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朕”都不用作自稱,容暮知道楚禦衡現在心情好了許多。  這會兒跟著楚禦衡後頭給自己倒了茶水,容暮含了口茶汁,實話實說:“陛下畢竟久在皇位之上,無論是閱曆和手段都也遠勝過在灝京糙養著的華淮音,陛下在位,實乃萬民之福,豈能輕易就有人能沾染王位。”這便是容暮的心裏話,不論私事,楚禦衡為公方麵做的還是極佳的。  不知想到了什麽,容暮又驀地笑了:”陛下不必過於思慮這些,按照我對華淮音的了解,陛下讓他去外頭帶兵打仗都比這個皇位來得更有吸引力。”  楚禦衡不同意:”天下至高位有誰人不願意享有。”  “人各有誌罷了。”聽楚禦衡這麽說,容暮聳肩,有意在楚禦衡麵前貶低著華淮音。  “不過,我還是覺得陛下可以稍微放心些華淮音,陛下之前就派人暗中看管著華家,自然知道華淮音被華老將軍教導成何種模樣,這麽些年華淮音文不成武不就,他的名號拿出去也就一個‘少將軍’的頭銜能略微唬住人罷了,這樣的人同陛下相比,百姓自然知曉該站在哪一方。”  不動聲色地將楚禦衡難解的剖了出來,容暮挑起唇角,微微低著頭。  “這些朕都知道。”  楚禦衡之前把華淮音當做華家人防備著,現在混了皇室血脈的華淮音倒是讓楚禦衡有些許的為難。  若他再果斷些,就該為了王位將華淮音不動聲色地處置了。  可華淮音這麽些年來一事無成,若他對華淮音動了手,也不能確定華崢手中是否有旁的證據到時候反咬他一口。  “那陛下還在焦心什麽?若我告訴陛下,華淮音喜歡的也是男子,或許一輩子都沒有自己的子嗣,陛下是否能更安心些?”  “嗒”地一聲輕響,楚禦衡有一瞬間的怔愣:“怎會如此?”  “宋度是我的人,他現在和華淮音走到一處了。”容暮的雙眼坦率地展露在楚禦衡麵前,如寒潭一般的眸子般波瀾不驚。  華淮音之前被華老將軍教導得人無大智或許也是一件好事,這樣的話,楚禦衡看著構不成威脅的華淮音或許能放下些許的戒心。  而華淮音和宋度以後的路或許也好走許多。  果然,楚禦衡之後的話題中心都在華淮音和宋度的事上。  二人在容暮的書房又對坐了一刻鍾的時間,尷尬和陌生的疏離漸漸在二人周身縈繞了起來。  容暮姑且還從容,楚禦衡卻如坐針氈,他素來喜歡穿玄色長袍,此時素白的衣袖鋪在他的腿骨處,已經被他揉搓地亂七八糟。  都是白衣服,容暮就比他穿起來好看的多。  第三次鬆開團成一團的白袍袖角,楚禦衡從想起來今日過來還有另外一件事。  “阿暮你可打算慶功宴後就重歸朝堂?”  “……”  容暮多看了眼楚禦衡,似笑非笑,“陛下想我回去麽?已經一年多了,朝堂上定然已經有新人冒出來了。”  “新人是有的,但都不抵阿暮你之前用心。”  楚禦衡回想容暮不再的這一年多光景裏自己所批改的奏折,一口鬱氣死死地梗在喉間,“朕已經安排妥當了,丞相未死的消息已經傳遍了灝京,所以阿暮三日後的慶功宴上就等著大方出現在眾人眼前即可。”  “我都隨陛下,但我閑散慣了,怕不能如之前那般一次性就處理那麽多的公務。”  “阿暮回來就好,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朕才知道阿暮之前有多勤勉,前麵那麽些年,辛者庫阿暮你了。”想起禦書房小山丘一樣的奏折,楚禦衡沉著的氣徹底抽不上來,“不過阿暮這回怎如此幹脆,朕還以為要多來幾趟阿暮才會回心轉意。”  “回心轉意?”容暮眉頭微蹙,鬆懶沙啞地笑了一聲,語氣輕謔,”陛下說錯了,沒有回心轉意一說,不過是要顧忌著要分明公私罷了。”  朝政為公,楚禦衡為私。  公事可回首再顧,但私事不可……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用力貼貼第88章 接連訪客  容暮如今能能翩然應下楚禦衡的邀約還歸功於華老將軍之前的一席話。  原本的容暮還躊躇著自己是否要歸於朝堂,但他去華府走了一遭,也問詢到了華老將軍的意思,華老將軍讓他放心大膽地回歸朝堂,旁的都不用擔心。  容暮這才暫時下了決定,暫時領好自己的丞相一職。  畢竟楚禦衡現在的想法他能淺淡地摸到絲縷,親自南下尋他的楚禦衡的確想自己回灝京,也想自己能回歸朝堂,但之前的容暮摸不準的是楚禦衡的堅持能維持多久;一旦楚禦衡知曉自己是華崢之子,楚禦衡現在對自己的依順是否就會煙消雲散。  一切尚未可知。  在華家對楚禦衡沒有絕對的威脅之前,一切都還是定數。  然容暮簡單的一句話也成功讓楚禦衡如鯁在喉。  公私分明說來也好笑。  阿暮回來是為了公事,同他的私事就絲毫無關?  自從華崢昨日去了禦書房,楚禦衡就開始不快活起來,一直有一塊偌大的石頭吊在心口,直到今天他來見了容暮才好上了許多。  之前靜靜看著容暮飲茶的側臉,楚禦衡熨帖了的四肢百骸才緩緩回複了原先的平靜,現下被容暮一句“公私分明”又惹起了不小的燥火。  楚禦衡攥緊了拳頭,縱使現在氣惱著容暮不甚悅耳的話語,也從善如流地把下一句”阿暮就一直不肯原諒朕“給吞咽了回去。  吃過冷冰冰的容暮的虧,楚禦衡現下聰明地不和容暮起爭執。  此刻的氛圍還算過得去,二人慢條斯理地把桌上的一壺涼茶都飲了個幹淨。  看著再也倒不出一滴的茶水,楚禦衡擱下茶盞的聲音不算小:“既然如此,三日後朕就在宮裏等你了。”  容暮清淺應下。  送楚禦衡出丞相府,外頭天氣有些陰沉,烏色的雲團在半空中卷起了衣褶子,偶爾風一吹,就連片地朝著東邊拂去。  容暮看著這不算好的天氣,眉峰微皺:“陛下還是快些上馬車吧。”  不若晚了些,楚禦衡或許就起了心思要歇息在他的丞相府了。  楚禦衡看著有些趕人意味的容暮,日常開始泛起了心酸:“那朕就走了……”  “陛下路上小心。”容暮頷首低眉地送著人。  而楚禦衡連容暮的正臉都看不明朗。  好不容易送走了楚禦衡,還沒回府的容暮就見著了從鎮北大將軍府送馬車回來的宋度。  看著抱著一大堆東西回來的宋度,容暮不由得挑起了眉頭:“這是怎的了?阿度你半路上還去商鋪采購了一番?”  但也奇怪,宋度帶回來的東西也不像是從店裏購置來的。  已經抱著一路的禮物,此刻宋度的腰都快被壓塌了,好在自家大人趕忙著幫他分擔了一些,宋度這才鬆了一口氣:“這些都是屬下去鎮北大將軍府上時,老將軍非要屬下帶給大人的,屬下也不知大人收不收,但老將軍也太過熱切了些,屬下是在沒攔下,就帶著東西回來了……”  容暮方接過手,沉甸甸的木匣子膈著手,鈍鈍的痛感卻讓容暮彎了彎唇瓣:“既然如此,收下了就收下了吧。”  主仆二人有些吃力地將這些東西搬回正廳裏,小仆從正運著最後一盆的花兒,見狀識禮地過來幫忙。  容暮靠坐在靠椅上,看著掌心被壓出的紅痕,容暮垂眼還在叮囑著剛進來的周管家:“這些東西一齊收拾到庫房裏吧……單獨取一個大的箱子擱著。”  周管家一一應下,便將小仆從也一道帶了出去。  