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主吻了她。 瞬間的瞳孔放大,然後淚盈雙睫,驚詫?幸福? 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唇萬人嚐。 郎主如何能…… 她慌亂地推開,又全身酥軟,沉浸不能自拔。 郎主那雙深邃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緒,這樣毫無波瀾的雙眸,一絲眼波都不曾為她泛過。 琴姬垂了頭,滿目淒然,“為了您的理想,區區女子癡人說夢,想必您也是很困擾吧。倘使我不知道您話中的殘酷真意,我都不知道自己會有多幸福了,但是......” 琴姬頓了頓,欲言又止,抑製住震顫的雙手,緩了口氣:“我已經知道了,郎主不過是希望我助您一臂之力。” 檀景亦默了一會兒,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庭院中落櫻淡淡,春水葬花幾瓣,他把一把琵琶放在了琴姬的腳邊,語氣平平道:“你的劍力淩駕於我之上,無法忍受,像那樣埋沒你的才能,僅此而已。” 琴姬勾了勾唇角,眼眸裏泛著星子一般的柔波,“郎主從前喜歡妾身彈琴起舞,江湖已經如此險惡,妾身也便舞起血雨腥風也不算什麽。” 琴姬橫抱琵琶,斂衣肅拜:“隻是,男女之間不僅有愛慕之情,也可以有肝膽相照之情。就讓屬下做為一名尉官留在您身邊,用魚符來作為我協助你的證明!” “琴五音。” “咳咳......” “抱歉啊,還沒來得及自報家門,我叫琴五音。” “記住了嗎?這就是要殺你的人的名字。” 煙光散去,飛灰中,女子緩緩起身,她卸去了滿身華服,露出一襲黑色勁裝,淩亂的短發如血染紅,九條同樣火紅色的尾巴在其背後無聲地舞動。 她重新抱了琵琶在手,這回眸子裏全是看破紅塵的淩厲與無畏。 “咳咳咳。”琴姬抑製地咳嗽了幾聲,臉上泛起了一陣不正常的潮紅。 她垂手撥動琵琶,好似平靜無波的海麵,突然掀起了驚天浪濤直衝九天,以騰龍之勢鋪麵而來。 周身樹木紛紛被剃去,鬱鬱蔥蔥的山頭刹時半點不見綠意,一陣凜冽的音波割殺而至,晏兮偏頭躲過,卻被空氣裏激蕩的小石塊割傷臉頰。 他隨手一抹,吐出一口血沫,喉嚨幹啞發腥。 山間飛沙走石,儺鬼大軍邁著沉重的步伐,咚咚咚地前進。 晏兮在空中接連翻轉騰挪,一邊躲避飛襲而來的音波,一邊拉出一百零八道束鬼絲,攔在儺鬼前進的路徑上。 束鬼絲是幽冥束縛鬼怪的法器,堅韌無比。但是束鬼絲接觸到儺鬼,卻好似魚絲觸火,半點不起作用。 儺鬼大軍就像一整塊鐵砣子,完全掙脫了地縛鎖,在琴姬的控製下,已經擋不住...... 滿弓一道光,穿透夜色,帶著破風的那麽一聲嘯響,擊穿前排儺鬼的腦袋。 飛灑的血光,晏兮感受到唇角的溫熱,他的眸子裏漲起了海潮般巨大的欣喜。 ——是令君! 他朝杜梨看去,卻沒有看到令君手中的星弧弓,杜梨依舊沉目結印,那這一箭是誰射出的...... 這樣的力量?這樣的準頭? 目光拉遠,銀光星河,隱約鼓震衝天,一支神兵,約摸上千人,身著璃龍甲,手握鉸牙盾,跨坐在紅纓銀鞍的高頭大馬上。 軍陣中豎著璃龍紋繡的旗號,旗號上書 “風火山林”。 是杜梨的璃龍鉸牙陣。 弓箭手拉滿弓矢,刹那間,箭如雨下,直逼儺鬼軍陣而來。 琴姬音波彈出,凝出一個巨大的結界。 杜梨感受到箭矢射落的阻力,暗暗吃驚,如此巨大,如此能量的結界,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對手好底蘊。 “咳咳......”琴姬又咳了兩聲,她取出一張錦帕拭了拭嘴角,低頭卻是見了紅。 犯病了,這個時候犯病...... 琴姬瞳孔中印著鮮紅血氣,麵上毫無懼色,她甩開錦帕,冷冷吐出:“來吧!” 下一秒,她橫抱琵琶,尾尖一掂,飛身朝杜梨逼去。 如果不解決這個人,隻怕難以前進一步...... 此時璃龍絞牙陣半成,陣中璃龍兵將尚不能自由行動。 “晏兮!”杜梨鬆了印,紅影翻飛中,兩道旗號朝晏兮飛掠而來。 此時,漫天箭雨陣欲以破竹之勢衝入儺鬼大軍,而儺鬼大軍上方卻有堅硬柔韌的結界遮擋,儺鬼猶自向前推進,隻是速度慢了下來,但若是放任不管,也是不行。 晏兮在地上打了一個滾,接住杜梨擲過來的旗號,旗號上書“陰”“震”二字。 用兵之道,六字真言:“風、火、山、林、陰、震”。 其中“風火山林”,是對士兵的要求。 其疾如風:軍隊行動快速如風。 其徐如林:軍隊行動緩慢時,猶如嚴整的森林,肅穆寧靜。 侵掠如火:進攻敵人時,象燎原烈火,猛不可當。 