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伊,”青年道,“你去看看姓胥的起了沒。”露伊僵了一下,眼神古怪地看向他。青年與她對視良久,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趕緊尷尬地輕咳一聲:“你去……去給噶努弄點吃的吧,不用太多,多了姓胥的又要嘮叨。”露伊鬆了口氣,起身微微欠身行了個禮,小步下樓去了。她剛一離座,在青年的對麵便坐下了一人。那同樣是個青年男子,隻是看著比他年紀要大上一些。且他的眼上蒙著一根黑色帶鴉青色暗紋的帶子。“晏梓。”晏梓“唔”了一聲,舀了兩勺飯分別放入兩隻茶碗中,再取一勺梅菜扣肉倒入。雨稻茶水剛剛淹過米飯,那股味兒能直滲入軟糯的米粒中。米粒吸飽了茶水,又因其不算軟糯而不會斷裂,加上梅菜扣肉,放入口中既不會過於幹,像在吃幹糧,也不會過於濕,像在喝粥。而那一旁的小糕點則因放在竹盤上蒸成,帶了翠竹的清香,又因是雨稻茶作蒸煮的底子,同時也帶了雨稻茶的香氣,配上涼茶,確是不錯的飯後茶點。“露伊幫你下去看噶努了。”晏梓道。男子點了點頭,準確無誤地拿起了筷子,悠閑地端起了碗,一麵吃一麵似是在等著晏梓給出下文。晏梓給他快要空了的碗中又加了一點茶水米飯,在那盤梅菜扣肉裏挑出了一些放在底下、尚且熱乎的肉塊來置於其碗中,攤了一層微熱的梅幹菜在上,最後又澆了薄薄一層茶水,這才敲了敲桌麵,道:“這是吳輝吳姑娘。吳輝,這是胥家的三少爺。”“名之明。”胥之明接道。吳輝頷首點頭,以做回應。“吳姑娘是燕部的人,是最早調給我的那一批裏的……”晏梓正說著,突然頓了頓,一筷子敲在胥之明手背上,“你挑什麽呢你?!”“肥肉。”胥之明戳了戳那油光水滑的肥肉,用筷子夾下來一塊,夾著那還在發顫的肥肉舉到晏梓麵前,好像他能看見似的,“你看,是不是很肥?這種又軟又油的東西我可吃不下……”晏梓的臉黑了一半,猝不及防地探出半個身子把那肉塞回了他嘴裏:“吃了吧你!”胥之明嚇了一跳,差點被噎死。“你這麽瘦,不給你養胖點回頭你出了什麽破事兒你那煩人的爹要是告到束哥地方去我還想不想好好活了?!”晏梓沒好氣地把他那杯涼茶倒在了窗外,給他灌了杯溫熱的雨稻茶,放到他手心裏。待胥之明喝了兩口茶終於緩了過來後,晏梓方才慢條斯理地說道:“吳姑娘是最早調到我地方的人裏的其中一個,做事利索,一直在琅琊穀待著。”他們先前提及的琅琊穀是距此處的醉翁莊不遠的一處山穀,裏頭的鎮子隻有小小一個琅琊鎮,不過環境確是好得沒話說。“咱們先去琅琊穀留一陣,若是沒什麽事,再往中原去尋落腳點。若一路過去都沒什麽案子,我們就回一葦渡江。”晏梓仰頭將茶碗喝了個幹淨,捏著一塊糕點放入了口中。一葦渡江上有一片四散在江麵上的小島,姑蘇閣機關城就在正中的幾座江心島上。那是晏梓幼時長大的地方。也是許久未歸了,難怪他想念。胥之明但笑不語,微微點了點頭。“話說回來,你家的東西可真好用。”“你也挺好用。”胥之明毫不客氣地回道。吳輝看了他一眼。晏梓嘴角抽搐幾下,長歎了一口氣道:“吳輝,咱們什麽時候去琅琊穀?”“隻要公子願意,當下便可。”晏梓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便沒了下文。倒是胥之明先回了:“三日後吧。”晏梓叼著筷子問道:“為何?”“我想先把醉翁莊的酒喝個遍。”“隨你。三日便三日罷。”吳輝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自家公子,又覷了眼那邊的瞎子。她伺候了晏梓有些年頭了,頭回知道自家公子還能有這麽順著人的一天。-胥之明說是三日倒還真是三日,沒在第三日晚間便走,也沒在第四日白日裏還在醉翁莊中逗留。四人於第四日清晨踏著晨曦慢慢朝琅琊穀走去。眼下已經入夏,趕著這麽個點兒走倒也不會太熱。隻是醉翁莊雖與琅琊穀不遠,卻也並不算近,一行人走走停停近兩個時辰方才進了琅琊穀。燕部的宅子並不在琅琊鎮中,得出了琅琊鎮,順著穀中的燦仔溪走上一段路,方能找到前往宅子的石板路。“這山上種的是何種茶葉?”胥之明扭頭問道。晏梓看了他一眼:“你怎知這山上有茶葉。”“這兒的茶葉味兒挺濃,方才在鎮上路過茶葉鋪子時我曾聞到過相似的清香,便猜,這山上種的是同種茶葉了。”“嗯,青古茶。隻在琅琊穀產,你也知道吧,每年有七成的產出是上貢朝廷的。”晏梓嗤笑道。胥之明沒有回話,麵無表情地跟著他走了一陣,默默扭開了頭去。琅琊穀內鮮少能見太陽,此時也一如往常。天是灰蒙蒙的,山間蟲鳴聲不斷,草叢間也不時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小心!”第24章 燕部胥之明一聽晏梓的喊聲立時往後偏了偏身子,一枚極薄的羊脂玉似的透白刀片從他麵前擦過,釘在一條黑白相間的大蛇的七寸處,將其死死釘在樹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