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蕭善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謝追並不是討厭顧印,也不能說是不討厭。總之一句話,他討厭的是唯一從柳靜軒案件中幹幹淨淨脫身的江南知府。 這個江南知府如果是顧印,那他就討厭顧印,如果是別人,那他就討厭別人。 謝追是因為蕭善而討厭一個人。 柳靜軒是太子妃的嫡親兄長,顧印是太子的表兄。 二人同為太子一派的人,又因著姻親關係,柳靜軒是涼州知州,顧印是他的頂頭上司。要說他們之間一點聯係都沒有,就連皇帝都不信。 江南官場黑暗,官商勾結是常態。 以顧印的手段,柳靜軒那裏發生的事,顧印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可事實是,在柳靜軒事發時,顧印以守孝的名義在京城,在這件事裏他幹幹淨淨。 事情發生後,大家會議論太子妻兄柳靜軒,但從來沒有人因此事議論過太子表兄江南知府顧印。 顧印處在江南這個漩渦中,他不可能完全幹淨。 顧老爺子病逝,顧印歸京,柳靜軒事發,其中有柳靜軒自己良心過不去不敢牽扯太子之故,顧印在裏麵有沒有扮演什麽角色誰也不知道。 也許有他在背後指點柳靜軒做選擇,也許他一直注視著事態發展。如果柳靜軒真選擇另一條路,那他也會上報太子,把損失降到最低。 這些事顧印肯定隻會背地裏做,因為他不會想因此得罪太子妃得罪柳家。 因為他要考慮的東西太多。 如果未來太子登基,太子妃就是皇後,顧家隻是權臣。 太子妃變成皇後,那她生下嫡子肯定會成為太子,可皇後定然不會願意太子和曾經害了自己母族的顧家聯姻。 太子妃對顧家有了心結,等到了小一輩這裏,皇家和顧家的關係隻會越來越淡,說不定哪天顧家就會成為新皇的眼中釘。 到時對於成了皇帝的太子來說,外家表兄重要還是妻兒重要,誰都不敢賭。 所以誰都可以去抓柳靜軒,唯獨顧印不可以。不但不可以,他還得確保這件事不會影響到太子。 全天下誰不知道蕭善一心向著太子,顧家人心裏最清楚不過。 顧印不願意碰的燙手山芋,蕭善肯定會接下。因為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蕭善和蕭錦都不放心。 顧印為顧家考慮,為大局著想,唯獨沒有想過蕭善。如果蕭善把太子妃徹底得罪了,萬一有天他和太子鬧翻了,那他是不是就沒有路可以走了? 也許想了,隻是覺得不那麽重要。 畢竟世人眼中,蕭善名聲已經墮落到了極點。 在顧印眼裏,蕭善出手也許是最好的辦法。蕭善能保住太子在江南的勢力,同時可以把其他方麵損失降到最低。 蕭善心裏明白這些,隻是因為這件事最終指向的是蕭錦。蕭錦妻族出事,外祖家若再出事,那羽翼會被折斷掉一大半。 所以就衝著這點,蕭善也不會在意顧印那點心思。 不過即便如此,在江南他對著柳靜軒還是多問了一句,顧印知不知道他做下的那些事。如果真有牽扯,他還得想別的辦法降低對太子的影響。 柳靜軒毫不猶豫的說沒有。 然後蕭善沒有再追問一句,柳靜軒既然說沒有,那顧印肯定不會出事。 蕭善也許並不在乎這些,但謝追一想到這些心裏就很難受。 蕭善是他最親密的人,別人不心疼,他心疼。 所以,他討厭顧印。 他厭惡對蕭善精心算計的這群人。 他們精明、勢利、懂得利益最大化,懂得保重自己。 蕭善那麽聰明的一人,心思起轉間就想通了謝追為什麽這麽說。 他望著為自己打抱不平甚至有些憤怒的謝追,那顆向來平靜的心突然劇烈的跳了兩下。 做完一件事後他不愛回頭看更不愛多想,但並不表示他心裏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顧印的小心思也好,太子妃可能會存在的恨意也罷,他都沒放在心上。 顧印他不在乎,太子妃那裏有蕭錦頂著,總鬧不到他眼前。 但若說他樂意被人心甘情願的利用,那他肯定不樂意。 隻是事情牽扯太多,他不想太過計較,以免被旁人鑽了空子。 可是現在,有個人在替他感到委屈,非常的委屈,以至於直白的說出了討厭顧印這樣可以稱之為孩子氣的話。 蕭善想著這些,他走到謝追身邊,他垂眸看著謝追堅毅英俊的臉龐,眸子深邃極了。他突然緊緊抱著這人的腰,抱得很緊,謝追伸手回抱著他。 呼吸微重間,蕭善吻上謝追的耳垂。 天還未黑,在世人看來蕭善這般舉動有些孟浪。 可在這方麵蕭善一直無所謂的緊,隻要謝追沒有推開他,一切好說。現在他隻想抱一抱眼前這人,感受著他身上那股清涼的氣息。 擁抱過一陣子後,蕭善微微退開,他看著謝追認真的說道:“你討厭顧印就討厭吧,反正是他不地道在先。