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治好阿衍的病,讓阿衍不再受累。”  關衍心頭震動,抬眼望去,青年眼中毫無欲色,隻有認真和鄭重。  “阿衍,信我。”  少年溫柔而堅定的目光與青年眼中的認真鄭重重疊,關衍怔怔看著,一時不能言語。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顧九淵沒等他回答就把人從水裏抱出來。  關衍心裏還是覺得不自在,但到底沒有掙紮。  怕他著涼,顧九淵把被子往他身上一裹,徑直抱回臥室。  “手抬得起來嗎?”顧九淵抓著被子動作輕柔地給他擦幹身上的水漬。  關衍高熱稍褪,但整個人看起來還是病懨懨的,聽到他的問話,弧度很小的搖了搖頭。  “那我幫阿衍穿衣。”  被子從肩頭滑落,鬆鬆垮垮的搭在他腰間,關衍精壯結實的上半身一覽無遺。  顧九淵飛快的掃了眼,男人坐在椅子上,眉眼聳拉,肩膀微垮,連帶胸前飽滿光滑力量感十足的胸肌和兩排整齊緊致的腹肌都顯得無精打采的,他心裏咻然升起一種讓男人在他手裏振奮挺立的衝動。  這衝動來得突兀,顧九淵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晦暗的光,將手從袖口裏伸進去,像給小孩穿衣一樣,抓著關衍的手牽引出來。  關衍耳根陣陣發熱,看青年如玉瑩白的指靈活地給自己係好衣帶,心情窘迫又複雜。  ……好似兩人互相調換了位置,青年把自己之前對他做的都一一還給自己!  也的確如他所想,顧九淵就像他那會給孩子氣的小九更換幹淨的衣衫那般,手抓手給他穿好衣衫後,下一步就是給他換褲子。  他身下隻穿著一條裏褲,原本外穿的長褲方才被顧九淵在水裏脫掉了。換而言之,他幾乎是光著被顧九淵抱來抱去!  不過幸好沒有真的赤條條,否則他的臉都燒熟了!  關衍迷迷糊糊地想著,可當顧九淵把手伸進被子裏要把他裏褲脫下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懵了!  青年微帶著涼意的指尖在他腰腹處摸索著把褲帶解開,然後順著他大腿把濕透了的褲子拽下來,可因為他是坐著的原因,青年不得不用一隻手攬住他的腰把他往上提。他被迫撞入青年懷中,指掌無力的抓住青年臂膀,胸膛碰撞到青年不十分明顯但一樣堅硬的肌肉,他能明顯感覺到對方蘊含在胸膛之下的力量。  這是一具與他一樣的屬於成年男性的軀體。  熱意直衝腦門,關衍呼吸逐漸急促。  感覺顧九淵抓住他的腳把幹淨的褲子給他套上去,修長有力的手放在他臀上把他像個孩子一樣拖抱起,關衍腦中雷聲轟隆,心髒如脫韁的野馬不受控製的狂跳,整個人都快燒起來!  為什麽要這麽麻煩?把他放到床上去……  關衍眸光一滯。  ……或許小九那時候就是這麽做的!  把他洗幹淨後放到床上,為不著寸縷的他一件件穿上衣衫!  發現男人像煮熟的蝦子一樣從頭紅到腳,顧九淵心道了句麵皮真薄,眼裏蘊上一絲笑意,問他:“我煮了白粥,阿衍要吃一點嗎?”  為緩解自己的窘迫,關衍想也不想就點頭。  可等顧九淵端著碗給他喂粥的時候,他盯著碗裏清寡的粥水,一點食欲也沒有,勉強咽下兩口就不想再吃。  可習慣使然,他每次生病或是每月發熱過後,為了讓自己盡快好起來,無論多麽難受,他都會保持進食的習慣,所以即便不想吃,關衍還是機械性的張嘴。  顧九淵卻是停下手裏投喂的動作,道:“沒胃口的話就不吃了,晚些我再做些別的。”  說完,他手一舀,當著關衍的麵,把剩下的大半碗粥吃完。  