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遠些!別礙手礙腳!”  說話間,一隻小鬼降已經撲至腳邊。  他飛腿側踹,蹬掉一個腦袋,那隻小鬼降頓了頓,脊腔上的腦袋,連著肉皮垂掛在胸前,不依不饒,繼續撲來。  晏兮嘖了一聲,雙刃上黑霧湧動,閃身間,左刃刺穿一隻小鬼降的肚皮,勾出一條青灰色的腸子,右刃削掉了一隻小鬼降的鼻子,血液噴灑。  那兩隻小鬼降站在原地,痛苦地蜷縮成一團。  榴花散人手中鈴聲不停,一隻小鬼降竄將前來,角度刁鑽。  此時短匕被一隻小鬼降鋼牙般的牙齒咬住,晏兮厭惡地甩開之下,感知有東西襲來,躲閃之間,衣服的下擺已被抓破。  他心中一凜。  衣擺缺口處掛著線,隨著氣流微微顫抖。  這是杜梨的狩嶽袍…  晏兮沉了臉, “好好的,搓什麽火氣,呐,這衣服我才上身沒多久,你們說,要怎麽賠…”  他收起短匕,自袖中一探,扯出一柄長劍。  這劍通體雪白,卻沒有一絲光澤,看似還沒有開刃,護手處似竹節,微微凸起,以區別劍刃與握柄。  他仰頭,眼神陰鷙,平時收著的戾氣此時全麵鋪開來,席卷了周圍……  老道見他氣勢不比剛才,不敢輕慢,三清鈴狂響,小鬼降都陷入癲狂狀態,喉嚨裏發出野獸般“嗬嗬”的聲音,撕咬著撲撩而來。  “咻!”一隻箭矢。  速射之下,擊碎三清鈴,穿透地上的道人,繼續前進後,嵌進後方的磚牆中。  隨之呼嘯而來的是盛大的靈氣,榴花散人驚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嚎叫聲中,小鬼降悉數退去。  箭矢入牆後,“叮”地一聲,消解如碎星。  竟然是靈力凝粹而成。  晏兮順著箭矢的方向看去。  就這一眼,就覺得呼吸有點凝滯,好像胃裏有成千上萬隻蝴蝶翩翩,一張嘴就要全部飛出來一樣的醉醉醺醺,麻麻酥酥。  外麵雨已經停了,一隻奇大無比的守宮懶洋洋地趴伏於月下山坡,趾端擴展,背滿疣鱗。  它背上立一男子,長身郎朗,清舉瀟瀟,正放弓收勢。  他的衣服濕透了,想必剛才在雨中疾行,衣腳處滴滴答答淌著水。  那人走上前來,衣袍摩挲出輕微的響動,行走間身上的水珠倒映著滿天碎星,仿佛流螢萬千。他一雙長長的眸子晃蕩著淺光,清冷地像要抖落一身疏離。  那個在肚子裏蕩漾了一晚上的名字,晏兮脫口而出:“杜梨。”  數丈之外。  杜梨沒有回應他。  他迅速抬手、拉弓,嗬成一箭,朝著晏兮的方向勁射而來。  箭矢擦著耳畔掠過,射速極快,劃破空氣的劈駁聲,久久回蕩在腦海裏。  一箭如虹而至,射散騰起的一團青霧,再次叮然消散。  杜梨掠身進屋,毫無停留,握住晏兮的手臂,攜著他迅速退出屋外。  “令君,怎麽了?”  晏兮周身戾氣已散,他鼻尖被一股熟悉的柏子香縈繞,感覺心滿意足,今晚烏七八糟的爛事所帶來的不耐與煩躁,全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那人獻祭,煞陣已成。”  榴花道人察覺來者道行高深,一箭毀了三清鈴,破了小鬼降,連師弟也不能幸免。  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他深恨晏兮狡詐無賴,遂獻祭肉身,召喚煞陣,詛咒入陣之人非死不得出。  “小心,煞陣詭異。”杜梨警惕起來。  “令君,你總算來了,那些東西賊拉可怖,我剛才真是太害怕了,你一定要保護我啊。”晏兮攥住杜梨的袖子,牙齒打著顫兒。  你說這人吧,剛才還精明善侃的,到了該裝傻的時候,保證裝得再傻不過,恨不得直流大鼻涎,誰都沒他傻。  杜梨無奈的笑笑,拿他沒辦法,出門兩天稍微清淨些,一見麵就沒個正經。  不過晏兮也不是絲毫不分場合的,他收起白劍,縵胡纓再次入手,警戒起來。  空氣中隱隱飄來一股怪異的香味。  “是梅幹菜蒸豬肉。”晏兮鼻翼微動。  杜梨感知煞陣發動,帶著晏兮退至屋外,不過那股氣味兒如同跗骨之蛆,久久不散。  