日後見了也不必忍著心裏的不痛快刻意給他麵子。” 謝追點頭,覺得蕭善這話十分有理。 蕭善已經夠委屈的了,為什麽還要讓他們一退再退,更加不痛快。 蕭善見謝追的臉色終於好了些後,他笑了起來,然後說:“讓人備飯吧,我有些餓了。” 他在刑部同蕭榮鬥智鬥勇了一天,看到謝追,他隻想把那些公事全部拋開,然後同謝追一起過最平靜的時光。 謝追聽了蕭善的話,忙讓下人準備晚膳。 *** 顧印能感覺到謝追對自己有意見,但他並未多說什麽。 事情已經成如今的模樣,任何結果他都承受。他知道蕭善並不是傳聞中什麽都不懂的紈絝,相反他很聰明,但蕭善不是儲君。 有時人需要做出選擇。 顧印也希望蕭善和蕭錦之間的兄弟情義一直不變。 在顧印坐上下江南的船時,四皇子蕭藝年滿十六,終於要出宮建府。 皇帝選了又選,最後給蕭藝封了個閑字。 一開始蕭善聽了,還以為是賢能的賢,聽到是閑散的閑時,他同謝追小聲嘀咕道:“我覺得閑這個字最適合我。” 謝追心裏很認同他的話,不過他並沒有開口說什麽,因為名號已定,多說無益。 再者,他們閑聊的話萬一傳到他人耳中,容易讓人誤會蕭善惦記別人的封號,蕭藝聽到後心裏肯定不是滋味。 不過謝追很好奇蕭善這個厲王的封號是怎麽來的。 封號代表皇帝的期望,皇帝希望蕭榮睿智,希望蕭藝閑適,那希望蕭善……暴戾? 厲這個字,說實話並不怎麽好,以前的暴君,好比什麽秦厲王,名號中才有厲這個字。 蕭善實在不是這種人,也不知道皇帝怎麽想的,給他這麽個封號。 蕭善看出謝追的疑惑,他俯身在這人耳邊輕輕低語:“其實這個名號是我自己招來的,跟父皇一點關係都沒有。” 謝追真的訝異了,他雙眸微微睜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盯著蕭善,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看著他這表情,蕭善笑了。 其實當時皇帝擬了好幾個封號,什麽瑾王、燕王、安王等。 隻是蕭善都不喜歡,在那裏跟皇帝挑三揀四,覺得瑾字筆畫太多,燕字聽著像是淹。 最後皇帝怒了,直接問他:“你到底想要個什麽封號。” 蕭善想了很久,說:“隨便吧。” 一個隨便,皇帝冷笑三聲,把他用心擬的封號全部扔在火爐裏燒了。 然後大筆一揮,還真給他隨便寫了個厲字,然後扔給他說這就是你的封號。 本來皇帝也隻是一時氣惱,但那時恰好有幾個朝臣求見。他們在外麵聽到了皇帝的怒吼聲,入殿請安後抬頭,一眼看到了蕭善手裏捏著的厲字。 當時幾位朝臣臉色一凜,心下隻覺得蕭善不受皇帝寵愛。 看著朝臣一臉我都知道的模樣,皇帝隻想抓著他們的衣領搖晃他們都知道什麽。 這個字完全是他惱怒之下胡寫的,這些人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怎麽就當真了。 隻是皇帝不可能對著朝臣做解釋,蕭善對封號也無所謂,也不可能去拆皇帝的台。 於是就默認了。 蕭善說完歎息道:“當時年少輕狂,後悔之餘隻能常常安慰自己,厲字也挺好,有厲害之意。” 他倒是心胸寬廣,可名號定下來後,很長一段時間皇帝見了他,都是一副見了傻子的模樣。 因蕭善這個封號,所有人都認定皇帝心裏不待見他,就連蘭妃也是如此,聽到這個封號後愣是傷心了好幾天。 而真正的緣由,隻有皇帝和蕭善知道。 現在多了個謝追。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帶家人去醫院,爭取明天過後繼續二更,o(* ̄ ̄*)o第47章 047 聽了蕭善的話,謝追一陣沉默。 有關蕭善的封號,他想過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這名號是蕭善自己作來的。 不過想想這還真是蕭善能做出來的事兒。很奇怪的一點是,他雖然沒想過這種可能,但由蕭善說出口,心裏又會有種一點也不意外的感覺。 就好像蕭善無論做出什麽令人驚訝的事,都很正常。 不,還是有一件事蕭善做了會讓人覺得不正常,那就是他對皇位有想法。 很古怪卻又很有意思的一個情況,明明正常的事在蕭善身上就不正常了,明明不正常的事放在蕭善身上又無比正常。 不知道哪個點戳中了自己,謝追突然笑了。他彎起眼角,笑意彌漫其中,向來冷峻的臉龐柔和了起來,讓看到的人隻覺得有星光落在了裏麵。 蕭善看著他,也跟著瞎樂起來。 *** 蕭藝成人所麵臨的事有兩個,一是出宮建府,二是要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