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傷好了嗎?”顧白極問他。  “多謝將軍掛念。”楚無點頭,“已經完全好了。”  “那就好。”顧白極又道,“王爺近日小心些,宮裏過段時間或許會有些變化。”  他說得含蓄,但楚無聞言心裏卻是震動不已。他本以為先前顧白極能說出那些話已經是難得,竟不想他還能將這等關係重大的叮囑也說出來。  “將軍放心。我知道了。”楚無嗓音微啞,“多謝將軍提醒。”  翌日,一眾奴仆端著洗漱用具候在門外,忽然聽見屋內嘩啦一聲響,好似什麽東西被摔在地上弄出的聲響。  眾人還不待反應過來,就聽見王爺向來溫潤的嗓音裏充滿了怒意:  “顧白極,你大清早發的什麽瘋,扯壞衣服摔碎簪子你還有理了?說句抱歉那麽難?”  然後就聽見顧白極亦充滿惱怒的聲音響起,“王爺也是脾氣見長啊!這一生氣,連辯解的機會都不給人留,竟直接摔碎我三個寶貴的花瓶。”  “你的?”楚無都被氣笑了,又是羞惱又是失望的道,“看來將軍果然是一直當我是外人,既然如此,楚無也不厚著臉皮強行留在貴府。”  說完隻聽稀稀疏疏收拾衣物的聲音想起,顧白極的嗓音終於帶了些急切:  “阿有,你……你這是做什麽?”  “自是回我恪王府,不走難道留在此地礙人眼不成?”  門外一眾奴仆麵麵相覷,都有些不懂現在是什麽發展。  下一秒,隻聽門“吱呀”一聲響,楚無拎著個包袱氣衝衝的走了出來。  “王爺!”顧青慌忙迎上去,見楚無滿麵怒容也有心急了,忙道,“王爺這是要上哪兒去?”  楚無麵色一沉,“自是回恪王府。”說著朝顧青微微頷首,“這些時日多謝顧管事費心關照,以後有緣再見了。”  說完不待顧青回話,抬頭吩咐候在門外的水月玉蟬二人,“你們是父皇送來予我的,還站在那裏做什麽,和我一同回恪王府去。”  二婢對視一眼,見楚無麵色沉沉,也不敢多說些什麽,衝衝收拾了一點行李就跟著楚無離開了。  文翠站在院門處,看見楚無一行氣勢洶洶的走來,心裏不由一陣歡呼,遠遠的抬頭見顧青進了屋,便對楚無行禮道:  “文翠恭送王爺!”  說完卻沒有收到一點回應,文翠心裏發突,頭越發低垂下來,直到一道身影在身前停留下來。  文翠方才戰戰兢兢的抬頭仰視,正對上一雙寒潭般的眸子。  楚無沒有說話,他身量高挑,站在文翠麵前幾乎是俯視一般。  就在文翠小心翼翼的等著楚無反應的時候,卻見他就這麽輕描淡寫的瞥了一眼,而後轉身離開。  這婢女的心思他不是看不清,但無論如何,他沒有開口說些什麽的資格。  直到那幾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文翠方才鬆了口氣,乍一鬆懈下來,差一點跌到地上,忙扶住院門,方才堪堪穩住。  實在不是她膽小,在文翠印象中,楚無向來是溫柔親善的,他住在將軍府,幾乎將自己的存在降低到了極致,所以長時間下來,竟給她們這些家僮行成一種錯覺,仿佛這個將軍府的新主人真的隻是個擺設一般,是個可以忽略的存在。  將軍府裏女婢很少,大多是些粗使婆子,文翠是家裏和顧青之前的管家有點關係,又是婢女中頗有姿色的,被其他奴仆奉行多了,竟然生出些妄想來。  特別是在恪王來到將軍府之後,文翠就堅信自己時機到了。  她想得很簡單,無論如何,將軍府總是需要子嗣的,她隻要把握住機會,害怕以後不能飛上枝頭做鳳凰?  因此這段時間的行事便越加的張揚起來。  文翠的心思如何沒人理會,現下門外已經沒有了外人,顧青幹脆將其他人都打發走,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將軍。”顧青反手關上門,奇怪道,“這又是唱的哪一處,可有需要奴配合的地方?”  “有。”顧白極懶洋洋的倚靠在榻上,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藥方,“晚些時候找個機會宣傳出去,就說我因為王爺離開傷心成疾,隨便將路大夫叫過來演一場。”  顧青視線在藥方和顧白極身上轉了一圈,腦子一轉已經想通了其中關卡,麵色瞬間變了一變,驚道:  “將軍你受傷了?”  “你們還真的是……”顧白極想起昨日那個迅速反應過來替自己掩護的人,苦笑道,“一個兩個都這麽聰明做什麽?”  顧青知道他說的另外一個人是誰,想起這兩日楚無所做的種種心下也不由有些感歎。  “王爺他……算了,將軍傷處可要緊?”  顧白極道:“王爺早晨離開之前已經換了藥,晚些時候讓人按照他留下的方子去抓藥來煎上就行。”  一句話讓兩人再次陷入沉默,半響,顧青方才歎息道:  “不管如何,那些血海深仇,終究和王爺沒有關係。”  “我知道。”顧白極道,“是我欠了他。罷了,先不提這些,你去將那些染血衣物處理了。”  顧青點頭。  晚些時候,關於將軍王爺不合,王爺一氣之下回了王爺府的傳聞幾乎在一日之間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速度之快就連放出這個消息的顧青都驚訝非常。  沒辦法,這兩人的婚姻一直就是旁人津津樂道的存在,一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一片軒然大波。  之前就有傳言說將軍和王爺感情甚篤,所以現在再聽說將軍因為王爺離開而鬱結於心直接病倒,府裏煎藥的氣味簡直繞梁三日餘味猶存,大家如此好奇——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則安禹和林桓等友人聽聞這個消息都光明正大的提著點禮物上門探訪“病倒”的將軍。  “妙啊!”則安禹一進門就配合的鼓掌讚歎,“我之前還在想你這府裏有個立場不明的九王爺,又被人明晃晃的安插了兩個細作,你這傷可怎麽養才好呢,下一秒就聽了這麽一出好戲。”  林桓卻是想到另外一個可能,“王爺知道了?”  顧白極知道他的意思,點頭道:“沒可能瞞住,他昨日第一時間就知道了。”看著二人頗為詭異的神色,顧白極好心補充道,“顧青都是今早上才知道的。”第二十章 將軍你是不是感動了?  林桓一言難盡,“王爺他確實聰明,說起來他若有半點爭儲之心,隻怕……”  隻怕什麽,他沒繼續說下來。  則安禹感歎道:“恪王自從來到將軍府,又是安神藥,又是因你受傷費心遮掩,現在還費勁心思的騰個院子給你養傷。”  則安禹說著頓了頓,眼也不眨的看著顧白極,直白問道:“將軍,你是不是感動了?”  顧白極沒有否認。  他不是鐵石心腸,楚無聰明隱忍,對他的這些幫助甚至不問緣由。很多時候顧白極都在想,若是兩人之間沒有那些血海深仇就好了,楚無的學識、才智都是他敬佩的,性格、品行亦是他喜歡的。  太契合了,顧白極很少和人有這種感覺,若是沒有那些,他們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他也不必一直在說服自己遠離這個人。  顧白極難得沉默,兩個友人麵上神情亦是精彩紛呈。  “皂初。”林桓忽然問道,“心上人還要找嗎?”  “為什麽不找?”顧白極奇怪。  則安禹幽幽道:“因為你這個樣子,有那麽一瞬間,讓我們以為將軍你對王爺動心了。”  顧白極下意識反駁:“胡說什麽?”  他沒想過對一個男人動心,在他心裏,過一輩子的,隻可能是女人,是那個在心裏住了將近十年的女子。  則安禹依舊陷入自己的擔憂中,繼續道:“王爺是挺好的,人也好看,撇開性別,五官甚至京城那些所謂才貌雙全的女人還要驚豔幾分。”  見兩人神思莫測的看著自己,則安禹叫道,“這麽看我做什麽?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  “不是。”林桓道,“隻是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這麽妥帖的去評價一個人——還是個男人——五官的時候。”  “關鍵不是我怎麽評價啊!”則安禹歎息一聲,忽然嚴肅道,“將軍,你知道將士們為了能報仇雪恨準備了多久嗎?若你真的和楚王扯上了關係,這讓其他將士怎麽想?他們會說,皇上原本就要讓顧家絕後,這個王爺好看又能怎麽樣呢?