  無人在他身邊貼身照料著這些小事,他更需護好自己的身子。  現在起了咳嗽,估摸著這一個冬日他都別想安生了。  何朝看著外頭雖到臘月,但尚且還算暖融融的冬陽,又轉頭看看容暮認真整理大氅上的係帶,神色認真,就像處理什麽大事一般。  倏然間,何朝將勸阻的話吞咽了回去,幹巴巴地附和:“嗯,的確可能會冷。”  -  說是外出采辦,實際上容暮先帶著何朝去了學堂走了一遭。  日子從指縫間一溜而過,鋪曬過庭院橘子樹的橘皮,踩過晚秋的白霜,到了江南的臘月出頭,天也漸涼。  容暮為逼迫自己出門,便給自己安排了每日去學堂查看的任務,否則這般天氣,他定然日日窩在府上。  學堂今日的學童到了多少人,師長授業如何,可有再需查缺補漏之處,容暮細細著補之下,如今的學堂在陵岐郡裏頗有名氣。  已有不少百姓帶著孩童言明,來年的春上自家孩子還要過來這頭讀書,而這次容暮帶著何朝過去,趕巧就有幾家百姓前來送孩童上學。  見容暮來,幾家父母領著孩子過來喚了一聲師長好。  容暮笑意融融。  等人都散盡了,容暮這才帶著何朝去了裏間。  白衣男子放下臂腕的大氅,踱步去查著賬本子,用筆勾勒著名字,絲毫不避諱何朝的模樣,甚至還給何朝甩了一冊帳本子:“你且看看和學學。”  好不容易放縱自己一天不看書的何朝啞言:“我學?”  “先學著,日後我不在了,這些還是都要交由你去管著的。”  驀然想起之前容暮和他談及要離開的話題,何朝胸口堵了一口氣,無奈接過了容暮遞交到他手中的賬冊,認真翻閱起來。  二人處理起學堂的事來極快。  不到半個時辰,容暮就安排好了學堂今日的事項,但不等他帶著何朝趕往市集采辦,就見沈書墨身邊的貼身隨從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容暮還和何朝商量著,待會一起去茶館用個午膳,不想有人風風火火地進來,麵色焦急。  “可算在這兒尋著容公子了,我家爺還在找您…”一身灰色短衣的仆從弓著腰,額角還流著鬥大的汗珠。  “找我……他可是要緊事?”容暮理著因方才弄筆墨而皺巴了的衣袖,乜斜狐疑。  “要緊!要緊極了!現在我家爺已經在您府上候著了!”  -  可不算是要緊事。  沈書墨萬萬沒想到此去京城,居然還能見到意想不到之人。  他更想不到那人的身份竟如此貴重。  當楚禦衡帶著一群人,烏泱泱出現在他麵前時,楚禦衡那一身明晃晃的明黃色龍袍耀武揚威,生生灼燒著他的眼。  這人居然是天子!  沈書墨被震撼地說不出話來,若非絲縷的理智尚存,他麵對楚禦衡時,連下跪伏禮都忘得一幹二淨。  而容暮之前是朝之重臣,所以容暮這麽多年都和楚禦衡糾纏不舍!  沈書墨本不懼天子,他隻憐惜容暮多年來在楚禦衡手下的日子。  他們皆在都在書院之時,容暮就追逐著楚禦衡,每次容暮見到楚禦衡就兩眼發亮,就連自己特意為他容暮送上的灝京名廚所做製的點心,容暮都特意收攏回去,同他道謝後笑意不減:“我帶回去同朋友一起吃。”  這個“朋友”是誰不言而喻,沈書墨萬分確定就是眼前人。  就因為知曉當初容暮有多貼著楚禦衡,沈書墨才更為心疼和酸麻。  容暮是丞相,楚禦衡是天子,二人本該君臣融洽,而容暮卻選擇火遁於灝京……  沈書墨是在自家的商鋪裏見到楚禦衡的,他驚訝,楚禦衡也訝異會見到的會是他。  楚禦衡認出他了,問他在灝京作甚,更問他這次遠銷京城的發帶出自何人之手?  縱使沈書墨疑惑不解,但等他能見到楚禦衡手上緊攥著的一條發帶被洗的發白的,但紋繡頗為熟眼。  那是容暮最新作出的圖案。  至於楚禦衡對他的追問,沈書墨不多說,隻說是手下能巧之人所做。  可楚禦衡的模樣顯然不信,沈書墨咬緊牙,一口咬定是他手下的普通繡娘所做,若讓楚禦衡知曉他這批新出的發帶是容暮做出來的,楚禦衡必然要對容暮做些什麽。  也怪他。  若他不多此一舉,把這發帶同最新的一幅料子一同推至灝京傾銷,楚禦衡怎可發現這其中的相似之處。  但好在楚禦衡在那日見麵後並未尋過他的麻煩,甚至並未召見過他。  沈書墨悄悄鬆了一口氣,以為自己已將楚禦衡瞞了過去,但他還需小心,於是沈書墨當即加急處理了在京都的各項事務,連夜就坐車馬從灝京回了江南。  當下沈書墨來回在容暮府邸的正廳裏輾轉踱步,陵岐郡已入冬,可沈書墨還滿頭汗霧,若細細看去,沈書墨的唇角還不自意地發顫。  先一步抱著容暮厚實大氅跳下馬車,何朝進了大廳就直直瞧看到沈書墨這般不穩重的姿態,一時間二丈摸不著頭腦。  這人可真奇怪。  素來穩重,現在卻急成這般地來找暮暮。  作者有話要說:  2k字的更新居然會沒有小紅花!第52章 逃脫不出  容暮潔淨的鞋靴踩在木板之上,他落後何朝幾步進來。  當下看何朝和沈書墨麵麵相覷,二人俱一言不發,容暮微挑眉梢:“何朝,你先進去幫我把大氅掛好。”  知曉這是眼前人在將他支楞開,何朝點點頭,隨即抱著毛茸茸的大氅踱步離開。  看著何朝的身影消失在門扉處,容暮這才側身看著沈書墨,這人的急迫已湧現於麵上:“沈兄有何要事?”  沈書墨鬆鬆已經攥緊了的拳頭,幹燥的唇瓣上下抬闔,等微微嘶啞的聲音出了喉嚨,他才知自己此刻已萬分幹渴,但他已顧及不暇:“為兄這次在灝京見到了天子。”  “什麽?”  驟然間,容暮的眉眼間仿佛有雨輕落,但很快容暮微微偏首,午前的冬陽在他烏黑的睫羽間跳躍,洗去容暮那一瞬間的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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