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告訴你,這一切很可能是花月影的陰謀,你會不會傷心?” 紀檀音一直緊張地豎著耳朵,聽到這句話,睫毛猛地一顫,嘴角繃緊了,但也就僅此而已了,並無其他過激反應。他靜了一會,慢慢地開口:“我當然會傷心,因為我將她當做我的親姐姐,可是……下山這半年來,經曆了許多事,我已明白,人人都戴著麵具,我受了欺騙,也隻能怪自己傻,怨不得別人。” 謝無風心疼,解釋道:“我當時不是故意騙你。” “無所謂,你雖騙了我,但你對我好。”紀檀音注視著謝無風,眼睛大而明亮,黑白分明,好像一滴墨掉進月光裏。 謝無風心口發熱,甚至感到一絲難為情,故作鎮定地清一清喉嚨,發出來的聲音卻沙啞沉悶。 “謝無風,”紀檀音忽然喊他的名字,鄭重其事,卻透著一股子悲戚。 “不管花……花閣主是不是唐家堡後人,是不是她策劃了對各武林門派的襲擊,我總感覺最終目標便是玉山神劍一門。先是師父遭到構陷不知所蹤,然後是大師兄一夜之間成為殺人凶手,如今二師兄遠在西域音訊不通,不知是否已罹難,接下來……可能就到我了。” “胡說八道!”謝無風捂住他的嘴,力道很大,紀檀音被壓得向後倒去,冷不防抵上堅硬的木櫃,後背硌得發疼。 “沒胡說……”紀檀音頗委屈地眨巴眼睛,還在辯解,呼出的氣息暖烘烘的,拂在謝無風粗糙的掌心。 謝無風盯著他看了一陣,放鬆了手上的力道,到底氣不過,便在紀檀音臉頰上掐了一把。 “放心,”他許諾道,“有我在,沒人動得了你。”第55章 亂蓬蒿 玄刀門的地牢陰暗潮濕,已多年未曾使用,老鼠、蜘蛛、蟑螂遍地爬行,黑暗的角落裏,偶爾還傳出蛇吐信子的“嘶嘶”聲。 一個瘦削的身影蹲坐在角落裏。那人深深地垂著腦袋,側麵看上去,好似頸椎已斷,隻餘一層皮肉相連。蟲蟻爬上膝蓋,鑽進衣領, 他俱不為所動,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黑暗。地牢中分不清時日,唯有枯燥的水滴聲記錄著光陰的流逝。不知從何處滲出的山泉,滴答滴答地落在男子的後背上,輕輕地,像是亡魂的鞭笞,傷不到筋骨,卻讓經受之人痛不欲生。 狹小的囚室外,是一層層布滿青苔的石階,陡峭濕滑,從地底向地麵遲緩綿延。石階的盡頭,有一扇古舊的石門,兩個玄刀門的弟子持劍而立,神情肅穆。 花月影款款走來,先是站在兩丈開外,對著地牢入口打量一陣,隨後上前與守門的弟子攀談:“兩位小兄弟辛苦,今夜是你們值守?” 翟映詩的屍身是朱月閣的弟子找到的,玄刀門上下十分感激,對花月影都畢恭畢敬,其中一人回道:“回花閣主,是我們兩人。” 花月影對著地牢的石門一抬下巴,眼神間流露出明顯的厭棄,問:“審過了嗎?” “還未審,師父心痛難當,師娘又中風了,怕是要緩到明日。” 花月影“唔”了一聲,又問二人是否認得新菱。得到肯定回答,便道:“昨日這丫頭和詩兒一道出去,至今音信全無,不知生死。昨日發生的種種,她可能知曉,翟門主便托我尋她。隻是朱月閣門下弟子俱不認得這丫頭,我思想著,不若讓兩個朱月閣弟子與你二人替換,你們幫忙找新菱去。” 