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原眉間一抽:“找他做什麽?”巫祝也抬起頭來,精神回籠了些。“這奴才哪裏曉得,總歸不是那件事兒……啊,大人。”談話間,一身著玄色衣袍的青年卷著一件黑鴉似的大氅踏出暖閣,頭戴的抹額上墜著一隻金色的小鳥,吊著一串叮鈴咣啷的銀飾與流蘇。他是少見的幹淨利落的短發,與徹辰一樣,隻是他還在腦袋後紮了一束小辮兒。青年的雙眼前吊著一塊黑布,左右兩端結著一根繩子,綁在了腦後。他拄著一根玉青的長杖,手上的露指手套上還有暗紅的暗紋。巫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眯了眯眼。“少卿大人。”“公主。”辟邪塢卿仿佛剛反應過來似地向她拱了拱手,波瀾不驚,對她這突如其來的返鄉不顯一絲意外,“您回來了。”他頓了頓,道:“公主,您身後這位是……?”“巫祝。”“原來是巫公子,”他笑道,“先前年關前後曾見過公子幾麵,換了身行裝,氣色甚佳,我竟認不出來了,多有得罪,看來如今您的日子過得好多了,此次陪公主返鄉辛苦公子了。”清原的臉色有些不大好,她急道:“之……”“怎麽不見世子?”辟邪塢卿毫不猶豫地打斷了她,抬首道,似乎是有意不讓她說完。清原咬了咬唇:“軍務……緊急……”“既然如此,那微臣便不便多說了。皇上想念公主得緊,外邊風也這般大,莫要凍著了,快些進去吧。微臣告退。”言罷,不等清原回應,辟邪塢卿行了個禮,拽了一把被風吹得呼呼作響的黑袍,拄著玉青的杖子離開了。“他眼睛不行。”清原望著辟邪塢卿如鴉般的背影,輕聲道。巫祝想起先前徹辰同他說的事,又多留了個心眼兒。巫祝看了一眼清原的表情:“清原,你……可是心悅他?”清原回望他,表情幾乎瞬間就分崩離析了:“可……可他有心悅之人了。”“你怎麽知道?”清原抹了一把臉:“他不說,我還看不出嗎?當初離開明翰前,他的腳步一直便是沉重的,渾身都繃得極緊,可你看如今的他,腳下輕快,整個人都是鬆的。這很好呀。”“……清原,你總能找到能同你兩情相悅之人的。”“阿祝哥哥,你的話真的能讓人很是信服。那清原便承你吉言罷。”她笑了笑,領著巫祝走進了暖閣。第92章 事畢大元帝雖說對巫祝沒有好臉色,反而還有些忌憚他,畢竟他對泠南來說就是一塊活虎符,但對清原卻是疼愛有加,因而看在清原的份上也沒撂臉麵。侍女奉上熱茶後,大元帝與清原又寒暄了幾句,這才算說上正事。“北域的蠻子如何待你了?可有委屈?”清原淡淡一笑:“並無,父皇憂心了。此次回來既是有要緊事,清原便也不拐彎抹角了。父皇,北域的原世子,哈日查蓋篡位了。”“……那又如何。”大元帝皺了皺眉,又看了一眼巫祝,“再者,篡位便篡位了,正好能將你接回來。”“父皇三思。哈日查蓋何等凶殘暴戾的一個人,若是真叫他坐了狼王之位,恐怕明翰的處境……不會比徹辰世子做狼王好到哪裏去。”“你待如何?”“清原同巫祝公子商議過了,想……幫世子一把,借兵與世子。”大元帝這下徹底將目光放到了巫祝身上,打量著這個仿佛渾身是毒的一言不發的災禍。“作為報答……北域願意將清原送還與大元,讓巫祝公子替我……”“替你?”大元帝冷笑一聲,“清原公主何等金枝玉葉,他一毒婦的孽子,憑何替你?清原……這話說出來,實在是好笑了。”清原咬了咬下唇,悄悄看了一眼巫祝。巫祝望著她,輕輕搖了搖頭。“清原,你再好好想……”“皇上,”巫祝突然膽大妄為地打斷了皇帝,抬起他那對過分好看的眉眼來直視著龍顏,“世子傾心於我,何必讓公主去赤鹿磐遭那錐心刺骨的思鄉罪?”“……什麽。”“我與世子,在北域時,互生了愛慕之情。”巫祝直言不諱道。大元帝震驚地看了他一會兒,終於咽下了一口濁氣:“你……想要什麽?”“太好了,皇上,您終於談到這件事了。”巫祝眯起了眼,愉快道,“我與世子早有打算,若是事成,赤鹿磐與明翰,至少在世子在位時,定然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點皇上不必憂心,若是有些貿易往來,也無不可。至於我,想要回家父的封地與封號。”“朕為何要授爾封號?”此言一出,巫祝心裏便落定了,知曉事已經成了一半:“畢竟,若是在下以泠南侯的身份替公主前去……也不算掉臉麵吧?”-大元帝倚在木椅上,擰著眉心,頭疼得厲害。“泠南侯……著實厲害,朕果然沒看錯。”暖閣的重重紗幔後緩步走出一人,赫然是方才的那位辟邪塢卿。“讓泠南侯替公主和親,並非有誰所迫,而是你情我願的美事,一箭雙雕,並無不可,對赤鹿磐和明翰都好。”他頓了頓,嘴角有些下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