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我在井下待了三個時辰,這邊有可怕的聲音,可能是鬼叫誒。”九齡珠跟上幾步,麵露懼意。 “鬼?鬼叫可比有人說話好聽多了。”晏兮不為所動。 “真的,嗚嗚咽咽的,可能是無法投胎的厲鬼,太慘了。”九齡珠說完嚇得哭了起來,惟妙惟肖。 她不是真的怕,她上次報仇的時候,發現仇人太強大,自己太弱小,她見過晏兮出手,覺得晏兮很厲害。 九齡珠也是一肚子小九九,她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啪啪響,如果晏兮能留下來幫她,豈不是離報仇成功更進一步。 刺豚爺爺和她說過,像這樣成年的男孩子最需要女人的誘惑。 那怎麽誘惑呢? 刺豚爺爺循循善誘,這時候姑娘你就不能做魚了,一般有三種模式,要麽變成貓,要麽變成老虎,要麽變成淋濕的狗。 貓和虎嘛~,九齡珠的悟性差點,但是這個淋濕的狗......不就是裝可憐裝害怕嗎,這個總會吧。 九齡珠手到擒來,先是輕輕地啜泣,然後潸然淚下,論大羅神仙都會心軟。 刺豚教得沒錯,但是九齡珠犯了兩個錯誤,一是她錯誤地理解了哭的尺度,她覺得既然要引起別人的憐惜,當然是哭得越慘越好。 她先是慢慢地哭,後來越來越大聲,最後以手捶地,嚎啕痛哭。 二是她錯誤地估計了麵前這個男人,他叫晏兮,原來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晏兮瞥了眼滿地打滾,哭天喊地的九齡珠,有些關心地問:“你的腦袋方才被水桶砸到,還疼嗎?” 九齡珠一聽,竊喜,有戲。 她眨巴眨巴眼睛,抽噎道:“疼,疼死了。” “別哭了,再哭會更疼的。” “為什麽?”九齡珠哭出了一個鼻涕泡。 哭和腦袋疼有什麽關係。 晏兮惡狠狠地說:“因為你再哭,我就會揍你!” ...... 九齡珠瞬間閉了嘴! 晏兮翻出走鬼樊花燈,既然是有鬼魂在附近,走鬼樊花燈不能沒有反應,他在杜梨身邊待久了,聽說有鬼魂,不管九齡珠有沒有聽錯,總是要管一管的。 晏兮挑著燈,此處照了照,走鬼樊花燈安安靜靜,果然那丫頭撒謊,或是聽錯了,估計風聲穿堂而過,在井底聽得不真切,誤會是厲鬼嚎哭。 “我有一個朋友,在陰曹當鬼頭,你這膽子也就比雞強一點,和他差不多。”路過一個藤花花障,晏兮再次向九齡珠確認:“你當真聽清楚了?” 九齡珠支支吾吾:“可能......也許......” “什麽可能、也許,你就是聽錯了,耳朵留著當擺設罷。”晏兮轉手收燈,真是耽誤時間,這個蠢笨的丫頭。 末了,燈柄處綴著的古銀鈴鐺響聲大作。 晏兮一打眼,走鬼樊花燈大放綠光,握手處的符文排著隊伍,從握手上蟻行至燈麵上,在百花從中穿過,一朵白菊萌苞越眾而出,轉眼間開了個滿堂彩。 千紅萬紫,各表一支。 白菊花開,鬼靈在此。 是真的有鬼靈! 甚異! 堂堂城隍廟,怎麽會有滯留現世的鬼魂? 廟中的城隍和尉官這麽多人,這麽多雙眼睛,都沒有發現嗎? 嘖嘖,這個敷春城隍廟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不對!這是廟裏的鬼魂,生靈去世後,鬼魂不能離原體太遠,這是公認的常識,難道是廟中有人去世? 那就更奇怪了,城隍和尉官不能不知道啊! 