兩個玄刀門弟子彼此瞧著,拿不定主意。大師兄吩咐過,必須好好守著李澄陽,決不能讓他落在外人手中,可朱月閣如今是為玄刀門奔走,不知算不算外人。 花月影見他們犯難,便指著其中一人道:“這樣,你去,他留下,回頭我叫一個朱月閣的弟子過來共同看守。” 那兩人略一思忖,答應道:“那便聽花閣主吩咐。”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襄陽城裏犬吠聲此起彼伏。前一晚為找翟映詩鬧得滿城風雨,今夜為找一個丫鬟,弄出的動靜也不小。 “鳳萱,睡吧,”李從寧揚手揮滅油燈,擁著妻子單薄的肩膀,“明日我再去一趟玄刀門,等翟昱冷靜下來,澄陽也回了魂,咱們再把昨夜的真相好生說一說。” “我睡不著,心裏不踏實。”譚鳳萱煩躁地推開他,擁著被子縮在牆角,鬢邊的白霜又增多了幾縷。 “澄陽功夫不俗,想來不會受欺負,你當娘的,對他有點信心才是。” 譚鳳萱倏然鼻酸,咄咄逼人道:“我當娘的,自然是要為他考慮周全!若澄陽當真與翟映詩之死無關,他為何出現在瘟疫村,生死關頭也不否認!” 李從寧無言以對,房間裏一片靜寂,片刻後傳出低低的咳嗽聲。 東廂房裏,謝無風將手臂從紀檀音頸下抽出,悄無聲息地坐起來,套上夜行衣。他故技重施,在紀檀音的泡茶裏下了點蒙汗藥,這會兒對方睡熟了,他才好出府幹一件要緊事。 離開雄圖鏢局時,主院還亮著一盞燈籠,孤零零地在秋風中搖動,謝無風看了一眼便扭過頭,足尖一點,消失於濃墨般的夜色中。 他要殺一個人,把一切陰謀算計都終結在今晚。 路上不時見到舉著火把的玄刀門弟子,他們分散在襄陽的街巷之中,在每個犄角旮旯裏尋找新菱的下落。謝無風才趕到白桃溪邊,便遇上了要殺的人。 對方也認出了他,招呼道:“無常客,好巧。深夜不睡,莫非是來搶人的?” 謝無風握住劍柄,語氣平淡:“不搶人,殺人。” 對方站在陰影之中,好奇道:“哦?殺誰?” “殺你。” 頓了一頓,那人笑音不改:“為何殺我?” “那你又為何要殺我?” “謝公子何出此言,我可真是冤枉。” “花月影,收起你那套虛情假意的把戲,”青光一閃,謝無風抽出沉沙劍,“我已知道一切真相。” 白桃溪一帶草木茂盛,岸邊是一片森林,古樹粗壯茂密,枝幹張牙舞爪,在夜風中胡亂扭動,景象怪異而陰森。 花月影扣住袖中暗器,緩步退進幽深的密林裏,道:“是麽,那你倒是說說。” “是你嫁禍西番教,是你血洗同門,是你拐賣幼女,是你要殺紀檀音。黃籌留下的絲絹上畫滿朱砂,本是暗指朱月閣之意,他當時被夜魔追殺,生死一線,根本來不及書寫,你卻誤導眾人,讓他們以為有字那一半被夜魔搶去。” 花月影不屑地嗤笑:“別的且不說,我和小紀情同手足,殺他做甚?” 謝無風漠然地盯著她,道:“當日在商丘時,紀檀音追查拐賣一案,你雖及時將張文除掉,抹去其餘痕跡,但麻臉臨終之言隻有他一個人聽到。之後紀檀音和翟昱為是否繼續調查起衝突,他因一時意氣逞口舌之快,揚言自己已有線索。你聽在耳朵裏,卻有了別樣心思,擔心麻臉發現了什麽重要秘密並告訴紀檀音,因此想將他殺之而後快。” 二人已經走進密林,遠處的燈火完全看不見了,隻有零星的月光照進來。 