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忽然站起身來,道:“實話對你說了便是,我捉你到這裏,替人出頭倒是其次,本意是見你長得不錯,拿來玩玩。”說著上前一步,捉住他手腕將他壓倒在地。顧玉竹心中忽地掠過一個念頭:“這少年說話口吻跟師父有幾分相似。”這當下容不得他多想,覺得那少年的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便抬腿踢他要害。那少年伸手在他腿彎穴道上左右一拂,顧玉竹的兩腿頓時沒了力氣。他耳中聽得布帛撕裂之聲,急怒攻心,原本就是大病初愈,氣血不穩,此時竟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那少年側身一躲,仍有幾滴血濺在袖子上,他解了衣袍丟在地上,隨便一腳踢開,一麵捏著顧玉竹的下巴摩挲幾下,笑道:“你吐吐血倒也情趣,,不過若是吐多了死過去,做到一半忽然變成奸屍,那就沒趣得很啦。”說罷將顧玉竹拎起來扛在肩上,這次卻不再滿山亂轉,沿著石階山路一步步走上去。這一夜兩人在樹頂露宿,顧玉竹對這少年,全然摸不著頭腦,也不知秦瑟現下知道自己被人擄走沒有,睜眼看著星星過了一夜。次日清晨,兩人吃了些昨日剩下的食物,那少年又將顧玉竹扛在肩上,在山上熟悉至極地穿行。有時走的是大路,有時走的卻是荒廢已久的小徑,更有時候在樹頂上跳來跳去。顧玉竹心下暗暗吃驚,他被這少年突然襲得手,看得出他功夫不錯,卻想不到居然這樣好,帶了一人還能這樣輕巧迅捷地從樹頂一掠而過,這份輕功,他自問決計做不到。日頭漸漸升上中天,又漸漸西沉,那少年偶爾歇息片刻,也不見他如何疲累。顧玉竹咬了咬牙,又道:“你究竟是什麽人?”那少年笑道:“不是說了嘛,猜到了就告訴你。”顧玉竹道:“你要同我師父為難?”那少年依舊是笑,道:“你師父?誰啊?”他嘴裏說著,腳下不停,這麽奔了約有一刻,忽然停住了,小聲喃喃自語道:“不能帶回去,一下子便會給找到,也太沒趣,總要等他找到了再殺的好……咳,究竟該藏在哪裏……”顧玉竹沒聽見他的自言自語,叫道:“喂,你放了我!”那少年在他屁股上拍了一記,道:“看你生了一張聰明臉孔,怎麽說話這樣笨?我要是這麽輕易就放你,還抓你做什麽?”顧玉竹道:“你住我到底要做什麽?”實在是摸不著半點頭腦。那少年嘻嘻一笑,那隻手還沒挪開,此時在他屁股上改拍為抓,順手吃了一記豆腐,道:“這個不也告訴過你嗎?”他說話間打定了主意,轉個方向又開始疾行。這時天色漸漸黑了,那少年跑了一陣,忽然又停下來,摸了摸肚子,抬手點了顧玉竹的啞穴,將他安置在一根粗大茂密的樹枝上,笑道:“我又餓了,去找些吃的來,你可別想逃走。”隨即跳下樹去。顧玉竹躺在樹上,運氣內力衝撞被封穴位,卻半點用處也沒有。這少年看上去不過六七歲,功夫卻著實厲害。顧玉竹做教主四年,結下的仇人自然是有的,可是心中琢磨來琢磨去,實在想不出哪一人與這少年有關。又過了片刻,天色愈發陰沉,夜色一層層地漫上來,遠處似乎有人聲傳來,顧玉竹聽那聲音隱約有幾分像是秦瑟,心中一陣驚喜,睜開眼來,他轉側不得,眼角卻瞥見有火光漸漸靠近,便在此時,身邊風聲微動,卻是那少年回來了。那少年俯在顧玉竹耳邊極輕極輕地道:“有人過來了,是來尋你的嗎?”他的聲音與方才不太相同,冷幽幽地帶著三分寒意,絕不像少年人的口吻。顧玉竹心裏一驚,覺得一股殺意直逼過來,卻苦於穴位被點,什麽也做不了。