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人這間屋子沒修好時,陛下就在丞相府裏逡巡一圈,花花草草都看一眼,然後去大人完好的書房留宿一晚;等後麵屋子修好了,陛下就留宿在著修好的屋子裏,就拿大人剛剛起身的床榻而言,陛下少說也留宿過一手可數的日子。”  普通的草民能見到天子,已然膽戰心驚。  更別提天子還同小仆從主動提話。  但他那時心裏撲通得厲害,不曾理解天子何故一直對著大人空蕩蕩的屋子告歉;可雖不理解天子在說什麽,小仆從心中還牢牢記憶著天子華袍在身,腰間別著一塊格外慘烈的玉佩。  他不識貨,瞧不出陛下腰側玉佩原本的玉況來,隻知這玉佩被燒得發焦發黑,連雕紋都破裂了開,就算料子再好,也同天子的身份並不匹配。  那就是這麽一塊焦灼的玉佩,後來天子每次過來都佩在腰側。  有時候天子的裝扮還很不像“天子”,白色的素衣,水洗地略微發黃的發帶,腰間一枚火燒後的玉佩,據周管家說,這是自家大人平素慣有的樣子。  細細回憶著天子留在丞相府的記憶,對著容暮的小仆從什麽都說。  從丞相府裏屋的重建到裏屋珍品的選藏,甚至是丞相府落下牌匾的更換,都一一句俱細地同容暮稟明。  容暮知道了自己的府邸真的是楚禦衡修好的後,有些異樣的感覺圈圈繞繞的在心口的癢肉上打轉,但很快那些肆意蔓延的藤芽盡數收了回去。  貼著床柱,容暮很快平靜了下來:“好了,足夠了。”  容暮已經知道楚禦衡在他府上都做了些什麽。  楚禦衡將那深情都訴諸丞相府。  說來也可笑,這遲來的深情於還深愛的楚禦衡的容暮而言是蜜糖,但於當下的自己而言卻賤如草縷。  -  可即便如此,等容暮踱步丞相府的大廳裏時,依舊神色懨懨。  被楚禦衡把控著重建的丞相府比原先更加輝煌耀眼些,除了古樸的擺件外,又添了許多古瓷和書畫。  想起方才小仆從的話,眼前多添置的東西也都是楚禦衡送來的,容暮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  但沒等來周管家的容暮倒是先在此處等到了楚綃宓。  見人欣喜。  笑意蕩在嘴角,偏生容暮他自己卻還不自知。  容暮還沒出聲招呼,從門檻那兒跨步而入的白衣女子三兩步地飛馳而來,旋即一個猛勁兒就紮進了容暮的懷裏。  容暮如玉一般的指節劃過流暢的弧度,最後僵僵地凝滯在半空中。  他的手抬起來也不是,放回也不對,但他還沒來得及掙紮開,容暮抬眸便見到了落後一步進來的楚禦衡  如刀刻的麵骨陰著霧蒙蒙的飄霧,猶如被壓城的黑雲所籠罩,上挑的鷹眼簡直冷峻得能殺人。  作者有話要說:  久違的更新,建議和前一章一起看一v一  明晚九點更新~  晚安(輕輕第75章 斬聞栗首  自家皇兄目光獵獵,楚綃宓最終不敢多抱,隻緊緊抱了一下,她就鬆開了手。  手雖鬆開了,但二人依舊貼得極近。  尤其楚禦衡看著當下二人穿著一襲白衣,如初一轍的清麗清雅。  這樣的場景讓楚禦衡想起之前在江南的郡縣時也是這般。  冬日的庭院裏,容暮和沈書墨都穿著白衣裳,煮茶閑談,好似隻有他才是外人。  無論是被刻意排除在外,還是無意地感知容暮同自己的疏遠,都讓楚禦衡心裏默默浮起回去就讓宮裏人多備上幾身白衣裳的念頭。  但楚禦衡什麽想法都被楚綃宓的哭腔打斷了。  楚綃宓好不容易見到了容暮,在楚禦衡的視線下不能多抱,隻敢悄悄牽起容暮的袖子,緊緊攥在手中,而淚流之下,楚綃宓臉上的妝花糊一片。  容暮沒轍。  之前由於愛屋及烏,容暮對楚綃宓也極好,楚綃宓的嬌氣容暮不自意地縱著。  其後他雖和楚禦衡不複當初,但他心裏依舊把楚綃宓當妹妹看待。  當下也是這般。  同楚禦衡行禮過後,容暮無奈縱容著楚綃宓的嗚咽。  將人帶到位子上坐下,按著楚綃宓的肩膀時,容暮的指腹都能覺察到眼前人輕微的顫栗。  “快用帕子擦擦臉,殿下仔細著些,別把眼都哭腫了。”  眼前人挑起唇角沁出別樣的溫柔,楚綃宓接了帕子:“謝謝阿暮……”  徹底等楚綃宓哭好了,容暮才往楚綃宓跟前推了推小仆從剛準備上來的藕粉桂花糖糕:“陛下和殿下來得趕巧,我還並未用膳;但府上沒什麽東西,後廚也還在準備,若一同用膳的話,可能還是陛下和殿下再等等。”  “好。”楚綃宓都隨容暮,之前的嗚嗚咽咽隻剩餘音。  “那陛下呢?”  容暮轉向楚禦衡。  楚禦衡卻一言不發的點點頭,他遮掩不悅的手法日臻成熟。  