關衍微微睜大。  顧九淵神情坦然:“不能浪費阿衍辛苦勞作所得。”  他大大方方的解釋讓關衍眼睛發澀,胸口鼓鼓漲漲的有什麽在翻湧。  把碗放桌上,顧九淵扶著他躺下:“阿衍先睡一會。”  關衍目光閃爍,在顧九淵起身的時候,手指勾住他衣擺。顧九淵會意,彎腰對上那雙溫和潮濕的眼睛:“阿衍是要交代我什麽?”  關衍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麽他隻是生了一場病,顧九淵對他的態度就……就像收起身上的棱角,不再咄咄逼人。當然!他不是說顧九淵之前對他不好,隻是覺得青年現在對他好像更加包容和耐心,還有……溫柔。  對,是溫柔。  這兩個字恍若跳動的星火,燙了關衍一下。男人心頭顫動,感覺寡淡的嘴巴裏忽然多出了些什麽味道。  捏捏手指,關衍喉結滾動,顧九淵湊頭過去聽他說話。  青年無可挑剔的麵容近在眼前,薄唇噙著很淡的笑,看著他的目光很柔和,不似之前灼熱尖銳得讓人無所適從,逼得他隻想逃。  瞧他愣愣的瞧著自己不說話,顧九淵輕輕喚了聲:“阿衍?”  關衍猛地回神,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羞赧,他移開目光,啞著嗓子吐出兩個字:“蟹籠。”  顧九淵聽清楚了,微微蹙眉:“阿衍一個人在家沒有關係?”  關衍搖頭。自然是沒有關係的,這麽多年來不是沒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情況出現,他都是咬咬牙就撐過去了!  “好,我知道了。”顧九淵給他蓋好被子,“我快去快回。”  目送他出了房門,關衍才從方才那種讓人心尖發燙心跳失控的氛圍中掙脫出來。  屋裏靜悄悄的,和以往自己一人獨處的時候並沒有什麽不同,但桌上還沒來得及清洗的碗,和換下的衣物無不提醒關衍,有個俊美無儔曾站在武林頂峰睥睨天下的青年為他洗手作羹湯、給他穿衣喂飯,昔日他曾偷偷養在心裏的小公子,已經成長如斯,可以輕輕鬆鬆一隻手把他拖抱起……  ……青年看起來還沒他強壯,可雙手特別有力量,是不是習武之人力氣都特別大?  腦袋又開始暈暈乎乎,關衍紅著臉合上眼。  憂心他病情的顧九淵一出門就直奔河邊,許多圍在村頭榕樹下談論二牛媳婦劉氏狀告李員外謀害她親夫一事的村人,瞧見他孤身一人腳步匆匆,心裏有些好奇,想看他又不敢看他,更不敢和他打招呼。  不知誰小聲說了句,要是劉氏打贏了官司就好了,那樣關衍就能收回借出去的銀子。隨即有人反駁他異想天開,不說二牛真正的死因如何,但說那李員外可是有表親在衙門做事,劉氏頭腦發熱去告官隻會自討苦吃。  顧九淵腳步不停,去河裏提了蟹籠回來,瞧見好些村人還站在村口焦急地觀望,眉頭一挑,抬腳往榕樹下走去。  “唉,那公子往咱們這邊來了!”  聽見憨臉漢子提醒,村人們兀自把抬起的腳,抓頭的手放下,特別是之前跟隨麻子去看顧九淵長什麽模樣的兩個年輕人,心裏十分忐忑。  一群人滿身拘束,不曉得待會對方說話的時候是看著對方的臉還是不看對方的臉。倒是那大嗓門的嬸子看了眼蟹籠裏不安地到處亂爬卻總是找不到出路的河蟹,很熱情的和顧九淵打招呼:“公子啊,怎的關衍不同你一塊?這河蟹正肥美,放些辣子炒起來,挺適合下酒的。”  聽到這話,年輕人們心下暗暗佩服這嬸子。好些人悄悄打量顧九淵,待看到他一半麗無雙一般醜陋如惡鬼的臉,顧九淵臉色沒變,他們先變了臉。  太暴殄天物了!到底那個黑心肝下的手?  