可見不破陣不得出,所言非虛。  ……  青霧中,搖搖擺擺出現了一頂轎子,鑼鼓聲哐切哐切,像一條細細的蛇,冰冰涼灌進耳朵裏。  這是一個送親的隊伍,前方喜娘扭著花步,來回甩帕。  轎夫一顛一顛,珠簾晃動,轎子裏端端正正坐著一個新娘子,鮮紅的蓋頭下,是她鮮紅欲滴的嘴唇和十指交叉的丹蔻。  “令君,這邊也來了。”  花轎對麵是一個送葬的隊伍,打著白靈幡,孝子賢孫們披麻戴孝,蹦蹦跳跳,灑著冥錢開路。  中間一口黑漆大棺,棺蓋上跨坐著一人,身披白褂,穿戴鬥笠蓑衣,斜挎魚簍。臉色無比慘白,染著墨色指甲,十指交叉於胸前,被抬著穩穩前進。  五指莫開路,十指莫擋路。  開路者多災多病,擋路者無藥可醫。  十指雙叉囍事殤,十指雙叉喪事傷。  “這什麽啊,又娶親又送葬,我是該隨份子,還是該號喪。”晏兮看不懂。  “是紅白雙煞。”杜梨說。  一股白氣迅速聚集成型,托著晏兮向上升起,離開地麵。  杜梨雙手結印,“你身體才好些,不宜煞氣衝撞,且先休息,待我破這煞陣,以免為禍鄉裏。”  晏兮踩在軟乎乎的雲端,看這雲朵結實緊密,高興地向下喊:“令君,你的術法又精進了!”  紅白雙煞屬於陰喜之物。  “白煞”為道行高深的水鬼。  照理說,水鬼是不能離水的,但是修煉到一定程度,就會幻化出鬥笠蓑衣,可上岸而存。  而“紅煞”代表因喜事而意外死亡的靈魂,多為暴斃的新娘,喜極而喪。  這兩種靈魂在風水上,怨氣是最重的。  喜和喪本來是兩種最極端的情緒,而大喜大悲兩兩相撞,便會產生強大的能量。  撞煞之人於六道之外永不超生。  一邊是溺亡的男子,一邊是暴|斃的新娘,冠婚葬祭,凶煞之極兆。  青霧中,棺材與花轎,來勢陡然加快,夾著杜梨,迅速怦噹相撞。  “令君!”晏兮驚呼出聲。  他知道杜梨不是莽撞的人,即便陰間最厲害的小鬼,也沒有城隍害怕的道理。  隻是杜梨被這麽一撞,憑空消失不見了……  晏兮心跳漏了一拍,他先是茫然,怎麽回事,杜梨明明方才還在的,在一瞬間,他甚至懷疑剛才出現的杜梨,隻是一個不真實的夢境。  隨後感覺到無措,萬一杜梨真被紅白雙煞帶走,自己怎麽辦,接著刺刺麻麻的怒意匯聚成滾滾熔岩,就要噴薄而出。  沒等他抽刃,棺材板破起,一個白影騰空而出,連帶花轎一起劈散而開。  杜梨手中托著北極殺鬼印,光芒大幟下,魑魅魍魎懼怕伏地,通通化作青煙,消散而逝。  北極殺鬼印為酆都所製,長三寸,闊二寸一分,可破山魑古怪。  晏兮舒了一口氣。  “令君,好厲害!”晏兮趕緊從雲上跳下來。  杜梨這邊已經收勢,轉向晏兮的方向,朝他笑了笑。  “咦,小妖怪去哪兒了,怎麽看不見貓?”晏兮左右找了找。  方才明明朝這個方向丟出去的呀。  “胡麻和瑞八麽?”杜梨側了半個身位。  那隻大守宮從遠處一步三擺地走過來,嘴裏咕嚕嚕一陣,舌頭吐出,上麵卷著兩隻斑靈貓。  “怎麽暈啦?”晏兮有些詫異。  廢話!你掄得那麽狠,能不暈嗎?  “我一時沒看住,他們就暈了,嘖,小妖怪還是得多曆練曆練,見到這麽恐怖的場景,撐不住嚇暈了。”晏兮睜眼說瞎話。  他見杜梨白衣素服,並未穿戴狩嶽袍出門,好奇問他:“令君,你去了哪裏?”  杜梨沉默了一會兒,低低地說:“履夏縣城隍新喪,他……”  他麵露哀戚,言語中滿是惋惜和遺憾。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候看香港僵屍片的,英叔那個,那個紅煞的紅,簡直要紮破我的眼睛。覺得美死了,危險詭譎的美麗。有沒有小可愛也看過啊?還是我太老了,對了,可能正是我太老了,鵝媽媽,5555~~~杜梨來了,抱住!  ☆、橘子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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