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我們前麵這個住店的可還在貴店中?”胥之明問道。店家隨口答道:“住了好久了,銀子也沒少給,住就住著唄,左右這裏大半年等不來幾個住店的。你們認識?”“……有幾分緣分吧。”晏梓笑了笑,將寫完的冊子交還給店家,抬頭看了一圈二樓的幾間屋門,“她住哪一間?”“嗐,許久沒注意了,都忘了。她今日出去了,待她回來了我給看一眼吧。”那店家又笑了,“逃婚出來的?”“……啊?”“我看她當初剛到那會兒冷著臉,急匆匆地跑進來,還以為是不想成親逃出來的呢。”晏梓幹笑了幾聲,拉著胥之明上樓去了。進到屋裏,胥之明走到臨窗的桌案邊,將蒙眼的帶子摘下來放到了桌上,回過頭來看他:“這店家可真是喜歡打聽點有的沒的。”“不過也是沒想到浸梅竟然沒有離開……”“興許是因為沒在李纓身上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吧,多少察覺到了那並非露伊姑娘。”露伊就住在隔壁,若是真出了什麽事,他們也好盡快過去。“你的行李,似乎帶得並不多。你在霂州的那間屋子裏沒什麽要帶上的麽?”“這次我本就是背著盟主溜出來的,不好帶太多隨身的……那間屋子是我們盟主的地產,不過劃給了我們燕部罷了,我來前本就沒帶什麽東西,反倒輕鬆了。”晏梓眨了眨眼,又轉向桌邊,道,“這事兒得同我們盟主說一聲,你開一下窗。”第22章 竹簡雖不大清楚他要做什麽,不過胥之明還是依言做了。晏梓從懷裏取出一隻小布包,從裏頭取出一張紙條和一支筆來,去蘸了點水在紙條上寫下了幾行字。擱了筆,晏梓向外吹了一聲口哨,胥之明便見一隻燕子從窗外飛來,落在他肩上。“……我一直想問,你是養的燕子麽?”胥之明問道,“我記得燕子似乎……並不常用來傳信。”“我爺爺教給我爹,我爹又教給我的罷了。”晏梓一麵將那紙條卷起來,塞到燕子腿上的小圓筒中,一麵輕聲道,“這燕子並非普通的燕子,是我家一直養著的佐褐燕。同普通燕子差不多模樣,但飛得快,也能馴。”胥之明應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看著停在桌上的燕子。晏梓將那隻燕子放了出去,又道:“你想摸摸嗎?”“嗯?”晏梓像是變戲法似地又叫來一隻燕子,遞給胥之明。胥之明抿了抿唇,猶猶豫豫地看向他,又看了一眼瞪著豆子眼望著他的燕子。那隻肥得像一隻圓球的小鳥蹲在晏梓的食指上,挺著胸脯響亮地“啾”了一聲。“它好像還挺喜歡你的,”晏梓的眉眼柔和下來,嘴角翹起,“不摸摸它麽?”胥之明像是有什麽顧慮,眉頭緊蹙,與燕子大眼瞪小眼了一陣,伸手探向了它。誰知這隻燕子相當不見外,歡歡喜喜地蹦上他的指節,拍了拍翅膀。“啊呀,真是不給情麵。”晏梓彈了一下它的小腦瓜,眯起眼笑道,“它很喜歡你呀。”“……嗯。”“我去挑水上來,有一陣沒好好洗一次了。”晏梓脫了罩衫,二話不說就轉出門去,“它先交給你啦!”等他最後一回提了水上來,那隻燕子都已經窩到胥之明的脖頸處的披風裏了,明明是一隻鳥,卻像小犬似地蹭著胥之明的脖頸。他轉進屏風後的浴桶邊,一邊道:“你很招他們喜歡。他們一向不會對外人如此。不過也是,你對噶努看起來也不大客氣,挺招這些小動物吧?”“……北域狼一向都很凶猛,但我同它見麵時我們的境況都很凶險,它也實在是沒氣力同我凶。最後我們算是互相扶持著活下來的。所以它同我更像兄弟吧。”“唔……這樣啊。”屏風上掛著晏梓的衣物,胥之明聽到他已經泡到了水裏去,目光有意無意地往他那邊移去。那屏風上的衣物間,隱約有一個金閃閃的東西。胥之明眯了眯眼,悄無聲息地靠近了那屏風。那是一枚金色的小鳥。他微微一愣,神色變了變,又望向了屏風,像是在透過屏風看那之後的晏梓:“晏梓,你……是哪裏人?”“……問這個做什麽。”“……”“這件事我不是很想提。別問了吧。”“……好。”不多時,那屏風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晏梓便已經披了褻衣轉出來了。他一麵向身上套餘下的衣物,一麵道:“多謝。”胥之明仍舊坐在原處,緩慢且輕地摸著頸窩裏的燕子的小腦袋,問道:“嗯?謝什麽?”“沒有追著我問東問西。”“你不想說,我也沒什麽由頭逼你,不是嗎?”“是這樣嗎?以往總有人對我的事不停追問,好像我身上的破事是什麽價逾千金的寶物似的。”他坐到了床沿上,胥之明便也走了過去,從頸窩裏把那隻燕子捧下來,安置到枕頭上,輕聲道:“我知道你不好過,為什麽要來揭你的疤呢,是吧?”說完,他微微抬眼,眼底那抹動人心魄的赤紅色就這樣撞進了晏梓的眼中。也就是這時,胥之明才仔細看了晏梓的雙眼。那是金色的,像是在他眼睛深處撒上了厚厚的一層金箔,雖然美,但胥之明一記起他這金色是叫睚眥害的,就一陣不明的糾結。兩人就這樣對視了許久,晏梓慢悠悠轉過頭去,略一點頭:“是。”胥之明似乎還想說什麽,隻聽得樓下傳來店家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有人走上了樓,最後是不遠處傳來的木門闔上了的聲音。“……是浸梅吧。”“應是。”晏梓看著房門道,“那店家的冊子上不僅記了名字,亦標明了住店客人是否已經離開。浸梅那欄仍舊是空的,但往前的都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