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林氏厭惡至深,梅庚的麵色便又沉冷幾分,緩步進了門冷笑道:“林三公子,你這是在質疑本王,還是在質疑陛下?”林家老三林子忱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登門本就是不情不願,這才等到喪宴結束才姍姍來遲,他冷著臉狠瞪梅庚,又似不屑般道:“你少拿陛下壓我,誰不知道你們梅家這次打了敗仗,邊關丟了十個州,將大楚的顏麵丟了個光。”他身側站著個青衣青年,正是林氏失蹤數年又自個兒找回來的二公子林書俞,他正蹙著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演得當真像個戰戰兢兢的可憐庶子,梅庚在心裏嗤笑。沒人比他明白林書俞的心機之深,當年朝堂也算分庭抗禮,此人自私自利,除卻自己外不在乎任何人,甚至做了西夏的奸細,否則大楚也不會那般風雨飄搖,輕易被他攻進了皇宮。見梅庚不語,林書俞便遞去了個歉意的眼神,旋即弱弱地道:“三弟,別說了。”“住口!”林子忱眉宇浮現厭惡,“這裏何時有你說話的餘地了?”林書俞倏爾噤聲,又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這廂鬧得正歡,陸執北卻悄悄在風溯南耳邊道,“瞧瞧,這才是嫡子對付庶子的架勢,虞易就得學學這小少爺。”風溯南便與他竊竊私語:“你這不廢話嗎?要是林家也攤上個寵妾滅妻的爹,這小子還能像現在這麽囂張?一看就知道爹娘護得太好才這麽不知天高地厚。”“說得在理。”“那你看,少爺說的當然有道理。”兩人旁若無人的低語並未避諱眾人,以至林子忱的神情又陰沉幾分,偏偏梅庚又在此時淡淡道:“你膽子很大。”平平淡淡的一句話,但陸北執卻略微側目,他從這句話裏聽到了熟悉的殺意。不僅是他,旁觀的秦皈都奇怪,王爺在戰場上雖鐵血無情,可絕非嗜殺之人,為何重傷一次醒來後竟如此陰沉?林子忱雖感覺不到殺意,卻也被梅庚的氣勢震得哽住,幾乎想要落荒而逃。梅庚怎會容他逃了,男兒當戰場殺敵,保家護國。英雄可戰死沙場埋骨青山,可死於敵人刀刃之下,可被英雄護佑的人,又怎能譏諷侮辱?他靜靜瞥向一旁看似戰戰兢兢實則看戲的林書俞,眸光泛冷,“去告訴林尚書,想要人,親自領。”林書俞一怔,脊背倏爾泛起寒意,他年長梅庚幾歲,卻在這位年輕王爺的眼神下有些頭皮發麻。——透徹,毒辣,刁鑽。仿佛被看穿,看透,一切在這個眼神下都無所遁形。此人…好恐怖。第十二章 逆天改命,斷情絕愛見梅庚二話不說便扣下了林子忱,陸執北憂心忡忡道:“朝堂對你不滿之人眾多,你就這麽扣了那小子,他那爺爺可不會善罷甘休。”林盧乃吏部尚書,但他同樣是當朝丞相林淮的嫡長子,一個吏部尚書便罷,可偏偏上頭壓著個朝中重臣。風溯南點頭附和,“都知道那老頭子寵這兩個寶貝疙瘩嫡子,那群文臣的嘴可不好對付,今日喪宴皇室可是一個人都沒來,可見皇室對你怕也諸多不滿。”梅庚心知肚明,當年大楚開國時異姓王可不少,世襲多年留下來的卻唯有梅氏,若非如今大楚勢弱,皇帝早已將他們這一族鏟除。威高震主,瞧百姓擁戴西平王府之勢,大楚怎會有梅氏容身之地?向來帝王多孤獨,全他媽自找的。梅庚嗤笑:“既然文臣自命清高,靈堂之上出言不遜,也有林盧教子無方之過,若不加責問,西平王府豈非當真要任人踐踏?”教出個小的不知天高地厚,還有個大的狡詐毒辣,遑論今日若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隻怕來日辱西平王府的人隻多不少。換句話說,人都懟到你臉上來了,息事寧人以後隻會有更多巴掌扇過來。見梅庚是鐵了心要跟林家硬來,陸執北和風溯南索性便留在王府,美名其曰看戲,但梅庚心裏清楚,他們不過是想給自己撐場子罷了。時間流逝,梅庚卻在記憶中回看,卻是不記著前世有這一遭。他這王位封得古怪,那日傳旨之人是楚策心腹,可見此事與楚策有幹係,事情便是從此刻開始變動。提前封王,才生出這變故。重生這種光怪陸離的事情本就不可思議,梅庚深思無果,可林盧還沒等來,卻等來了一位冤家。楚策笑得溫文爾雅,又帶幾分少年的靦腆,輕言細語,“今日被父皇召去,同幾位皇兄議事,來得晚了些,王爺見諒。”少年還沒長開,身姿清瘦,站在梅庚麵前,隻到他胸膛,顯得有些嬌小,天青色長衫更顯得人單薄。與前世一般,怯生生的溫軟少年。“無…礙。”梅庚笑得有些僵硬,盡管竭力不願表現出不自然,卻還是無法維係冷靜。瞧著眼前溫吞吞的少年,黑眸純粹,卻哪裏與前世不大一樣。片刻的錯愕與晦澀後,梅庚便恢複了常態。他記起了前世,他大敗歸來,原本就無依無靠的楚策在宮中更是舉步維艱,從未來王府瞧過一眼。梅庚胸口憋悶,難以言喻的酸澀讓他幾乎分不清前世今生,那些如跗骨之蛆般的記憶仿佛在啃噬血肉,最終又化作手掌黏膩的冰涼——握著他染血人皮的觸感,如寒冰入骨。他記得,他曾經如何殘酷報複,囚他在皇宮褻玩,寸寸剝去人皮,冷眼見他掙紮咽氣。他們之間,橫著的是白骨、是人命、是末路,亦是他曾被鮮血澆滅又浸透四肢百骸的愛。小廝遞了香去,楚策恭恭敬敬地敬香,梅庚瞧著他背影,眸光暗沉。縱使今日一切還未發生,可梅庚難以放下芥蒂,連帶著態度也冷淡許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軍和他的冤家殿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歸遠少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歸遠少爺並收藏將軍和他的冤家殿下最新章節