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尚書,敢問,當如何處置?”一字一句分外犀利,即使是舌燦蓮花的林尚書一時也哽住,掌心盡是冷汗,兀自狠狠咬牙——這小子!原是讓林書俞來敬香走個過場,卻不知那小子緣何跟了來,竟還惹了這等大禍!他有些掛不住臉麵,拱手道:“犬子年幼無知,王爺見諒,待下官回去必定好生教養。”年幼無知,這四個字梅庚聽得太多,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林大人說的是。”梅庚出奇地應了下來,輕輕頷首,人便已經與林盧不過三步之遙。曆經二十餘年風霜金戈,自血雨腥風中廝殺出的武將氣勢,怎是林盧一介文人能抵擋得了的,當場臉色便蒼白許多。“你…”要如何三個字還沒出來,便被梅庚毫不留情地打斷,“本王要他跪在靈堂前,為我梅氏先人磕頭認錯。”這要求不算過分,故此林盧略微思忖了片刻,便應了下來,“便依王爺。”他聲音剛落,外頭便傳來林子忱氣急敗壞的怒吼:“混賬!放開我!你們敢這麽對我!我爹和爺爺不會放過你們的!”林盧:“……”在梅庚和陸執北饒有興味的戲謔下,林盧脊背都沁出一層薄汗,臉色也更難看了些。風溯南憋笑憋得雙肩顫動,他回去得好好跟爹說說,論起坑爹,他真比不過這林三公子。第十五章 實力坑爹,再搬家法林子忱剛被秦皈扭送進來,便仿佛瞧見主心骨似的高聲道:“爹!你來了!”林盧:“……”他可能不該來。“逆子!還不向老王爺與梅氏諸位將軍賠罪!”林盧的嗬斥讓林子忱一怔,他當即怒道:“為何?我所說句句屬實!他本就不配這個王位!”任憑林盧如何使眼色,林子忱仍舊梗著脖子不服氣,他是打心底看不上永定侯府那個窩囊嫡子,加之此次西北之敗,索性將這一黨都視作了廢物。梅庚的笑意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沉重冷色,他輕嗤:“好個林三公子,好膽識。”任誰都聽得出這言下諷刺,偏偏林子忱還當是梅庚怕了他,當即得意洋洋地哼道:“既然知道,還不快讓你的奴才放了我!”林盧臉色徹底沉下去,旋即對梅庚拱了拱手,賠笑道:“王爺,犬子著實年幼無知,王爺莫要見怪,待回去下官必定嚴加管教。”梅庚眉梢微挑——這就是不想道歉的意思了?年幼無知,又是這四個字,讀了這麽多年書,怕是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果真官宦多紈絝庸才,便是這些爹娘寵出來的。偏生此刻響起聲清澈笑音,眾人瞧去,卻發現那笑聲的主人竟是年紀尚小的五皇子。楚策溫吞吞地一抬眼,笑而不語。風溯南當機立斷,“尚書大人,您家三公子比五殿下可還要年長些。”言下之意,人家都知道什麽叫守禮,你少拿年紀說事。林盧臉一沉,剛欲嗬斥風溯南這晚輩插嘴無禮,那穩坐著的五皇子卻翩然起身,附和道:“父皇與太傅教導,守衛疆土之忠臣,當敬之。西北之戰整整兩年,梅氏雖敗未退,至死護國,實不該受此大辱。”這話說得實在漂亮,既暗諷了養不教父之過,讓林盧少拿年幼無知當借口,再者搬出皇室,縱使林盧滿腹書墨也難挽劣勢。林子忱並未瞧見他爹愈發難看的臉色,上癮了似的口出狂言:“什麽教導,不過是個宮婢之子,你還以為梅庚能護著你?”風溯南和陸執北同時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五皇子縱然身份低微,但也絕輪不到他個身無功名官位的人羞辱,更何況自從梅庚揚言要護著楚策外,宮內宮外也無人敢當麵說這事。林盧額心都冒出了冷汗,梅庚卻靜默下來,一言不發。唯有楚策麵色如常,斂下烏黑睫毛,輕聲笑道:“林尚書,無論如何,本殿乃皇嗣。”他嗓音柔和清潤,並不帶什麽威脅意味,可說出的話卻讓林盧麵色凝重下來。同樣麵色變幻的,還有梅庚。他曾將楚策碾如塵泥,原以為可以冷眼瞧著旁人羞辱於他,可真親耳聽見,卻覺著心口發堵。幾經猶豫,終究還是斜睨了眼麵色淡然的楚策,心道老子就是欠了你的!隨即眸光森冷地瞥了眼放肆叫囂的林子忱,輕飄飄地落下一語:“聽聞林氏家風嚴正,有辱家風者戒尺五十。”林子忱和林盧同時怔住,梅庚輕描淡寫的後半句話便落在耳邊:“於我梅氏靈堂前,林尚書想自己動手,還是本王…代為管教?”第十六章 當眾懲戒,心生愧意這話聽在眾人耳中,便有些護著五殿下的意味,也是狠狠落了林盧的麵子。家法家法,這東西既然稱為家法,便是在自家執行的規矩,若是鬧到別家便當真是將臉一同丟了出去。可麵對梅庚暗含凶戾的雙眼,林盧猶豫半晌也沒說出話來。一個是西平王,一個是皇子,即使如今在朝堂不得意,也不能這般明目張膽地侮辱,無奈之下,林盧又給林子忱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服個軟。林子忱終於也發現他爹似乎不怎麽有用,這才慌了下來,惡狠狠地盯著梅庚。他在家都沒被用過家法,在這兒低頭求饒豈不是真成了笑話?林盧見狀,蹙眉道:“王爺,既然是家法,下官帶他回去自會懲戒,如今朝堂風聲鶴唳,想來王爺也不願與丞相府交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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