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時候她皇兄身邊還是喜公公在服侍著,這位宮裏的老人麵色絲毫未變,好似她皇兄同阿暮這樣親昵已不是頭一回的事了。  可她接受不了。  她自知自家皇兄同容暮關係緊密,但不知二人之間還維持著這般的關係,二人居然都是……斷袖。  這也讓楚綃宓之後麵對容暮時神色總是遲疑。  阿暮那麽好,同阿暮交往的人喜歡阿暮是應該的,可這其中並不應該包括她皇兄那種情感。  皇氏族譜上下追蹤而來,還不曾有皇族成員如她皇兄那般,喜好男子。  楚綃宓當初也以為自家兄長同容暮之前會越發親昵,但等容暮三元及第,一朝中了狀元後,二人反倒隔了些許的距離。  具體體現在容暮看到她皇兄時,恭敬行禮,視線端方。  而她皇兄之前總喜歡招惹容暮的那些小動作,也收斂了好些。  宮宴上,二人舉止都合了禮數,推杯換盞之間,朝臣眼中的二人陌生到就像頭一回見麵。  同屬此類的還有她皇兄在後宮裏添置了許多妃子,可未碰過。  楚綃宓還以為不知何時自家皇兄同阿暮起了嫌隙,所以才會那般疏離,可背地裏他們二人依舊如前,楚綃宓這才懂了,她皇兄是為了在人前避嫌。  這麽些年裏,她同容暮愈發親昵,同時也愈發捉摸不透她皇兄的意思,愛阿暮所以不讓他受了外人的重傷,用冷漠包裹著實際的愛護,這就是她皇兄愛人的方式。  可聞栗的出現卻狠狠給楚綃宓打了一巴掌。  聞栗要什麽,她皇兄就給什麽。  聞栗甚至從她皇兄的宮內爬向了宮外的朝堂。  或許聞栗才是她皇兄真正愛著的人,所以她皇兄才會在禦書房的牆麵上都掛著一副極似聞栗的畫像。  既然她皇兄愛著聞栗,那麽阿暮是否就可體麵地離開她皇兄身邊。  灝京的男子皆以娶妻生子為上上之策。  阿暮揚名立萬已久,獨獨府裏無人。  她為何不可成為阿暮府上的那一女子,她可以做到為阿暮拋棄了長公主可享有的眾數麵首,亦可以不招贅,而是嫁去丞相府,況且她不似她的皇兄,得了阿暮還會同旁人萬般親昵。  但她的想法直到阿暮的那把火,才破滅了個幹淨。  火起了,阿暮人沒了,而她才知阿暮在她皇兄心中的重量。  晚來的愧疚襲卷著冒頭了的不曾被覺察到的愛意,她皇兄必然不會在知曉阿暮還活著的時候,還放棄將阿暮爭取回來。  失去才知珍貴。  阿暮在她皇兄的心中已無聲地重愈千斤,無人可替。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還有第73章 再回灝京  年年歲歲皆如此。  宮裏雖從簡地辭舊迎新,宮外依舊鬧得熱鬧極了。  灝京百姓慶著除夕,迎了元宵,新一年的日子這才將將拉開了序幕。  而等綿延到天邊的青綠草色初露,早春的灝京寒意也散得早,融融春意裏,就連風兒都減去半月前的好些寒寂,撲在麵上就似用了最柔軟的巾子拂了麵。  讓人忍不住抓耳撓腮地喚一句癢。  和煦春日下,容暮趕在楊柳岸的嫩芽冒出前趕回京了。  已入三月,草長鶯飛裏,容暮牽著韁繩得了幾分閑趣的打量許久不見的灝京景,而他的黑馬旁,一匹同樣俊健的黑馬時不時蹭著容暮座下的黑馬。  兩匹馬兒貼得近,容暮的腿甚至還碰了楚禦衡好幾回。第十三回 被蹭到鞋靴,容暮收回看著天邊紙鳶的目中驚羨,微微低頭,就見今早剛用濕布子擦拭幹淨的白色鞋尖又染了一抹灰土。  又髒了……  不動聲色地控著馬兒往大道旁偏了偏,容暮看著不再貼得相當之近的兩匹馬兒,這才正了麵色繼續趕路。  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身側同行的馬兒又重新貼近……  容暮凝了凝目色,大股用力,這才帶起險些又被蹭上的鞋靴:“陛下可否離我遠些?太近了,馬兒容易衝撞起來。”  一路找機會親近容暮的楚禦衡不想容暮會這麽說,但他抬起的腳已僵在空中,楚禦衡別開了話題:“前頭就是入灝京的關口了,阿暮此次回去可住在舒雲宮中?”  “舒雲宮?”容暮緊了緊馬繩,“宮中不便,草民還是住在宮外罷了。”  “那還住在丞相府?”  “嗯。”  容暮清淺地應著話。  實際上他最想做的,還是在附近找一處閑置的房產。  不需要回宮,也不需要去他之前住下的丞相府。  但接二連三地拒絕楚禦衡,萬般不合適。  楚禦衡放低姿態地哄著他回去,他便順了楚禦衡的心意,若楚禦衡當真能讓他毫發無損地回到灝京,那他也不介懷這段日子多演演。  誰哄誰,誰能說清。  如今回了灝京,見到華老將軍才是重中之重。  