顧九淵對婦人微微頷首,淡聲道:“阿衍病了,在家休養。”  淡漠的嗓音自薄唇吐出,如金石相擊,絲絲震人心弦,村人們愣了下才回神。  一邊替顧九淵惋惜,一邊詫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下地勞作就是上山采藥的男人病倒了。  憨臉漢子呐呐道:“關衍大哥居然會生病?”  這話過於無腦,顧九淵沒理會他,問婦人:“諸位家中可有母雞?在下欲買幾隻。”  嬸子一拍大腿:“嗨,老母雞湯最適合補身子了!您等著,我給您送過去!”  她話語剛落,好幾個村人嚷道:“公子!我家養的母雞又肥又嫩!燉著吃最鮮美不過!”  “都可,勞諸位先送過來,稍後在下讓人把錢送到諸位家中。”  “公子您太客氣了!不就一隻雞?關衍平日對大夥諸多關照,這雞拿去就是。”一個滿臉皺紋的阿婆慈和地說。  “就是就是!”村人們都附和道。  “那我替阿衍多謝諸位。”  “謝啥,大家鄉裏鄉親的……”  看著這些淳樸熱情的麵孔,顧九淵和氣地道:“二牛一案,縣令自會秉公辦理,諸位不用擔心。”  村人們一驚,待顧九淵轉身離開,相對視一眼:“這公子的意思是?”  “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劉氏前幾日還哭得死去活來,今日突然進城去擊鼓鳴冤,會不會是這公子手筆?”  “怎麽可能?這縣令是什麽人你們還不曉得?他若能秉公辦理就不會再讓那些衙役收入城費了!”  “咋不可能?劉氏還欠關衍九十八兩,若是二牛的冤屈得以申訴,李員外不得償命賠錢?”  “若真是這公子出手相助,這公子來頭可就大了……”  在村人們的議論聲中趕回家,顧九淵進門一看,男人已然合眼睡去。  伸手摸摸他額頭,額上的溫度還沒有恢複正常,但也沒早上那般滾燙,顧九淵鬆了一口氣,目光在他臉上逡巡。  男人不是那種讓人一看就覺得驚豔的長相,而是很純粹的男人特有的英俊長相,輪廓分明,陽剛硬朗,生氣板著臉的時候看著會覺得嚴肅,但被晴雨渲染又會散發出一種令人意想不到的媚意,明明是兩個極端,但碰撞在一塊竟會產生一種動人心魄的美,讓人移不開眼……  察覺思緒收攏不住,顧九淵把黏在他唇上的視線挪開,起身收拾屋子。  洗碗洗衣衫準備午膳,顧九淵深以為然,他現在……應該算得上會過日子的……吧?  要是能想起怎麽做菜就更好了。  他心裏剛冒出這個想法,腦子裏就閃過幾幅畫麵如蔥段般白嫩的手抓著鍋鏟在翻炒大料,鍋中熱油迸濺,劈啪作響,少年把切好的雞肉往鍋裏一倒……  “公子!”  外頭傳來一聲叫喊,是村人送雞來了。  走出屋門一看,村人已經走了,地上放著七八隻母雞,還有兩籃子雞蛋和新鮮蔬果。  被捆住腳的母雞不安地咯咯大叫,七八隻一起叫喚吵人耳朵,顧九淵皺了皺眉:“再叫就把你殺了燉來吃。”  教主說一不二,當即冷著臉挑了叫得最凶的那隻放血拔毛,再手起刀落把雞肉剁開放進瓦罐裏熬湯。  半個時辰後,濃鬱的雞湯香氣飄滿了廚房。  把油脂撇掉,顧九淵端著雞湯回房。  他前腳剛踏進門檻就聽到一聲囈語。  躺在床上的男人嘴唇翕動,呼吸聲一聲比一聲粗重,眼角眉梢都泛著不正常的潮紅,顧九淵臉色一沉,快步走到床邊。  “小九……”  飽含著某種情緒的沙啞柔媚嗓音直直砸進顧九淵耳裏,青年身形一頓,直接黑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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