這時便聽到洛長天的聲音道:“這可奇了,這附近都找遍了,他能到哪裏去?秦教主,你有什麽主意沒有?”顧玉竹此時也顧不得那少年,屏著氣等秦瑟開口說話,一麵默默數他的腳步聲,聽他竟然在樹下停了下來,一顆心止不住怦怦亂跳。過了片刻,秦瑟開口道:“也罷,找不到就算了,我們回去就是。”洛長天不解道:“怎麽?”秦瑟道:“那小東西對不起我,我本想多留他些日子,玩膩了再處置。現下看來,是他自己想明白了,跑掉了。我派人搜捕便是,也不必在附近尋找了。”顧玉竹將這句話聽耳朵裏,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當頭落下,頓時呆住了。當日秦瑟識破了顧玉竹的計謀,雖然是犯上作亂、欺師滅祖這等極為大逆不道之事,卻也隻將他小小教訓一頓,就此揭過不提,待他隻有比以前更好。顧玉竹心中原本愛他,這下又悔有愧,更加死心塌地,卻想不到秦瑟原本竟懷著這樣的心思。他心中難受之極,胸中一團氣堵塞脹滿,一時痛不欲生,一時又想若秦瑟喜歡這樣罰他,那自己受著便是。那少年拎著他跳下樹來,笑嘻嘻地道:“咦,你哭啦?”伸出食指抹了抹他臉上的淚水,方才那陰森口氣不知拋到哪裏去。顧玉竹將頭扭到一旁,理也不理他。那少年似乎甚是開心,笑道:“我最見不得美人掉眼淚,我幫你殺了他好不好?”顧玉竹惡狠狠地道:“要你多管閑事!”那少年嘖嘖兩聲,道:“容貌是好的,可惜脾氣太壞。”在他身上戳了幾下,又笑道:“你聽見沒有,他要殺你呢。不如以後跟著我吧。”顧玉竹黯然道:“……我對不起他,他要殺就殺好了。”那少年靜然半晌,道:“罷了,我也懶得再亂走,帶你回去就是。”將顧玉竹拎起來扛在肩上,施展輕功往西北方疾行而去。不知那少年走了多少時候,忽覺有燈光映在臉上,顧玉竹抬眼抬眼便見到一座高門大戶,旁邊懸著兩個大燈籠,中間匾牌上提了三個大字,卻來不及看清,仿佛是什麽“微”。那少年邁進門去,兩旁隨即有人迎上來,行禮道:“門主。”顧玉竹吃了一驚,心道這少年靜然還是門主,瞧他一點點年紀,能做得了什麽門主。那少年“嗯”了一聲,道:“這幾日有什麽事?”那下屬道:“這幾日一切安好。隻是二公子派人送信來……”話沒說完,那少年揮手止住了他,將顧玉竹丟過來,道:“帶下去看管起來。”那屬下往顧玉竹臉上一看,吃驚道:“門主,這不就是……”那少年喝道:“少廢話!快去!”那屬下連聲稱是,連忙將人帶下去。他不知為何對顧玉竹頗為客氣,也沒將他關在牢裏,尋了一間空閑客房,將他放在床上,隨即掩上門走了。顧玉竹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想想秦瑟的心思,想想自己目下的處境,看著地上的月影漸漸推移,難道到極處,反而漸漸平靜下來,被封的穴道到了時辰便自行解開,顧玉竹起來活動手足,試著推了推窗子。忽聽房門一響,隨即便聽那少年在身後道:“你可別想跳窗逃走。”顧玉竹轉回身來,道:“你究竟想要怎麽樣?”那少年換回了一身衣裳,笑嘻嘻地道:“咦,你瞧上去好多了。那就過來吧。”走到床邊大模大樣地坐下,伸手拍了拍床鋪,拿眼睛看著顧玉竹。顧玉竹道:“做什麽?”那少年笑道:“陪我睡覺。難道你非要拜過天地才肯?”顧玉竹道:“不幹。”那少年卻也沒糾纏,道:“那就算了。不過我也不會輕易饒過你,你在這裏住些日日,好好服侍我,或許我一開心,就放你走了。”顧玉竹道:“你要我做什麽?”那少年笑道:“端茶倒水,鋪床疊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