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廚娘道:“晏公子吩咐了的,讓給個蒙了黑帶子的公子準備這個。”胥野嵐見著著實新鮮,湊過來替他掀了食盒。裏頭一碗撒了蔥花的皮蛋瘦肉粥,旁邊一碟小巧玲瓏的蒸餃。胥野嵐道:“嘿,他還在擔心你肩上傷口沒長好呢?前些個月讓給你準備的飯食就能淡出鳥來了。”“這倒不是,”廚娘道,“晏公子說見您昨日精神不大好,吃些清淡的,稍有些味兒的再備點足矣。老婦我一看還真是,您還是聽了晏公子的吧。”胥之明將湊熱鬧不嫌夠的胥野嵐驅走了,取了勺兒舀了入口。這幾個月來他因傷臥床,雖說不便行動,但在某方麵來說也算是一大助力。晏梓與他忽遠忽近,親近時驀地疏遠,但真的相隔兩方之後又會委委屈屈地湊回來,實在是難以看透。這種情況於晏梓而言會有多少影響他並不曉得,但是於他而言的影響實在是……大了。昨夜他這在自個兒房裏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但一到了晏梓屋裏就立馬闔眼會周公去了就是再鐵不過的證明。他毫無防備地讓晏梓融入了自己的生活。晏梓也越來越了解他了。胥之明不愛喝粥這種粘稠的東西,但是皮蛋瘦肉粥卻是個例外,尤其是撒了蔥花的。而蒸餃也是他吃完飯後若是還算不得飽時愛拿來墊肚子的。他食不知味地吃了幾口,喊道:“哥。”胥野嵐看了他一眼:“怎麽?”“晏梓呢?”“晏公子一大清早的就出去了,說是外頭也有賬冊要比對。”“……哥,我想去雀鶯橋那兒看看。”胥野嵐一麵站著消食,一麵道:“你去雀鶯橋做什麽?今早我才出去過一趟,雀鶯橋這會兒還堵著呢。”“沒什麽……”胥之明搖了搖頭,蹙起了眉,“隻是昨晚晏梓在那兒……似乎有什麽在意的東西,我想去一次。”“你硬要過去其實也沒什麽……隻是人實在是多,聽說打開節那會兒堵到如今了,都是大姑娘老漢子了,也有些年輕小生想去那頭撞撞運氣的,這一波波的全往裏頭擠,帶你過去不方便啊。雖說雀鶯橋出了門往左拐一次再去到右麵就到了。”胥之明琢磨著胥野嵐的話,覺著不大對勁:“雀鶯橋附近到底是什麽東西?”胥野嵐道:“也沒什麽……不過是個道觀,聽說求姻緣求中舉挺靈驗的,還有個,替自個兒祈福不靈驗,但是替心上人祈福特靈驗。眼瞅著驍鐵羅又要征人了,也有不少深閨婦人去替自家丈夫祈福的……是了,原想著怎麽說人也不至於那般多,這麽一來確實不足為奇了。”胥之明心下一動,道:“哥,你帶我去湊湊熱鬧吧。”胥野嵐嫌棄道:“你一個瞎子,湊什麽熱鬧。”“你知道我看得見的。”胥野嵐拗不過他,擺了擺手走到門前:“行了爭不過你,走吧走吧。”太陽掛著的時候池府外還是較為空閑的,隻是繞過了這條街人便驟然多了起來,胥野嵐隻得領著胥之明蹭著街邊走。胥之明走得不穩,實在沒了辦法時隻得摘了帶子,偏又看不得亮光,隻得眯了眼睛,這麽一段路他走了半柱香多這才到了觀前的門檻外。廟裏一道士正立在門邊招呼眾多善男信女,進去裏頭後人被分了三撥,往左是求姻緣,往右是求高中,往前是求平安。胥之明歇在門邊等著胥野嵐去問了回來。他的眼睛疼得厲害,刺得眼皮都要睜不開,一腦門的冷汗,走了這一路他的腿還莫名地發軟。胥野嵐回來了,心大得沒看出胥之明的不對:“問過了,姻緣是桃香娘子,高中是文曲星,平安是閻羅毫。”“怎麽是閻羅毫?”胥之明問道,“閻羅毫怎麽聽都是地府的……先進去了。”胥野嵐扶著胥之明進去了,一路往閻羅毫的殿上去:“你有所不知,據說閻羅毫曆經地府大仙三世三劫而神魂不滅,魂魄可裹納世間一切災厄,算是保平安中好的了。”“這是哪門子的傳說……怎麽這麽詭異的。”到了屋裏頭胥之明的眼睛也好些了,總算是能睜開了眼。殿中並未供著像,隻有一幅寫了閻羅毫的大字掛在正中。“我也不知了,”胥野嵐道,“剛聽道觀裏的道姑說,除去了文曲星,桃香娘子與閻羅毫都是這些年才在明翰興起的……興許是外邦傳進來的罷。”第63章 有求胥野嵐看了看大殿:“要出去了麽?”胥之明覺得好笑:“你是不是急著要去求姻緣?”“都是自家人,不瞞你。你哥我也這麽大了,該求了。”說著,胥野嵐輕錘了一下他的肩。胥之明笑道:“去吧,讓我自己看看就成。”胥野嵐也不見外了,隻道:“你若是閑著了,可去後頭找個道士談談。大哥知道你不信神佛,但是到了人家地界上,誠意一點恭敬些,總是好的。”見胥之明乖乖應了,胥野嵐也就放寬心出去了。胥之明貼著牆在殿中走了一圈,見一屏風後還有一道門,便繞了出去。大殿後有一條兩旁雜草叢生的幽幽小徑。胥之明閑著沒事兒幹,幹脆過去了。小徑的盡頭竟是一座與前頭那座大殿別無二致的屋子,隻是稍顯破敗些。胥之明踏入屋中,照舊是一副閻羅毫的大字,隻是周圍掛了滿屋的紅繩,纏著房梁與木柱,說不出的詭譎怪異。再觀那副閻羅毫的字,一撇一捺都透著一股不羈的豪氣,淩在半空,無端生出了壓迫感。“這位公子,你怎麽在這兒?”胥之明一頓,回過頭去。隻見一個不知何時出現的束了馬尾的青年倚在門邊,纏繞發絲的紅繩間插了一根透亮的簪子,兩端各綴著一根極長的黃色帶子,細看還能看出上頭紅紅的一片是一串看不出意思的符文,他額前的碎發幾乎擋住了雙眼,隻能看見他翹起的嘴角,罩衫隻懶散地掛在身上,整個人看起來極為不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