不能生不能養,對內不能主持中簣讓王爺無憂,對外更是一點用處沒有。”  看另外兩人的神色嚴肅下來,則安禹歎了口氣,接著道:“所以說,不是王爺好不好,單是他姓楚這一條,就不行。”  “安之。”林桓皺眉,“你也恨楚家人?”  “恨。”則安禹一改平日裏嬉笑的神色,冷冷道,“為什麽不恨,廟堂江湖離得那麽遠,他楚家天子都能因為一份莫須有的奇珍害我族人,我為什麽不能恨他?”  這事林桓也是第一次聽說,麵色驚疑的看向顧白極,就見他點點頭,接著說道:“安之的祖父被害於天子暗衛。”  這事皇帝做的頗為隱蔽,否則則家當年在江湖上頗負盛名,鬧大了早就傳遍了。  林桓歎了口氣,他這個舅舅,還真是幹啥啥不行,害人第一名。  “急什麽!”顧白極寬慰的拍了拍則安禹的肩膀,極為理智的說道,“欣賞是欣賞,和喜歡沒有關係。我還拎得清楚這點。”  “這個……”想到楚無還給過自己藥,則安禹冷靜下來頗覺尷尬,抬頭看天嘀咕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恪王似乎也被這狗皇帝害得不輕,他若是改個姓啥的,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一想道皇帝連自己親兒子都不放心的監控起來,害得顧白極在自個兒家裏受個傷也隻能躲躲藏藏,則安禹氣性又上來了,“將軍,照我說,就該早些動手,何必讓這狗皇帝如此拿捏?”  “說什麽呢?”林桓道,“一動則天下亂的事,哪能如此容易?”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則安禹自有思量,“這皇帝不是好東西,這些皇子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到時候個個起事,國家四分五裂,百姓一樣沒有好日子過。”  “再等等。”顧白極搖頭,“報仇時機未到。”  他不是至善之人,仇要報,這天下不亂就罷了,亂時他也做不到袖手旁觀。但此時此刻,剛從戰火中脫離出來的百姓短時間內實在再撐不起一次動蕩了。  然而讓顧白極沒想到的是,一個個慘烈的例子很快讓他明白:老百姓的日子,在有一個昏庸的君主的太平盛世,甚至比亂世中跟隨一個明主更要難以生存得多。  楚無在回到恪王府的第二日就接到皇帝召見的旨意。不過這一切他並不意外,宮裏局勢風雨欲來,皇帝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聽見。他這個時候帶著人離開了將軍府,皇帝會心急完全在情理之中。  若是有點驚訝的,是皇帝選擇見他的地方,是在麗妃的宮殿內。  楚無站在這個他住了數年的地方,看見這裏變得更鮮亮富麗的裝潢,大概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這是要告訴他,皇帝並沒有徹底的放棄他,甚至因此,連身體越加孱弱的麗妃也重新寵愛起來了。  “兒臣參見父皇、母妃。”  “阿九來了。“皇帝慈愛的打量著他,溫聲道,“地上涼,起來坐著說話。”  楚無道謝,在宮娥拿來的椅子上坐下。餘光打量了一下麗妃,見她麵上尚好,微微鬆了口氣。  麗妃低頭給皇帝沏茶,對這父慈子孝的一幕視而不見。  “多日不見,又清瘦了些。”皇帝說著,轉向麗妃道,“愛妃作為阿九的母妃,也該對他多些關懷才是。”  “是。”麗妃起身頷首,“臣妾疏忽,請陛下責罰。”  “哎。”皇帝笑著扶起麗妃,溫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臂,“愛妃不必惶恐,朕不是這個意思。”  接住又轉向楚無,關切道:“朕聽說你和顧白極鬧了些小矛盾,是何故啊?”  “他……”楚無頓了頓,麵上有些羞赧,又有些惱怒,欲言又止半向,最後吐出一句,“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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