宋度有些不自在了。  他雖回來的時候短,但他也能瞧出小仆從在貼身侍奉著自家大人。  就像有人在他不在的時候頂替了他的位置,宋度暗自吐納處一口濁氣來,麵上的神色也並不好看。  容暮好不容易才將發白的指腹給重新揉出了血色,一抬眼看到的就是思思咬著下唇的宋度。  向著宋度那頭微微傾靠了過去,容暮以手支頜,眼底掠過幾層幽意:“阿度你心情不好麽?”  “……沒有。”宋度矢口否認,“就是有些累了。”  見問不出,容暮索性不再多問。  在椅上多靠了一會兒,容暮瑣碎的倦怠慢慢淡了下去,現下的暗色變得愈發濃鬱,容暮看著外頭的日光逐漸由亮白轉為橙紅的霞色,好似方才楚禦衡走時的糟糕天氣都是假的。  隱約起了困意,容暮耷拉著眼打算回裏屋小憩片刻,起身之際,周管家就又帶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來。  來人腳步匆忙,本該白淨的衣袍都不知何時染上了灰土,容暮看著滿頭汗霧的沈書墨,有如刀刻的嘴唇已經不自意地彎起了流暢的弧線。  這人可不就是本該還在陵岐郡的沈書墨麽。  “沈兄!”  “容弟!”  容暮趕忙迎了過去:“沈兄過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為沈兄打點一番。”  “為兄若是知道容弟會為我打點,為兄此刻也不會這般棘手了。”  “可是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  “可不就棘手的很,也不知道我開在灝京的沈氏布莊子造了什麽孽緣,似乎招惹到了難以招惹的人了,已經被鬧了好幾通了。”  聽沈書墨這麽說,容暮第一反應就是宮裏的楚禦衡對沈書墨的鋪子下手了,但繼續聽著沈書墨的牢騷,容暮才知為難沈書墨鋪子的並非楚禦衡。  “沈兄的意思是灝京有位官家這幾個月來,每月都來布莊子,還格外的挑剔?”  “可不是。“沈書墨抹了一把麵上汗霧,繼續叫苦不迭道,“那姑娘要雙麵繡的衣服料子,但會雙麵繡技法的繡娘都還在邰南郡,灝京中的衣服料子大多還是從江南運來的,能拿得出手的料子都被她挑剔了個遍,今天我在鋪子裏瞧見了那姑娘,躲不及還惹了一身的灰土。”  沈書墨心有餘悸:“阿暮你可知灝京有哪家姑娘這麽厲害的?”  容暮微頓,很快就搖了搖頭:“不知。”  灝京的姑娘家容暮了解的少,他知道的女子裏性子驕縱跋扈的唯獨楚綃宓一人。  楚綃宓……  容暮分神,有幾分不可確定的看著沈書墨:“不過沈兄這麽說,我心裏的確有一人選。”  “哦,是誰?”  “當朝公主。”  沈書墨:“……”  咳嗽一聲,沈書墨握拳遮在嘴邊:“阿暮你就別開玩笑了,公主還會光顧我的鋪子?”  “怎就沒有這種可能了。”容暮不由得失笑,“公主殿下愛美,想必是布莊裏的料子入了殿下的眼,殿下才會念念不忘,不過沈兄放心,殿下沒有惡意的。”  看容暮外當朝公主說話,沈書墨挑眉:“阿暮和公主殿下很熟稔?”  “嗯。”  “本宮和阿暮自然熟稔!”  容暮話還沒說完,有一白袍女子氣勢洶洶地就踏步進來。  “參見殿下。”容暮給楚綃宓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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