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血口噴人!浸梅膽子小,怎麽可能殺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晏梓淡淡說道,把那柄短刀用帕子包了起來,“就像,你看得出我殺過人麽?”晚婆僵住了。胥之明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道:“晚婆,您不要瞎護了。你也別鬧了,”他的眉頭皺得越發厲害了,“等會兒就叫人來帶她走。現在你跟我回去。”第6章 噶努胥之明讓人在他房間裏放了暖爐,留了晏梓在他房裏烤火,自己出去了。晚些時候,侍女送了一盤糕點進來。晏梓要了兩張被子,一張鋪在木椅上,一張裹在自己身上。不久,胥之明卷了一襲寒風,匆匆跨進門來,轉身把門合上了。“你……咳……你今晚要不先回去,太晚了。”晏梓聽出了他話語間的那點未消的怒意,挑了挑眉,起身把他拉到了木椅上。那張被子被火烤了許久,已經是暖烘烘的一片了,裹在剛從寒風中脫身的胥之明身上無疑是一個最好的消火的東西。胥之明攏了攏身上的被子,抬起那張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臉,默默麵向他。“你先烘會兒,我還有話得跟你說。”“……那行吧。你想說……咳,說什麽?”胥之明把臉埋在被子裏,悶著聲音問道。“我曉得的,”晏梓嬉皮笑臉地說道,“你覺得殺人的,不是浸梅。”胥之明皺了皺眉。“……你果然在騙他們。我就覺得呢,一個姑蘇閣出來的探子怎會如此之草率——咳咳。”晏梓抽了抽嘴角,撥弄了幾下柴火,道:“那個門牌。浸梅房門前的門牌上,有荷花暗紋。且上頭的那行字有些許凹陷,隻要是觸覺有一點點超乎常人的,比方說是你,也能摸出來,稍微摸得仔細點也不難分辨。”“……荷花,是指露伊姑娘。”“是了。你猜怎麽著,我去看了眼露伊姑娘門上的那塊。”“……是梅花?”“是。”晏梓往嘴裏扔了塊糕點,含糊不清地說道,“醉香堂的每個姑娘一定是有個象征物,並且這些東西會被畫在門牌上,用以分辨,也方便……夜裏的客人們分辨。”“但是事實上,我問過晚婆,她說——咳——許多姑娘們是不知道這件事的。露伊與浸梅是好友……咳咳……就算浸梅提出想跟她換個門牌玩玩,她……她也應該是不會起多大疑心罷——就算是這個請求有些古怪。”“也有可能是她自個兒偷偷換了……也就是說,浸梅姑娘極有可能是曉得這件事兒的。”“她為什麽要換?”“……門牌不單單是裝飾,也可供客人分辨姑娘的房門。若是這個人根本不認得浸梅或是露伊,隻認得她們的門牌呢?”“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那個人一開始想殺的,其實是……浸梅?”“正是。”晏梓點了點頭,“既然夜裏醉香堂的大門是要落鎖的,那麽那人應該不會冒險鬧出動靜來撬鎖逃走。我們回頭再去那裏附近找找有沒有什麽線索。”“咳……不,我們現在就去。”說著,胥之明便要起身。晏梓一驚,趕忙製止了他:“你做什麽?!外頭風這般大,倒也不必如此吧?!”他看出了這家夥是個病秧子,命脆得很,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會撅了。他忙活了這麽久,又吹了風,這會兒是萬不能鬧得太狠的。“咳咳……晏梓,”胥之明笑了笑,扯下了蒙住他雙目的黑布,倒抽了一口氣,突然吐出一口血來。他微微睜開他那對隱隱有赤色流轉其中的雙目,伸手揉去了那點眼淚,道,“外頭下著雨呢,萬一真有什麽東西,卻被雨水衝了,那就麻煩了。”晏梓自然知道他在說什麽,“嘖”了一聲,讓下人拿了件有點份量的袍子來,草草給他披上了,拉著就往外走。“等等。”胥之明扯了他一下,去了另一個院子裏。不一會兒,噶努便甩著腦袋,跟在胥之明身後畏畏縮縮地走了出來,顯然是從睡夢中被叫醒的。“帶它做什麽?”“它,鼻子比較靈。”胥之明舔了舔唇,笑道。-這會兒雨大了,晏梓隻得撐了把傘,拎著胥之明的後領跌跌撞撞地朝醉香堂走去,身後跟著低垂著腦袋的噶努。兩個人行至醉香堂的屋後,那裏栽了幾株梅,天氣回暖,梅花的花瓣也紛紛落了。胥之明回過頭拍了一下噶努的大腦袋,輕聲道:“去聞聞有沒有什麽不對勁兒的,聲音小點。”噶努咧了咧嘴,立刻竄上去,鼻子貼著地麵聞了一通。“這雨會把很多東西都衝掉的。”晏梓小聲道。“噶努鼻子還行。”噶努貼到了牆根上,鼻頭聳動,蹭到一處時,回過頭來“嗷嗚”了一聲。晏梓趕緊上前,蹲下查看。隻見在被翻開的草堆裏的那一小塊泥土上有一個已經定形了的腳印。腳印不淺,因而還是被幸運地保留了下來,沒有被雨水衝刷幹淨了。“怎樣?”胥之明跟了上來,問道。“是對腳印,而且……還有個小土坑,看得出來是那種……”晏梓頓了頓,按了下腳印的邊緣,“那種有什麽東西砸下來似的。”“這麽說的話,留下這腳印的極有可能是個不會武功之人,而且是從高處躍下。晏公子,這是何處?”晏梓抬頭望了望四周,又在腦海裏回憶了一遍他在浸梅屋裏偶然瞄到過的窗外的情形。“對著的應是……浸梅姑娘的屋子。”“那麽,我們接下來來猜測一番——此人在誤殺了他以為的浸梅姑娘實則是露伊姑娘之後,從她屋中逃了出來,因當時天色已晚,廊上無火燭,他隻能摸黑前行。且他認識露伊姑娘——可能是先前問過晚婆——總之,他選擇了摸到算是熟人的她的門上,或許是因為他曉得露伊姑娘的作息,曉得她那會兒已經睡下了。並且,為了嫁禍於人,此人偷偷把那柄刀子扔在了他以為的露伊的房裏。而退路,他則選擇了窗口。因為就算房內的人醒了,驚嚇之下也隻會尖叫,並不會去看已經跳窗逃離的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