晏兮這麽想著,仿佛聽見幽咽之聲,接著陣陣號梟猶如厲鬼啼泣,一股陰寒無比的氣息撲麵而來,刹那間,仿佛墮入九尺寒冰窟,伴隨指甲尖銳的剮蹭聲,直叫人不禁毛骨悚然。 晏兮定了定神,才發現自己正站在了一個花洞中,四壁皆是一色色的花牆,地麵上是矮密的小花,頂上也有花棚罩住,陽光隔著繁花透進來,映在身上臉上,五顏六色的,斑斕又夢幻。 九齡珠不知什麽時候也跟了上來,她一邊看著斑斕花障看直了眼,一邊拽著晏兮的衣角,怯生生的說:“哥哥,我方才聽到的就是這個聲音,可怖了人,是不是有鬼在哭?” 晏兮嘴賤:“嗯,是鬼,但是哭起來比你好聽一百倍。” 他乜了九齡珠一眼,嘖,稍稍上前一步,掩了她半個身位。 此時走鬼樊花燈狠狠地閃了幾下,晏兮再看的時候,那朵越眾而出的白菊一片一片地凋零,萎縮,零落成泥,燈光也漸漸熄滅了。 這是什麽情況?已經有人接引了?鬼魂消失了? 但晏兮此時沒空去考慮走鬼樊花燈的反映,因為眼前發生了一件更讓他為難的事——他迷路了。 這條花道暗藏玄機,迷障迭生,左一條右一條,晏兮轉了數轉,越轉越糊塗,那座藤虎假山,一次又一次出現在眼前。 易術五行,晏兮原先在酆都的閻浮辟支院學過,但他入學時間淺,漂泊現世後,每天疲於奔命,也就沒有時間去研究這種東西,書到用時方恨少。 他一邊走一邊暗暗計算度量,這條花道走勢暗含九宮八卦之理,但誰曾想,晏兮探尋了許久,不但不能破解,反而愈加感到其中的大氣象大變化。 布陣之人,絕非庸手。 這時,他無比想起杜梨的好來,令君博學多識,溫柔可靠,精通堪輿易術,定能破之。 但是遺憾的是,杜梨並不在這裏,在這裏的是那個傻乎乎的九齡珠。 一隻玉色的大蝴蝶撲閃著翅膀流連花障,九齡珠又蹦又跳地去夠,幾次險些撲上,但這廟裏的蝴蝶狡猾地緊,左閃又躲,九齡珠愣是沒撲著,氣得她揪了一把草,蹲在地上生起悶氣來。 那隻蝴蝶好似得逞了般,圍著九齡珠繞了起來,左搖又擺,似乎在嘲弄她。 氣死人了。 九齡珠操起地上一塊石頭朝這隻欠揍的蝴蝶砸去。 蝴蝶沒砸著,石頭沒入花叢,隻聽簌簌一陣細響,亂花漸欲迷人眼,穿林拂葉後,眼前的假山消失了,現出一條鮮花大道,斑雜劈駁的聲音不絕於耳,接著團團花葉簇擁過來,鮮花大道越來越窄...... 晏兮怔了怔,不能再等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他回身操起九齡珠,把她夾於腋下,腳尖運力,在花道閉合之前,攜著她竄出了這片鮮花掩映的琳琅結界。 多數的陣法有一主陣眼,周身亦有數個陣點輔之。 九齡珠誤打誤撞,觸發了其中一個陣點,辟出一條離開的道路,但這條道路並不能持續太久。 若要破此萬花結界,還需找到它的陣眼,施法破之。很顯然,晏兮不是這塊料。 方才從走鬼樊花燈亮起,到走出萬花結界,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井下的刺魨估計氣也消了,九齡珠要去找她的爺爺了。 晏兮拍拍沾在身上的花葉,也要去找他的令君。 雖說方才走鬼樊花燈昭示此地有鬼魂,但是令君說過,這是敷春城,引魂除妖自有當地城隍尉官,自己不好多管閑事,他也就樂得清閑。 和令君說換個衣服,速速就來,怕他等得久了。 晏兮不想理九齡珠,可是九齡珠很有禮貌,笑著和他說再見。 看在方才她誤打誤撞的功勞上,晏兮耐心地教她,這邊都是城隍地仙,凶得很,你的仇人很厲害,正麵杠不過,不能直愣愣地往上撞,要有點耐心,看準時機,摸營、下毒、伏擊、挖陷阱、打悶棍、報仇要用點智慧。 