不動如山:部隊駐守時,象山嶽一樣,不可動搖。 而“陰震”二字,則是對將領的要求——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若說帶領一群小混混街頭巷尾地去打架,晏兮當仁不讓,但指揮千軍萬馬作戰,手握杜梨的旗號,晏兮卻犯了難...... 清音長嘯一聲,殉玉劍出鞘,杜梨持劍,身法夭矯,颯遝間斬破周身繚亂音波。 琴姬素手撥弦,指如流雲,是一曲《秦王破陣》。 趁著現下璃龍鉸牙陣未成,速速破之,一旦陣成,自己怕是要多費工夫......尹君等不了的。 杜梨何嚐不知一旦陣破,晏兮與自己之前的努力就算白費,儺鬼大軍隻需稍稍前進百米,帳篷中的無數性命將難以保存...... 晏兮見杜梨和那個琴姬對上了手,緊張了起來,那個女人可是不好惹,被自己碎魂了還能逃出一條命,令君眼睛看不見,不知道要吃怎樣的虧。 不行,我要去幫他。 這邊儺鬼軍陣頂著結界,冒著箭雨,又是前進了數米。 耳邊是軍陣推進的隆隆聲,晏兮看看令君,咬咬牙,扭頭飛身立於璃龍軍陣前,右手下劈,帶著“陰”字旗揮出。 天鍛兵番不僅擅備器,槐陽晏氏同樣擅禦守,今天就讓你們好好看看小爺的本事,不就是打個群架...... 《秦王破陣曲》已奏響了半闕,聲聲音波中凝聚著巨大的靈力,一旦曲終,秦王行至終章,半成的璃龍陣將岌岌可危...... 杜梨卸下外披的白衣,裏麵是莊重利落的狩嶽袍,他旋身自璃龍陣中抬出一隻紅皮銅環大鼓,抬手擊出鼓聲擂擂,氣勢恢宏的鼓點震蕩開來。 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 戰爭中,擊鼓以前進,鳴金以收兵,鼓聲一出,璃龍鉸牙陣氣勢大震,配合晏兮劈旗的號令,手握鉸牙盾的璃龍士兵紛紛頂上,以盾結出宮山陣。 山巒泰嶽般,擋在儺鬼身前,鉸牙盾之後是手握銀鉤長矛的士兵,一旦有儺鬼靠近,便刺出手中長矛,紮它們個透心涼。 長矛之後才是弓箭手,不斷地投射利箭,蓋死儺鬼大軍的後方,攻擊的範圍覆蓋了整個儺鬼群。 籠罩上方的結界不斷消耗,不少儺鬼紛紛中箭,靠近的儺鬼也被長矛勾住,不過它們皮糙肉厚,璃龍兵將又是人型大小,一時間雙方陷入了膠著狀態。 聲聲鼓點衝闖騰越,一曲《將軍令》,時而如珠走盤,時而風起雷鳴。 “錚——”四弦一聲如裂帛,琵琶弦斷。 琴姬纖指一頓,已是再難彈奏,她恍然自曲中醒來,喃喃道:“真是狡猾,竟以鼓擾音。” 大鼓穿透力強,波及範圍廣,聲波即可達十裏之外,借助擊打戰鼓釋放靈力,磅礴氣勢下,琴姬亂了節奏,弦斷已是不能再彈了 杜梨止了鼓聲。 “咳咳......”琴姬忽然止不住地咳了起來,她不停地咳,不停地咳,直咳脖頸通紅,麵白如漆,直咳得彎下腰去。 “姑娘,莫要再上前一步了。” 殉玉劍飛浮身側,杜梨沒有再出手。 “閣下不必在意,”琴姬終於止住了咳嗽,她喘了喘,抬起咳出淚的眼眸:“不過是妾身娘胎裏帶來的頑疾,我們繼續吧。” 下一秒,六節紫竹棍入手,琴姬輕靈一躍,長棍舞花,以劈山倒海之勢,再次朝杜梨劈斬而來......作者有話要說: 請允許我叫琴姬一聲大佬,身患頑疾一個人硬杠令君和阿晏。姐姐藝比天高,命比紙薄。至此我的數字軍團齊活了,咳咳排個隊排個隊孟公靈、一川、赤二、三白、閻四、琴五音、閻柳、閻七、瑞八、九齡珠。 ☆、急轉 “怎麽回事?鬱嗅那雞賊,做的什麽勺當,靈鬥幡都炸成這個樣子了,他怎麽還不來!” 閻雪肩上了敷春城樓,滿眼是密密麻麻的芻靈。 騎兵,步兵,重甲兵皆有。 另有無數靈獸壓陣,蟻幻、狐媚、鳥靈、虹異、樹怪、虎變、龜報、蛇魅、猴精。 今日春蒐有趣,狩獵射柳,自己在山間多逗留了一會,天色漸晚也不曾回營地。 親信來報,敷春城外聚集大量妖兵芻靈,像是要破陣攻城。 “這唱得是哪一出啊?敷春城十年沒妖亂了,鬱嗅那個管事的都不知道張張神兒?” 閻雪肩頗為疑惑,她扭頭扯過一個亂腳的敷春冥兵,催促他快去把鬱嗅找來。 那個敷春冥兵唯唯諾諾地應了,慌腳雞般地跑開去。 閻雪肩急了起來,咒罵道:“冥兵就這幾個閑瓜蛋子,尉官一個也沒有,敷春都死絕了不曾?這守城的原始陣法脆得像一根麻瓜,大外甥的府君大人要是再不來......沒有摑虛月……全麵開啟敷春池筠陣,你看看,這破樓能撐到什麽時候?” 敷春城錄屬酆都七殿,對於敷春池篽陣的奧秘,閻雪肩多少知道一些。 敷春城地勢平坦開闊,無憑無障,要想守得此地平安,事先需埋設強力的先天陣法。 曆經百代城隍,守護敷春城的池篽陣固若金湯又變化萬千,其輔助的陣點一萬四千數,由專人看守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