而楚禦衡果然不避著他。  一路上得了什麽消息都主動同他講明,所以容暮現在清楚華老將軍回京的隊伍估摸著比他們還要晚上五天左右;且華老將軍為何回京,他也從楚禦衡嘴中得出了答案。  北疆焦灼著的戰況突就一夕之間就有了傾向,老將軍的隊伍大破敵軍,直取敵軍大營,勢如破竹。  而楚禦衡還提到華老將軍此番回京述職,其實還帶著至關重要的信物。  原本容暮疑惑著的華老將軍回京,是自己有意還是被楚禦衡所迫,後來從楚禦衡口裏得知並非是楚禦衡讓華老將軍奉旨回京的。  楚禦衡走後,他讓楚綃宓監管朝政,楚綃宓不解楚禦衡和武將們的關係,這才心大地將華老將軍放了回來。  大勝後,華老將軍在北疆遞送了回京的文書,而京中的楚綃宓批複了下來,華老將軍這才班師回朝。  所以華老將軍的回京,一時間打得楚禦衡和容暮都措手不及。  楚禦衡懷疑華老將軍有不臣之心,否則怎會要帶兵回來?  但和楚禦衡不同。  容暮當下並不驚慌華老將軍會對朝堂不利。  一名武將,鐵血丹心。  生者手握重兵得以凱旋,死者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無論何種歸宿,如華老將軍和華淮音這般武將的盡頭隻有一條路,那便是精忠報國。  所以容暮倒是對華老將軍手中所握著的信物感興趣。  之前的華老將軍已做好要在北疆守一輩子的打算了,能讓他回朝,那老將軍此刻手中的東西定然很重要。  -  還在琢磨著華老將軍手裏頭握著的東西,容暮的車馬已經停在丞相府前頭了,容暮一年多不曾回來,丞相府光潔如新,就連外頭的兩尊巨大石獅子也絲毫不落灰塵。  高懸在門上頭的牌匾金粉耀耀,“丞相府”三個字字體舒俊,像是容暮自己當初的提筆,但又不是。  仔細看來,可見其中的不同之處。  隻是九分相似罷了……  楚禦衡看容暮對著牌匾出神,想到什麽,當下解釋著:“之前那塊牌匾雨後從上頭落了下來,朕便重新寫了一幅,掛了上來。”  容暮點點頭,並未多說什麽。  而楚禦衡想陪他一起進去,容暮卻攔在楚禦衡身前:“草民自己進去便是,陛下宮中還攢著那麽多事,就別耽誤了。”  楚禦衡宮中的確有事。  斟酌片刻,楚禦衡並未下馬:“那朕就先回去了,但朕要同你講清楚,朕回去是為了朝政,不是為了聞栗的事。”  看楚禦衡緊張的神色,容暮微抬眉梢:“草民知道了,陛下快回宮吧。”  確定容暮這次沒有誤會他,楚禦衡這才抽著手裏的韁繩,調轉了馬頭。  禦馬時還一步三回頭。  這讓容暮不免覺得好笑。  二人離別之際不舍的素來是他,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調轉。  但他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萬般不舍。  看楚禦衡起碼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容暮這才回身。  之前守在丞相府外頭的侍衛如今不見蹤影,大門緊閉著。  他原以為自己推不開這門,不料使了幾分力,低沉的嘶啞聲下,這紅色的雕漆大門就漸漸開了。  府邸外頭靜悄悄,府邸裏頭格外熱鬧。  容暮入眼就見院落之景。  明淨的石道,修剪整齊的花草,庭院的石桌上還曬著好幾些的書冊,院子裏除卻草木清香,便縈繞著淡淡的墨香。  靜態極妍,人來人往,動景也鮮活。  素來張羅府上事項的周管家驀然間蒼老了十載年歲,原本黑色的發絲已變得黑白交加,白發還在光,下閃著銀色的光亮,但其此刻訓誡著灰衣小廝的聲音宛若洪鍾  “都說了多少遍,大人的書要仔細著對待,大人別的東西都不愛,就愛這些東西了,你還這般不小心!”  被訓斥著的仆從白著張臉,喏喏不敢應。  周管家還在繼續責備,手掐著腰就看見原本關上的門不知怎的開了。  而門前的人更為耀眼。  熟悉的白色大氅,和熟悉的臉,以及嚼在唇邊的清淺笑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陛下,臣不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飲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飲鹿並收藏陛下,臣不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