九齡珠吸溜著鼻涕點點頭。 晏兮垂下頭,擺擺手,走了。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加更!加更! ☆、旖旎 杜梨知道了這件事後,默了一會兒。 他身為城隍,自然知道鬼魂滯留現世並不算少見,奇怪的是這裏是城隍廟。 聽晏兮描述,廟內的萬花結界甚是精妙,輕易不得出。 如今身邊帶著晏兮,杜梨不得不多點謹慎。 敷春城隍廟家大業大,設置陣法保護自身,或是捕捉、阻困敵人,想也沒什麽不可以。 敵人?結界?鬼魂? 也許這個結界並不是用來阻困敵人,而是來阻攔這個鬼魂呢? 那個淒厲的叫聲,莫不是厲鬼被困結界,而無處投胎的悲泣? 敷春城的鬱府君今日所作所為,似乎刻意試探,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杜梨七竅玲瓏心,一瞬間,他腦內湧現了數種假設...... “令君,忙一天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多累啊。”晏兮鋪著床,轉頭和杜梨說:“敷春城隍廟的客房真是不錯,暖閣那邊設了一個池子,有溫泉,這些天大祀小祀,丁是丁,卯是卯,拜完蒼生拜鬼魂,都拘了這麽些天的禮儀,令君趕緊去泡個澡,好鬆快鬆快。” 杜梨坐在桌邊,耳邊聽著晏兮啪啪啪大力拍鬆枕頭的動靜,笑了笑,帶著這渾小子,總是下意識地繃著神經,自己怕是想多了也未可知。 之後走鬼樊花燈就熄滅了,當然也不排除是遊走的鬼魂,碰巧飄進廟裏,叫執勤的尉官發現了,已經引開。 …… 隍朝會持續多日,廟中為參加的仙家準備寬敞富麗的客房,敷春城下埋藏地熱,溫泉資源豐富。 鬱嗅一直認為自己的審美天下無雙,因此每間客房參考西棠閣的布置,陳設古董,垂掛軟紗,開鑿溫泉池。 他下了決心,要讓每位客人回去之後念念不忘自己的絕佳品味。 這邊晏兮湊過來,一臉笑地說:“令君發什麽呆,怕是累壞了吧,令君若是沒有力氣,我抱令君到池子裏,令君可以坐在我身上......等洗完了澡,我再抱令君回來......” 杜梨朝他的方向微微側目,實在不知這個人怎麽這樣!臉皮厚比城牆,這種話怎可宣之於口。 杜梨紅了臉,起身不欲理他。 晏兮一把按住了他,重新把杜梨按在了椅子上,雙腿跨在杜梨腰旁,自己做在了他的腿上,可憐巴巴地嘟囔:“令君啊,你都忙活這好幾天了,也理一理我啊,我知道我是個沒臉沒皮的,在外頭隻會丟令君的臉,令君看不上我也是應該的,呐,令君你教教我啊,我要怎麽辦才好啊?” 杜梨聽他這樣的話語,不禁思考起來,自己這幾日是否太過忙碌,究竟哪裏冷落了他。 晏兮見令君吃他這一套,愈發大膽起來,攬著杜梨的脖子,黏黏蹭蹭個沒完。 杜梨扶著他坐好,晏兮挺直了背,仍然坐在杜梨腿上,杜梨說:“你想學禮守禮自然是好的,隻是禮儀之道,並非一朝一夕之功,你若真心要學,我日後慢慢教你可好?” 杜梨邊說邊推打著他的腰,催促他下去。 晏兮看著令君認真的樣子,忍住不笑,更貼緊了他一些,語氣無辜:“禮儀很難嗎?我覺得很簡單啊,令君最是知禮守禮,又肯教我,請問令君啊,什麽是“周公之禮”啊,令君你知道嗎?告訴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