花月影兩手交疊放在小腹,姿態亭亭玉立,不見任何慌亂:“然後呢?” “我出手救下紀檀音,暴露了身份,於是你想將我一並除掉。因你早就與閹黨勾結,借朝廷之手發布通緝令十分容易,誰知我沒死成,通緝令也撤了,想必你一定感到十分憋悶。” 花月影反問道:“依你所言,你和紀檀音就是我的眼中釘,可我來襄陽有些日子了,為何沒有動手呢?” “當日你以為紀檀音對拐賣真相已有察覺,是故作單純與你接近,後來發現他的確一無所知,便也沒必要殺他,畢竟一旦出手,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 “那如今呢?” “如今我知道了你的陰謀,你自然是要殺我了,可惜你沒機會!” 話音未落,謝無風身如鬼魅,已飄至花月影身前,沉沙劍閃著青光,切向對方頸脈。 花月影大驚失色,無常客劍快,她聽說過,卻沒料到如此之快!倉促間向後一翻,保住了性命,左臂卻多了一道血線。 謝無風緊追不舍,花月影袍袖一振,數百細若發絲的鋼針傾瀉而出。謝無風手腕倒轉,沉沙劍巡著周身遊走,快得隻剩虛影,所到之處鋼針盡數墜落,劈啪聲如同夏日急雨。 花月影借此機會拉開一丈距離,掏出一柄細長匕首。她在朱月閣長大,於暗器及毒藥一門十分精通,可對付謝無風時,這些旁門左道也隻能當個輔佐,實因對方的劍法太過高明獨到,且又密不透風,需要同樣一流的劍術才能相抗。 “玉山劍法?”謝無風和她過了幾招,對方的招數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聽聞你有過目不忘之能,想來當年紀恒殺你父母時,你圍觀了全程,記下了他的一招一式,如今又傳授給夜魔。雖無心決可依,但照貓畫虎,總能仿個幾成。” 花月影狼狽躲閃,身上衣裙被劃得破破爛爛,隨著打鬥進行,不時飛出一片碎布。謝無風招招致命,她雖盡力周旋,終究敵不過,胸背添了許多深淺不一的傷口。 “謝無風!你想過沒有!”花月影擲出一支毒箭,稍得喘息之機,話音急促:“我若是死了,紀恒和李澄陽可就一輩子背著汙名!” 謝無風腳踩乾坤步,“砰”地打飛毒箭,冷哼道:“名譽乃身外之物,我不在乎!” 花月影彎腰躲避劍光,頭頂的銀絲秋髻裂為兩半,烏發猝然披散下來,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她咯咯輕笑:“你不在乎,那他們呢?對紀恒而言,名望可比性命重要得多!” “隻要活著,真相總有昭雪之日,到那時,你在九泉之下再哭不遲!”謝無風將花月影逼至一棵古樹麵前,對方的衣衫已被鮮血染紅,月光下顏色一塊深一塊淺。他猛提一口真氣,使出劍法中最後一招“大道無常”,步伐輕若飛雪,乘風而至,沉沙劍直指前方,即將一劍貫穿花月影的心髒。 花月影麵色蒼白,雙唇微啟,發出一聲尖利而陰森的呼哨。 刹那間,一股罡風自身後襲來,謝無風背上一痛,劍尖失了準頭,整個身子如同斷線風箏,朝右前方飛撲而去。他踉蹌幾步,未及站穩身形,一股熟悉而霸道的真氣便尾隨而至。 謝無風聽聲辨位,反手使出一劍,兵器相交之後,他被震開二丈遠,喉間湧上一陣腥甜。