從楚禦衡進門起,他的視線就是這樣外放,從略帶憤恨到如今的灼燙,但一直牢牢鎖在容暮身上。  而和楚禦衡趕路這的段日子,容暮已經習慣了楚禦衡這樣,楚禦衡視線再怎麽極具侵占性,言語舉止也依舊克製,就像是巨獸一直大聲嘶吼,卻不伸出尖利的爪牙。  容暮不知道楚禦衡的克製能持續多久,眼下也不過在得過且過。  在場的兩人都習慣如此。  見皇兄帶來的緘默,楚綃宓掩著帕子起了驚。  他皇兄回來是回來了,隻是看阿暮的視線這麽外露。  可楚綃宓卻沒膽子說。  三人心神各異,一直持續到周管家呈上了層疊的佳肴美食。  雞髓筍,芙蓉鴨片,還有一道用府上地窖裏留存的桂花釀所做的桂花魚條。  好些一年前容暮都不常會用的菜品。  但周管家心疼容暮,一年多不見,怎可還如之前那般讓大人日日用著清茶淡水般嘬不出味兒的菜來。  好在天子和公主殿下也過來了,這一桌的琳琅菜品也不至過於浪費。  有著私心,周管家將大人愛吃的魚和筍雞擺在大人麵前後,桌上還上了酒。  但周管家不知容暮同楚禦衡之間先前還鬧了桂花釀那麽一出,今兒特意從地窖裏給容暮取了珍藏的兩壇子桂花釀。  聞著酒香,楚禦衡的心就像玲瓏塔裏的四兩整金鈴,風兒一刮就響嘩愣。  寒酸且苦澀。  楚綃宓倒是輕易地就接過了容暮遞送到她跟前的酒盞子,紅唇還輕溢出謝謝二字。  容暮但見楚禦衡看著白瓷酒盞出神,當下也不多語。  他本就沒想到今日午後二人才分開,晚上時候竟然又重聚在一起,這未免也有些太過黏黏糊糊的了。  但他不去想這些,同楚綃宓推杯換盞。  從哭到笑,楚綃宓的情緒轉變得極快。  這會兒聊開了,楚綃宓半點飯菜不用,全身心在同容暮說著閑話。  知道容暮這次回來或許就不會再走時,楚綃宓的欣悅絲毫不做遮掩:“太好了,阿暮你還在灝京可太好了!”  容暮淺笑,當下偏過頭來目中帶光。  楚綃宓得了勁兒:“這次本宮給阿暮你帶了個好消息,阿暮你猜猜!”  “這哪能輕易就猜到。”容暮嘴角翹起。  “那本宮就直說了吧。”楚綃宓捋捋並散亂在額前的發絲,刻意咳嗽幾聲後這才說到,“阿暮你不再灝京的日子裏,本宮給你報仇了!”  楚綃宓話音剛落,容暮嘴角的笑就凝了起來,但不過幾息時間,容暮就明了了楚綃宓的意思,想他在灝京並未結仇,唯一起了爭執的人便是聞栗了。  “殿下說得是聞栗?”  “對啊!”楚綃宓見他酒盞空了,想順手又給容暮續上,可還沒觸手的酒壺被她皇兄接管了過去。  到現在為止,她皇兄除了讓行李的阿暮起身,皆保持緘默。  現在她想給阿暮倒個酒,她皇兄都兀自奪了酒盞,楚綃宓掐著腰,有些沮喪敗興:“皇兄你光自己喝,都不給阿暮續上,小氣。”  “他不喜桂花釀。”楚禦衡前額緊皺。  楚綃宓啞然:“阿暮你不喜歡這個酒麽?本官覺得它還怪不錯的。”  容暮搖搖頭:“也不是不喜,隻是之前喝不慣罷了。”  “哦哦……”楚綃宓垂著頭,很快臉上就重新帶著笑,“那本宮就和阿暮好好說說聞栗的事吧!能處置了聞栗,本宮可太解氣了!”  “咳!”容暮捂著唇,同時對著楚綃宓眼神示意她注意自己的同席人。  張眼瞧見自家皇兄不甚舒服的神色,楚綃宓這才驚覺自己鬧騰得過了火。  聞栗在自家皇兄心裏可是有些地位的呢。  微微向容暮那頭靠了靠,楚綃宓手背貼著唇同容暮“竊竊私語”:“本宮就知道聞栗的身份不一般,找到證據後本宮就把聞栗關起來審訊,按照律法,聞栗死不足惜……”  楚綃宓頓了頓,繼續道:“但本宮想著皇兄估計回去就要訓斥本宮了,就用了刑,現在聞栗的腿禦醫說好不了,本宮還以為皇兄他會先去天牢看聞栗呢,提心吊膽一個午後,沒想到皇兄又來見阿暮你了。”  楚綃宓說的話楚禦衡隱隱約約能聽到七八成。  尤其是楚綃宓最後一句還沒去看望聞栗讓楚禦衡心口泛起驚悸的圈圈漣漪。  楚禦衡心裏清楚。  他知道自己若真的去看了聞栗,那自己在容暮這頭就說不清了。  容暮好不容易回了灝京,萬不可因為聞栗的事情讓自己同他再生事端。  所以聞栗那頭的事項,出楚禦衡選擇等容暮這頭都穩定了下來,再將事情的重心移到那處去。  就此,當下聽聞楚綃宓再提到聞栗時,楚禦衡已經暗地裏調整好了許多,甚至他還可以在楚綃宓同容暮交談私語之際,為二人斟茶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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