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看了出來,池束也是臉不紅心不跳:“做個江湖俠士不好麽?”“誰說江湖俠士就得要是大塊頭了。”宣盡歡撇了撇嘴,“往那兒一站跟堵牆似的,要我,瘦些才叫好看呢……”“我爹要你做池紛紛的童養婿。”宣盡歡愣住了,呆呆地望向他:“……什麽?”“童養婿。”池束慢悠悠地說道,“待她一過十七十八,就讓你娶她。”宣盡歡愣了半晌,終是歎了口氣,望著院裏的花,緩緩道:“既是把我買了,我合該聽話,且我如今也無處可去,那便娶罷。”池束也望著院裏的花,一口又一口地喝著那苦丁茶。-一支頭上嵌進金屬尖刺的孔雀翎脫手而出,衝破清風,牢牢紮進一根柱子上。而那柱子邊正站著抱著古琴的臉色極差的宣盡歡。“你小子想害死我是吧?”池束順了一把頭發,懶懶散散地抱著手臂走過去,伸出兩根手指,輕易將那已經是入木三分的孔雀翎拔了下來。“我就玩玩罷了。”池束眯起眼睛翻看了一遍那絢麗多彩的孔雀翎,將其收了起來,一麵理了理袖口,接過宣盡歡手中的古琴,淡淡說道:“走吧。”此時已是大元五年,距當年池家買下宣盡歡已有七年之久。池束和宣盡歡的個子都已經拔高了不少,隻是其中一個幾乎成了一座不折不扣的冰山。“你師父她怎麽說?”“她說我好了許多,能放心了。”他們兩人此時正站在一間樂坊門前等著樂坊的管事把馬牽來。天下起了綿綿細雨,宣盡歡不由地想起他與師父分開的那天。那天也是下著雨。-宣盡歡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太武二十一年時,他的家鄉鬧了瘟疫,朝廷無法控製疫病蔓延,最後隻得決定將所有人都燒死,隻有他一人活了下來。他是唯一一個被治好了的人。小孩子是最有精神勁兒的,大夫們自然也就都去醫孩子了。男人女人一個個日益消瘦,老人一個個都入土了也死不瞑目,可這孩子也一個個都沒能挺過去,隻因為了早些見效,醫師們一個個都用的猛藥,自然也帶了些凶猛的毒性,孩子熬不過去的,也就沒了。然而還未等到見效,朝廷就來了人,一把人間火將那片富庶的土地活生生燒成了無間地獄。宣盡歡被嚇得東倒西歪的大人壓在了底下,愣是憑著那幾層血肉隔開了大火,活了下來。等他醒過來,費力地推開身上的屍體時,大火已經滅了——活人卻也沒有留下第二個。他呆呆地坐在地上,望著四周,這才有些反應過來自己身上那燙人的溫度已經褪下去了。他畏懼走出那裏,便在那片焦黑的土地上遊蕩。餓了便吃焦肉,渴了便喝溪水,直到他的師父經過那裏,把他帶走了。師父是個美麗的女子,對他很是溫柔。她是極喜愛孩子的,隻是因喜隨心所欲便一直沒有成家。她說,撿到他也算是命中注定的好事了。師父教他如何撫琴、如何收拾自己,把他打扮成了一個精致的小人兒。可他與師父卻在一次遊玩途中走散了。那天的天是灰的,整個唐城也是灰的。師父將那把紅得刺眼的油紙傘拿給他,笑著告訴他她要去樂坊裏瞧一瞧。從此便是七、八年的光景未曾見過了。第13章 盟主那時,太武帝生了一場大病,且病情日益惡化,都半隻腳進棺材裏了,朝廷上下根本管不過來,整個明翰都在走下坡路,民間也是一通亂。自然,人販子也不會少。宣盡歡就這麽糊裏糊塗地被人捂住了嘴巴,下藥迷昏了。等他醒過來時,便已經被綁住跟一群哭哭啼啼的孩子扔在了一起。好在師父送給他的古琴還綁在他懷裏,隻是紅傘已經不知所蹤了。他安安靜靜的,盡量讓自己不被注意到,所以當所有孩子都被打得遍體鱗傷的時候,隻有他隻受過一次傷。卻也是他受過的最嚴重的傷。當時他隻是沉默著坐在角落裏,然而當人販子的刀落下來時,本來應該遭罪的那個孩子卻突然猛地把他扯到了麵前。好在那人販子反應及時,立即收了力,才沒有把他的腦袋劈裂了。可他卻永遠留了一道疤在左眼上。那道傷口好了裂,裂了好,一直留在他臉上。在其他孩子賣的賣,死的死了之後……他被迷靈鄉買走了。幸好他的手不至於被毀得太狠,倒可以憑著古琴過活。隻是迷靈鄉這地方,各種口味的人都會有。他費盡力氣才在那地方安然活下來,隻是被沒有得手的客人罵了幾次之後,那迷靈鄉的老鴇也就覺得他沒什麽用了,再加上他臉上那道傷疤,若是作為一件商品,實在是掉價。在他的境遇每況愈下時,池家終於把他從那鬼地方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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