花月影輕出一口氣,掏出手帕擦拭臉上血跡,有恃無恐地走到夜魔身後,笑道:“本想親自殺你的,誰知無常客倒真不負天下第一劍的盛名,沒法子,隻好耍賴找幫手了。” 夜魔的模樣比前一次露麵時更為可怖,身材似乎又高大了些,皮膚幹癟發皺,指甲瘋長,已長至半尺,末端打著卷,宛如鷹隼之爪,雙眸則徹底失去墨色,隻餘血紅瞳孔與渾濁眼白。他兩隻眼珠子鎖定謝無風,目光毫無焦距,卻又如箭似鉤。 日間,明彪華曾言夜魔在鄰縣隱藏,看來是得了假消息。 謝無風深知情況不利,方才與花月影激鬥,已耗了大半真氣,使得妖木之毒蠢蠢欲動,再這般拖下去,情況會更糟,說不得還要賠上一條性命。如今西番教幾人生死未卜,他雖知花月影的陰謀,卻口說無憑難以服眾,今夜不將此人斬殺,來日機會盡失,隻會後患無窮。思及此,謝無風於幾近枯竭的丹田中再發真氣,運之於劍,一刻也不耽擱,砍向夜魔雙膝。 夜魔仍使玉山劍法,招式雖失於靈活,行動也略顯笨拙,但其內力磅礴,隱含陰毒之氣,反而將謝無風壓了一頭。謝無風使巧勁與之打鬥,數招後,夜魔似乎覺得受了戲弄,口中咆哮嘶吼,竟丟棄了寶劍,兩手在空中亂抓,想要硬生生扯下他的胳膊。 花月影斥道:“小聲些,別引人來!” 自夜魔來後,她便一直斜倚古樹,略帶緊張地瞧著戰局,不時抽冷子朝謝無風放幾個暗器。眼看謝無風纏鬥良久不得上風,漸漸放下心來,嘲諷道:“謝公子,你劍術再高又如何,至尊大法的內功修煉一門,絕非你的普通心法可以匹敵。不若我們做個交易,你俯首稱臣,我留你一命,並尋九十九個幼童祭祀,傳你至尊大法,讓你此生再無對手。你可願意?” 謝無風充耳不聞,他已精疲力竭,妖木之毒如蛇一般,絲絲縷縷地纏上四肢,使得他軀體沉重,行動遲緩,好幾次都差點叫夜魔抓住腳踝和手腕,折斷經脈。 若是真氣充沛,這一戰,不定誰贏誰輸!可如今身負枷鎖,連背水一戰的基礎都沒有。 古人曾言,死生亦大矣。這條命本就是從閻王手裏撿回來的,因此謝無風向來不俱赴死,可這當兒,他無端生出一絲不甘,雖知自己大限已至,卻想和老天爺再爭個三五年。 離開赤尾嶼時,師父吹胡子瞪眼地叫他自生自滅,他則笑嘻嘻地應下。多年來師徒情分不曾虧欠,本該沒有遺憾。可造化弄人,灑脫恣意的人生裏忽然冒出一個紀檀音,拴在他的心尖上,他放不下,也不想放。若今夜死在這裏,紀檀音該有多難過?即使真要陰陽相隔,也該有個鄭重的告別才是。 花月影在一旁圍觀,見謝無風劍勢愈沉,劍風愈弱,偶有爆發,很快又沉寂下去,不由得蹙起眉頭。她到底是內家好手,一開始迷惑不解,後來逐漸瞧出端倪,驚奇地拍著手,道:“無常客可是真氣不支?好新鮮!習武七八年的庸才都比你氣海雄厚。可惜啊可惜,你的無常劍法甚是精妙,但終究棋差一招。” 夜魔終於逮住謝無風的肩膀,掌中用力,要將其骨骼捏碎,謝無風強發真氣,不顧丹田劇痛,硬生生將肩膀脫臼才躲過一劫。夜魔暴怒,轉而揮出一掌,正擊在他胸口,謝無風倒飛三丈,從半空摔落在地,噴出一口鮮血來。 他已然動彈不得,妖木之毒侵襲了半個身子,即使口內默念散功大法,但因丹田枯竭,並無火熱真氣可以壓製劇毒。 “行了,你走吧,我來解決。”密林外隱隱有響動傳來,花月影揮手趕走夜魔,那怪物發出奇怪的嗚嗚聲,搖晃著遁入黑暗中。 沉沙劍落在膝上,謝無風指尖蜷在一起,已無法舒展握劍。花月影掂著手裏的匕首,停在他身前一丈之處,還畏懼著此人突然發難。 “我記得謝先生向來是不理江湖事的,怎麽明白了十幾年,如今倒糊塗起來了呢?”花月影用兩根沾滿灰塵的手指摩挲著劍刃,她全身上下無一處狼狽,小腿還一股股地流著血,但神態卻得意至極。“我本不欲與你結仇,可惜你不識時務。既如此,我也隻好成全你了。” 話說完,卻不出手,將匕首在指尖轉動把玩,突發奇想似的,笑道:“先前我的提議還有效,你俯首稱臣,我留你性命,如何?” 謝無風背靠樹幹,冷笑一聲,因妖木之毒發作而口齒不清,一字一頓道:“你做夢。” 花月影遺憾地撅起朱唇,看他一陣,忽而笑臉乍收:“那就去死吧!” 謝無風無處可躲,直直地盯著那把飛來的匕首,眼睛也不眨一下。如果這就是命定的結局,他再不甘也隻能接受。 匕首將至,左側忽而吹來一陣疾風,謝無風無法轉頭,隻覺眼前一暗,接著一個溫熱的軀體落在他的雙腿上。 有個人擋在他的麵前。 謝無風一陣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似的,迷亂的眼神落在紀檀音身上,心中越是焦急,舌頭越不聽使喚,好半天才罵出口:“你怎麽來了?誰許你來的!” 紀檀音背上紮著匕首,肌肉因為痛楚而繃緊。他臉色慘白,咬唇忍住悶哼,伸手從謝無風懷中掏出瓷瓶,摸了兩三顆藥丸一股腦地塞給他。謝無風不知在生什麽氣,抿著嘴不肯張口,看他的眼神惡狠狠的。“你快吃呀!”紀檀音啞著嗓子,強行將藥丸推進對方口中。 “花姐姐,”喂完藥,紀檀音攀著謝無風的脖子,艱難地扭過頭,“我再叫你最後一次,你” 話未說完,他忽然神經質地打起冷戰來,肩背抖如篩糠。“你怎麽了?”謝無風恢複了丁點力氣,抬起僵硬的手臂將紀檀音圈進懷裏,發覺對方體溫直降,登時心髒狂跳:“忍著點!” 他拔掉匕首,點了紀檀音傷口周遭的穴道,匕首的刃上除了血跡,還有棕褐色的粘稠液體。 “什麽毒?” 花月影從怔忡中回過神,慵懶道:“毒發了你自然知曉。我隻知說一句,三日後他若得不到解藥,便會受盡折磨而死。本想拿來控製你的,如今這樣也不錯。謝無風你聽好了,隻要你乖乖閉緊嘴巴,武林大會一過我自會給他解藥,否則,就等著收屍吧。” 謝無風一點點摸到沉沙劍,眼神恨之入骨:“你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花月影嘴角掛著笑意,意味深長道:“殺了我,你就永遠得不到解藥。要我說,這又是何苦呢?實話告訴你,我並不想取紀檀音的性命。他那個廢物師父和廢物師兄,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對你而言無關痛癢。可紀檀音就不一樣了,你喜歡他,這兩邊的命,你保誰的?如此簡單的選擇題,可別怪我沒給你行方便。” “你什麽意思?你還想害我師兄!”紀檀音攥著謝無風的衣領,他既冷又痛,好似幾千隻蟲子在骨髓裏啃噬,一開口便發出痛苦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